(第二部)(55)(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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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眼前的画面,真的会令我心跳加速。这时,我要是不慎让主要触手迅速充血,可能会让小傢伙感到不太愉快;回忆先前的对话,又考量到小傢伙的个性,这似乎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但面对一个刚出生不到半天的同伴,我最好还是先回避一下。

我在转过头的瞬间,也偷偷观察小傢伙的主要触手;没什么反应,但他眼中的光芒也是持续扩大。

那三位小姐非常活泼,一但喝过几杯茶后,她们就很难坐定。先是在附近的几棵树旁嘻闹,让跟在后头的仆役露出困扰的表情。他们要跟上那三位敏捷的小姐,得先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来;和皮球不同,毛巾和茶壶等不该直接放在草地上。

所以,一些仆役把预先准备好的报纸叠在茶壶下;至於毛巾,则就先搁在小姐们的野餐篮上(一只停在提把上的绿色蜻蜓因此飞走)。她们的动作俐落,且没有人负责指挥。我猜,他们也不是第一次面对眼前这种情形。

接着,那三个小姐又蹲下来,把双手伸到低矮的树丛中。我猜,她们是在摘种子,要不就是在抓瓢虫或蜗牛。一旁的仆役再次提醒她们:“别弄伤自己,还有,记得等下要洗手!”

小姐们没有回应,也不知听到没有。我想,这不见得是她们傲慢,只是极有安全感的环境,会让她们更专心玩自己的。而已经尽到告知义务的仆役,没有再把同样的话说一遍。比起惹得小姐们不高兴,靠得更近才是能掌握情况的好办法。

我和小傢伙就趁着这个时候,去观察那些摆在她们鹅黄色毯子上的东西。位於野餐篮前,她们用来装饼乾的盒子,是来自东方的高级漆器。在盒子旁,有一个小罐子,里头的绿色果酱相当罕见;上头複杂的标籤,写的是法文。同样被搁置在附近的,还有一个绘满女神像的铁盒,里头装满我完全不熟悉的糖果。

来到我右手边的小傢伙,刚把野餐篮打开。过约三秒后,我和他一起伸长脖子,闻闻里头的麵包。相当的香!我想,虽然很白,却没掺任何古怪玩的意儿,一天即使吃超过五片也不会弄坏身体;在城里,这种好东西可能比外国金币还要少见。

旁边摆放的茶具看来都相当高级,而毕竟是女孩子使用的,几乎都有繁複的珐瑯装饰。不远处还有一根用象牙做成的茶杓,就摆放在角落,被手帕盖住;这样很容易被人踩断吧,我想,忍不住把它拨往毯子中间。

又把头抬高的小傢伙,很快就把注意力从毯子上移开。他很仔细研究那些仆役的发型和穿着,我想,虽然差异比较小,但偶而还是可见到令人惊奇之处。

为随时回应几位小姐的召唤,他们通常不会离她们超过十步;而除非是忙着做什么事,否则他们的背基本上都是挺得直直的。多数时,仆役们都不发一语。

他们不会主动加入小姐们的对话,但也不会摆出一副感到无聊或很累的样子。

一直到这时,我才注意到,这些仆役的制服上竟然还有些银线装饰;除反映出这一家两位主人的品味外,也显示这些衣服可能没有一件是从上个工作场所带来。我猜,他们就算离职,也必须缴回身上逢有贵金属的制服。

眼前的一切,与我们在贫民窟所看到的可说是天差地别。明明同样都是人类,赢者圈却可能不比草原上的动物要来得大吗?我想,脑中浮现野牛群彼此照应的描述。过约两秒后,我又使劲摇晃脑袋;这些内容都是从书上看来的,而作者可能误解了。我和他都在没有多少根据的情形下,擅自认定野生动物不会像人类那样自私。

当然,小姐们的父母都很努力,或至少他们某一代祖先够努力。而就我的观察,人们越是对此感到不意外,就越是不愿意去想办法让所有人都过着一定水平的生活;至少不挨饿,不穿破衣服,也免受暴力威胁。这表示多数人都晓得,少数人的幸福,必定是因为他们──直接或间接的──压榨多数人;基本上,大家都愿意成为前一种人,又不会真的想要令后一种人全数翻身。

很显然的,现阶段只有存在於人们想像中的天堂,才能彻底满足我所强调的那些基础需求。而按照宗教经典的论述,没有好教养的人远比犯罪者还要容易下地狱。真是这样的话,那些被我和小傢伙强塞麵包的孩子,也可能因为无法在最后关头讨好老天,而在死后还得受苦;如果这逻辑为真,在所谓亡者的世界里,过好日子的人说不定是更少,而非更多。

我叹一口气,心想:人类就算拥抱宗教,得到的好消息也不多呢。所幸,我并不迷信。面对这些过於戏剧性的思考,我随时都能够把注意力从中抽离;对我来说,这只是一种逻辑运动,目的仅是为了能够更了解人类。

我把头略往右歪,心想,他们父母是怎样赚得这么多钱的?在前个时代,有太多人靠着谋取不义之财挤身至上流阶级;如果,小姐的父母是靠贩卖鸦片和奴隶发财,我还能够欣赏刚才接触到的一切吗?而仔细感受眼前的欢乐气氛,又忆起先前因情绪所带来的种种不适,我决定,短时间之内还是别去计较太多问题。

小傢伙没有吐槽我,只是一直偷偷观察我的脸部表情。看到我的眉头舒展,他松了好大一口气。

骑着一匹黑马的女主人,刚望向这边。她不是在打猎,纯粹只是在磨练骑术。

带有马鞭的女主人,在树木间穿梭的速度不慢。一名穿着朴素的老女人离她不远,看来非常着急。我猜,这位是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一直负责照顾女主人的贴身仆役。

我很同情这些仆役,却又被女主人的样子给迷住。她的雀斑非常细緻,令成熟的脸庞又多了几分少女般的稚气。而在阳光和树阴之下,她的一头红发有着相当神奇的动态;几乎每一丝头发都闪烁着枫糖浆一样的色泽,微卷的发束更是美到让我猛吞口水。

神话中的火焰,应该就是这副模样,我想。如果是出自年轻诗人的口中,八成会说:她头发的每一下起伏和摇晃,都足以象徵生命的美好;若是让我来形容的话,就是美得让人好想舔她不只十口。我承认,这种想法实在有些变态。有人类智能的我,可不能以“自己的身体可有很大一部分是犬科动物”为容许脑中一切色情念头的藉口。

而不过是想想,应该没有那么严重;且往后我若真找到另一半,这种灵活、直接的思考方式,应该对性生活相当有帮助。

所谓的优雅,就是虽有大量的刻意设计,却不直接说出来;我也忘了是在哪儿看到或听到此种理论的。出处就先不管,这话显然表示:我只要看好自己的嘴巴,就不容易被对方瞧不起,甚至还有机会得到不少讚美。

到时候,我会每天都过得很精采;一边思考各种打情骂俏、诱使对方和自己上床的内容,一边嗅闻野餐篮内的食物,能让我全身上下都充满幸福感。

然而,我不用和眼前的任何人类进一步接触,就能知道他们都不会爱上我;不是因为这户人家没有养狗,也不是因为他们爱乾净或位於上层阶级等理由,而纯粹就是直觉。我想,似乎也只能这样说了;在许多时候,我实在很难把这份能力的原理与可操作部分给一次讲清楚。

我一边预想等下和小傢伙描述这事的情形,一边观察女主人。她在让马奔跑时,当然是尽量远离孩子。偶而,她会提醒在一旁操心年迈仆役别轻易过来。即便我知道自己和他们不会有进一步发展,却还是无法移开视线。特别是在我注意到,女主人的年纪已经不小,身材却仍维持得相不错后;对於这一点,我佩服到差点发出嚎叫。

她的骨架远比我想像中还要阳刚,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她的神情也有种不输男人的特质。想必不只是我,连人类女孩都会为她着迷。

小傢伙把双手举至眼前,好像在计算每个人的头身比例。我不用问也晓得,他关注的部分与我完全不同。过约十分钟后,他坐下来,说:“你也看到了,小姐们都穿着极好的衣服;尽管都使用昂贵的布料,却有故意浪费的倾向。虽不至於光这样就说这一家人都视节省为罪恶,但显然有炫燿的意味。这种设计方式和一般老百姓的需求完全不同,特别是她们在每个容易沾到髒污的地方,都点缀作工複杂的蕾丝。别说是用餐了,这种衣服甚至不适合户外活动。而她们的动作却从来不显得彆扭,有时甚至称不上端庄,显然也不怕衣服被弄坏。”

我呼一口气,说:“因为买或订做下一百件好衣服的预算,对这一家人而言根本不成问题。”

我再次嗅闻篮子内外的食物,而小傢伙也再次观察眼前每个人的穿着和发型。

过约十分钟后,我们前往身后的豪宅。努力缩着身子的我们,走仆役进出的小门。

这扇门虽然会发出难听的“叽嘎”声开,但开关次数远比大门要来得多。等小傢伙长到至少有半个大人那样高的时候,我会在试着要他挑战推开这户人家的大门。

一来到玄关,比起漂亮的花岗岩和大理石装饰,茶叶的香味更加吸引我。

下一秒,我就抬高鼻子、快步前进,“是刚泡好的,用的是形状完整的茶叶!”

我一边说,一边移动四条轻盈的腿。小傢伙也抬起头,学我的嗅闻节奏,而这样会让他看不到地面;为避免走失,他随时用双手或双腿去感受我的尾巴位置。

过约一分钟后,我们来到一个应该称之为办公间的地方。

里头有三位穿着好衣服,头发和鬍鬚都修剪得极为整齐的人。在他们身后,有一排书架。上头的书不仅非常新,充满大量的金色装饰。

我猜,男主人可能不到几遍,要不然就是从没翻开来过。他买这几套书纯粹是为了制造房间内的重心,也让客人以为他的学识丰富。

我相信男主人够聪明,不然也很难把生意经营得好。而他却不会主动谈到这些书,客人也从不会问起,或偷偷把其中一本拿下来翻阅;这表示他们都知道真相,也存在有一种默契。或许,我猜,他们在个性上也真有不少重叠之处。

从桌上几张纸的内容看来,他们几分钟前都是在谈生意。而这部分在一段落后,男主人就从沙发椅上起身,要仆役拿来一瓶酒;深红色的液体装在几乎看不见气泡的精緻玻璃瓶里,连杯子都有着叶型纹路。

仆役把每个杯子都倒好酒后,又从男主人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既扁又宽的纸盒,里头是满满一排雪茄。两位客人睁大眼睛,下一秒,他们和男主人一起笑出来;不同於先前的社交性微笑,他们这次可是真的像小孩那般大笑。在点火之前,他们就对雪茄的品质赞不绝口。

我猜,他们等下抽上至少两支,而且只在室内抽;除了菸草中的化学成分外,我想,这些傢伙该不会认为弄得一身菸味也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吧?

他们不会用壁炉或油灯来点雪茄,而是用火柴;不单是为了方便,也是因为这样会让出现一种特殊的味道。不要多久,菸叶中的一些成分就让他们感到更加舒坦。当他们重新坐回椅子上时,眼神竟带有一种僧侣式的安祥。

对於男性来说,这种行为被视为是绝对有利於社交的。而在更多时候,我只觉得从鼻腔到气管都不太舒服。

周围的空气迅速变坏,让我和小傢伙都尽量把鼻子压低。而男主人还能一直讲述家里的装潢与摆设:“这些壁纸是来自中国──”上头印有连续的竹叶纹。

他身后的壁炉上摆有一些矮小的瓶子,蓝底金圈的外观看似简单。而靠近一看,一种名叫冰裂纹的装饰,使上头简单的线条和色彩全都活起来。这应该不是骨灰罈,而是花瓶。

我猜,它应该是来自中国;从风格看来,不是清代的东西。这瓶子距今或许不只两百年历史,可能比房间内所有的东西加起来都要昂贵。要是我有一双人类的手,一定常常把它抱在怀中。

按照地球另一边的习惯,这种摆设应该放於低处,背景则该尽可能简洁。不过,这种事根本无所谓;都已经跨洋过海来,拥有它的人,自然有权力玩出自己的一套风格。

男主人自豪的壁纸,早在好久以前就已经给菸草燻黄。当然,他看来不太介意。自然而然的,客人也从不对此感到紧张;从谈吐的方式来看,他们不是贵族,而是另一个崛起的阶级;由於来势汹汹,他们在上个世纪末可是要忍受不少人的白眼。而如今,他们几乎主宰一切,相信不要半个世纪,国家上上下下都得看他们的脸色。尽管已经有许多悲观的声音出现,我却不认为这是一件坏事;新的体制能去除旧体制内的毒素,这一点值得期待。

男主人的办公桌上,有一只模样朴素的紫砂壶,里头装着上好的茶叶。早在我们进门时就已经泡好,而这里的人却只喝不到两杯。那香味明明好得很,却好引起不了他们太多兴趣。在我和小傢伙进来不到五分钟后,男主人就命仆役把茶壶和茶杯都收走。我用左耳碰一碰小傢伙的右手肘,要她和我一起跟着那个手执茶具的仆役。

在厨房里,那壶茶被搁在一旁,附近还摆有一些糕点;不晓得是小姐还是哪位主人喝下午茶时吃剩下来的。而从两旁仆役的满足神情看来,我猜,他们已经帮忙解决大部分的好料。我和小傢伙在经过短暂的讨论后,就把剩下来的茶点和茶水都给吞下肚。

我很喜欢茶的香味,也很欣赏茶水落入茶杯中的细緻汤花。和小傢伙不同,我总是等糕点彻底吞下后,再喝一口茶;这样,嘴中的味道比较单纯,也不至於破两者的口感。满足口腹之欲的我们,又开心得到处乱晃。小傢伙还把一件挂在门旁的围裙抓在手上把玩,直到发现上头有一些血渍,他才赶紧把它扔回原处。

“厨师要处理生肉。”我解释,并提醒他:“离开前要洗手喔。”

把双手缩至胸前的小傢伙,很快点头。我先把一个矮凳推过来,再用脑袋把站上凳子的他给推到洗手台上。等到他几乎半个人都充满肥皂的香气候,我才推开厨房的后门(刚离开的一名年轻女仆没有好好关上,这给我带来一点方便)。

门旁有一叠旧报纸,我看到有一件洋红色的旧衣服被夹在中间;尖锐的领子垂至胸前,四个白色的圆扣则挂在肚脐附近。从尺寸来看,这件衣服是做给小男孩穿的。根据我前阵子的了解,这户人家没有小少爷。

我猜,是负责擦鞋的男童穿不下后,先扔在衣柜或仓库深处。然后──不论这个孩子离职与否──,这件衣服又被整理出来。尽管没有哪里破损,它却和其他垃圾堆在一起。之中是否有更複杂的故事,我没兴趣去探究。

伸长脖子的我,很快就把它从一堆旧报纸中扯出来。让我很高兴的是,这件衣服没有什么怪味。它曾被洗过,说不定是不小心混在髒衣服堆里,直到洗完、晾乾后,才发现它根本没人要;我很幸运,嘴里有太多陌生人的体味可不好受。

一开始,我只是想把这件衣服咬着玩;和一般的狗差不多,就是撕扯它的领子和袖子,再啃一啃上头的两排纽扣。也许,我可以和小傢伙来一次拔河;毕竟再过一阵子,他的力气可能就会超越我,得趁这个时候稍微享受一下胜利的滋味。

论纾压,这些游戏的效果远比跑步有效;而我承认,这些画面是不太文雅。小傢伙就算照我的话做,也可能不会比我要来得热衷。过不到几秒,我看着这件衣服,想到更有趣的用途。

“你把他穿在身上看看。”我笑着说:“这纯粹只是建议,不是命令。”

这铁定不太合身,小傢伙说不定会有受辱的感觉;毕竟,我想,这很像把他当成是洋娃娃对待。而下一秒,他却使劲点头。很显然的,他从我刚把这件衣服抽出来时,就已经开始期待能试穿看看。还好,我有重新考虑一下,没立刻就把它当成是随便一条毛巾或一张报纸。

而擦鞋童再怎么样年轻,年龄也将近十岁;和小傢伙那只有一般人类四岁大的身体比起来,这件衣服还是显得宽松许多。他必须要伸展双臂,才能勉强把它挂在身上;松松垮垮的,还时常拌到脚,这样根本没法走路。即便如此,他眼中的光芒也扩大不只三圈。我不用问也晓得,他非常喜欢这件衣服。

过约一分钟后,看他玩得非常愉快的我,也忍不住钻到那件衣服里。我闭紧双眼,小心调整呼吸。接着,我一边磨蹭领口,一边说:“原本,我是打算胡乱撕扯一通的,那样你一定会觉得心疼吧?”

他想说“不会”,嘴里吐出的却是很模糊的“噗咩”。我把眼睛睁开一点,发现他把头给伸到左边袖子里。我仔细聆听他的心跳和呼吸,发现他此时只是激动,而未觉得痛苦。虽然他没有眼皮,却不会被布料摩擦到痛;在确定这一点后,我安心不少。

我慢慢吸一大口气,问:“我很好奇,要是我没有问过你,就擅自撕扯这件衣服的话,你是会阻止我呢,还是就这样算了?”

“我不会阻止你,不过──”小傢伙在思考几秒后,说:“我会把碎片收起来。”

“哼嗯──”我动两下耳朵,开口:“你可别成为喜欢囤积垃圾的人喔”

“才不会呢!”他一边说,一边上下挥拳;这种反应够像个小孩,让我忍不住大笑。

我们一起在这件衣服里打滚,小傢伙很欢迎我的加入,还使劲用胸口磨蹭我的脑袋。现在,他完全把我当成是一只狗,不过是偷偷的来。先前,他显然是因为尊重我,而不敢有太多表示。

察觉到小傢伙有这种想法,我不但不生气,还觉得很开心。然而,我也没有把自己刚才的感想说出来;不是因为别的,就只是因为害羞。

一直到要过了快三分钟后,我们才慢慢爬出来;在一件衣服里头扭动全身,真的是会有些热。我使劲哈气,小傢伙则是像只鸟般的舞动双臂。

成功散热的我,在使劲甩动几下身体后,准备离去。小傢伙蹲下来,要我等一下。

他模仿几位仆役的动作,把这件衣服慢慢摺好;和我猜的一样,他想把它带走,也许是夹在腋下。而这会使得他的走路速度减半,因为他的手里已经拿一瓶蜂蜜。

我差点忘了,小傢伙才刚出生不过半天,体型还很接近人类的幼童。得想个方法,能够同时带走蜂蜜和衣服,又不至於太妨碍行动;过约三分钟后,我咬来一条绳子。在我的建议下,小傢伙负责打几个简单的结,把那件衣服绑在我的背上。

这条绳子相当长,当初是用来捆一大块肉。它被摆在厨房的垃圾桶上,而从炉子周围残余的味道判断,那一大块肉──牛肉!我很确定──昨天是用烤的,还抹满了香料;可能比两个我都要来得重,应该是喂饱十个人都没问题;如果是给贫民窟的孩子吃,我猜,铁定能让不只二十个人都变得很有精神吧?

我在移动时,绳子会稍微摩擦到乳房。不过没问题,我觉得,自己以后应该习惯用这种方式运送东西;总不能什么都用咬的,或者老拜託小傢伙用双手抓着。

“像这样擅自拿走,没问题吗?”小傢伙问,眼中的光芒连续摇晃。

我抬高下巴,非常有自信的说:“当然没关系,反正是他们不要的。”

虽然会损及旧衣回收业者的利益,但这不算多严重的事。最初,我们出来的目的是为了观察和研究。但多数时候,我们都在玩。没出乎我的意料,也很符合小傢伙的期待;我们都同意,这才是最棒的学习方式。

有不只一次,小傢伙爬上椅子,只是为了看清楚一个花瓶或时钟。而在更多时候,他只是为了把一个家事仆役──无论男女──给从头看到脚。在三分钟前,他还极为兴奋的说:“他们的鞋子都不太一样呢。”

“嗯哼,”我边打哈欠边说,“那表示这一家的主人没限制太多。”

“好有趣喔!”

“是吗?”

我承认,自己没有特别去注意。这些仆役在休息时间来临前,通常会忙碌不只四小时。而不论男女,有不只十个仆役在我们面前来来去去;我早已经看习惯,也懒得去比较他们穿着上的细微差异。

对我来说,鞋子除了用於保护双脚,也象徵地位和方便区分性别。当然,也带来性吸引力,我想。也许,小傢伙在乎的不会只有如此;像个艺术家一样,他找到能触动自身感性的存在;我希望他能够继续发展下去,於是,我要他再多说一点。

“你还觉得哪里有趣?”我问,小傢伙马上回答:“那三个小姑娘身上的香味,也不太一样呢。”

她们的衣服都是使用同一种芳香剂,而他们差别最大的体味,则被身上的一点香水给盖过;我不是没在注意,只是这部分会令我忍不住皱眉头。

不过就是把特定植物的成分给淬取、浓缩,这种东西怎可能比发自体内深处的味道要来得美好?似乎人类就算已算是常常洗澡,却还是认为要喷上香水才能显得比较成熟、有礼。

撇去我个人的坚持,那些味道其实不算难闻。毕竟她们用的都是高级货,而当初帮她们擦香水的人,也没有弄到过量。但即使我把标准压低,一想到她们的耳朵舔起来可能又油又苦,我就忍不住又皱一下眉头。之后,我自然就不再谈到她们身上的味道,尽管其实我非常想闻闻她们容易出汗的腋下。看到小傢伙对这部分兴致盎然,我也老实说出我的感想“年纪轻轻就抹那种东西,她们的爸妈也真是──”我尽量做到仅表露自己的个性,而不至於让小傢伙觉得太扫兴。他非常注意衣服上的细节,不单是反映出地位,还有更多个人品味上的差异。

小傢伙看着天花板,说:“人类无论是男是女,都会细心打扮自己呢。”

“当然。”我简单回应。

我们都很想进去女主人的房间,而很无奈的,她的房间上锁;这下,我就不能嗅闻她的床单,小傢伙也不能去研究她的衣柜。实在没办法,我们只好去位於厨房附近的男性仆役更衣间。

里头的灯光不算昏暗,而现在距离晚餐时间还有一段距离。我们随着一个刚上完厕所回来的男性仆役进去,发现里头其实比想像中热闹。有超过十个男性仆役在这里休息,几乎每个人的屁股下都有──仍装有不少东西的──一个矮小的木箱,又围着一个较高──但已经只剩空壳──的木箱。他们有些正在打牌,另一些则是在抽烟喝酒。

那些穿着体面的男性仆役,在休息时都会脱下外套和手套。即使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他们看起来还是很帅。而毕竟是一堆年轻男性,不仅非常喜欢开黄腔,还常常因为一些谐音完笑而笑到喘不过气。

尽管休息时间不长,他们还是弄得到酒喝。至於菸,他们虽然用的是比较廉价的产品,却抽得比男主人还凶;这有点破坏形象,且可能比只抽两根雪茄还伤身。而我却看到一个极为年轻的男子,即使老搞到咳嗽,也坚持要抽下一根烟;显然在人类文化中,菸草有种不下於宗教信仰的价值。

看到室内又是烟雾瀰漫,我和小傢伙都待不久。在又回到走廊上后,我一边喘气,一边问他:“你认为你是一名男性还是女性?”

这问题听起来有点奇怪,而已经过半天了,也是时候该和他确认一下。小傢伙没思考多久,就回答:“我认为自己是男孩子。”

“那──”我动一动鬍鬚,问:“你比较喜欢男人,还是比较喜欢女人?”

他两手十指在胸前相扣,说:“我应该比较喜欢女孩子。”

“为什么呢?”我问,瞇起眼睛。

小傢伙虽然轻摇四肢,却不排斥回答得更详细:“她们的眼睛、笑声,还有胸部起伏的方式,都非常迷人。”

我伸长脖子,下令:“继续说下去。”

突然转变态度,会让气氛变得有点怪;但我必须如此,这重段落能让小傢伙的内心急速成长,他应该也晓得我的用意。

过几秒后,他一边慢慢搓揉双手,一边说:“女孩子的头发看起来好好摸,而且,她们的衣服,无论是在样式还是数量上都不是男性能比的。”

我透过鼻子,能够隐约感觉到小傢伙的体温上升。要是他的皮肤和人类一样薄,此时应该是从脑袋到胸口都是一片红通通的。

在这半分钟之内,他常常回避我的眼睛。很显然的,他不习惯讲太多露骨的话;然而,他并非“不喜欢”如此。毕竟,我们是同类啊;一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问:“你还有更多想法吗?”

“我──”小傢伙握紧双拳,说:“我真想靠在她们身上,也好想躺在她们的大腿上。”

“我懂,”我说,一连点好几下头,“那感觉一定非常棒。”

小傢伙两手扶着肚子,吐出好长一口气。

期待听到更露骨内容的我,还没打算结束这个话题;不单只是好奇,我也渴望能从他的想法中,检视自己是否有疏漏哪些重点。

而他再次张口时,呼吸却突然停住。过约五秒后,他的胸膛出现很大的起伏。

几乎同时,他眼中的光芒迅速缩小,这令我感到很不安。

又过快一分钟后,他才小声的说:“但是,我不能──”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就两手摀着脸,说:“无论是贫民窟的小孩,还是富贵人家的小孩,都有着一张正常的脸;就算被弄髒,甚至有一点伤痕,他们也只要稍微修饰,再搭配一抹微笑,就会变得非常讨喜。而我实在──和他们太不一样了。”

很显然的,一下带他看太多人,又让他一次思考太多事,这在让他增加见识的同时,也会带来不少负面效果:令他更加注意到自己和人类的差异,是之中最为显着,也最为严重的问题。

他会觉得遗憾是难免的,而要是不慎发展成极为严重的自卑感,他可能连出门都不愿意;是我害的吗?不,一切都还是要归咎於凡诺的设计;起初,我即使老一个人待在图书室里,也会感到极为悲观。

我们得靠人类的爱才能生存,而我们又不是笨蛋,只要照一下镜子,就晓得要达成这目标有多不容易。我老早就思考过这些问题,却又再次因不安而感到疑惑。

先前,小傢伙在谈论倒外貌时,甚至把自己排在我之下。

你至少还像一只狗;想起他先前在镜子前说出的这句话,我知道自己必须负起责任。

“放心,”我说,“你一定可以──”而过分乐观,无视资源和时间方面的现实;这种鼓励通常是极为廉价的。我想,慢慢呼一口气。过约五秒后,我补上一句:“总有一天,我们都能够找到属於自己的另一半。”

除了没说“不久的将来”外,我的表情和语气也不到非常肯定的地步。很快的,我听到小傢伙的吞嚥声增加。很显然的,他正在哭泣。他的泪腺和我不同,似乎是接在嘴巴里的。会把文雅两字挂嘴边的他,不允许自己把泪水混着唾液吐出来。所以他真的是把眼泪给吞下肚,这实在令我感到心疼,而似乎是受够了自己老表现得那么脆弱,他硬是用蛮力把哽咽都压下去。他一边转动眼中的光芒,一边问:“我们的对象,会在今天遇到的人之中吗?”

【第一版主正版网站http://m.dìyībanΖhǔ.la】“我没有什么感觉呢。”我老实说,这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看到小傢伙低下头,我有点慌张的解释:“这样讲是略嫌抽象了些,或许还会让你觉得不确实,但就算是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一开始也总是凭──”

“我懂你的意思。”小傢伙说,把头垂到胸前。我呼一口气,问:“你的感觉又是如何?”

在这栋房子里,应该有不少人是小傢伙想要亲近的。特别是他又看得那么仔细,我想。无奈即使罩上一层幻象,也无法让我们尽情抱抱或亲亲他们。过几分钟后,小傢伙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的四肢稍微放松,双眼也变得黯淡。在封锁视听觉后,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在周遭的动态上;把触觉给扩大,这就是我们所谓的“感觉”。虽然他的听力和嗅觉都不如我,但在他的脑袋深处,还是有种系统,能把大量细微资讯给简化。

无论是来自谁的敌意与爱意,我们都用这种方式感觉到。身为召唤术士制造出的生物,我们生来就具备有这样的能力;在几个月前,我就算没有凡诺提醒,也能够自行发觉。而今天遇到的人,不得不承认,我们和他们的缘分有限。要不是幻象实在太厉害,我们根本不可能安然走在大街上,更别提进到这栋大房子里了。

“虽然,”我说,语气和双眼皆显得无力,“今天和我们擦身而过的人,每个无论还是外在还是内在的差异都很大;可基本上,他都未脱离平凡人的范畴,和我们期望的怪人可有好一段距离。”

对我们来说,这无疑是个坏消息。所幸,我们在这栋房子里的各种行为──嘻闹与白吃白喝──,能把先前的失望情绪给大大沖淡。

我在思索一阵子后,说:“总有一天,我们会进行更多实验。不会太久的,因为真到特别缺少能量的时候才开始,就太迟了。”

小傢伙抬起头,问:“你所谓的实验是?”

“就是脱下幻象,直接与人类接触。”我说,神情坚毅。小傢伙眼中的光芒先是慢慢扩大,然后又在半秒之内迅速缩小。我知道,他对这点子感到不安。但偶而,我也想要不顾虑太多,只提出看似合理的计画;听起来不太聪明,可此时,我非常需要笨蛋的勇气。

为提升自身的气势,我挺直身体,和小傢伙一一述说:“和刚见面的对象要求做爱,这样实在是太离谱了。所以在一开始,我们要先试着和对方当朋友。而我们也要针对和他们初次见面时的情况做出各种假设,像是,把几个人从某些灾祸中拯救出来──”

小傢伙看来不太兴奋,我猜,他脑中的画面应该和我差不多:无论是被我们灌醉,或是真被我们从火灾一类的现场救出来,那些人在看到我们的长相后,八成还是会一边尖叫一边逃跑;还有一些人,可能会对我们动刀动枪。

先是口头道谢,然后以身相许,这些互动只会出现在人与人之间;无论我们表现得多有礼,结果或许都差不多。最后,情况可能严重到若没有凡诺协助,我们就很难全身而退的地步。

虽然听起来是在创造新的都市传说,我们却都无法觉得这样很好玩;那过程一定非常讨厌,特别是我们对眼前的女孩真有不只一丝爱意的时候。

这是否表示,我们应该到精神病院去碰碰运气?这种想法才刚冒出,我的鬍鬚就全垂下来。再一次,我们感到情绪低落。而要是真发生我们想像中的那种情况,可无法光靠一罐蜂蜜、几杯浓茶,或和镜子说几句鼓励的话就能够感到好过。

每一次吓到人的经验,都会在我们的内心深处留下疤痕。最后,就算我们真的有找到对象,心灵也早已千疮百孔。到时候,另一半再怎样喜欢我们,也无法将这些伤口全数治疗。多么讨厌的现实,把我们出游的心情又被搞乱了。

我应该抬高嘴角,继续和小傢伙瞎玩一通;表现得像个野孩子,也比突然陷入这种情绪里要好得多。虽然都是必经过程,但至少,在出生的头几年,我们该享有多一点无忧无虑的日子。

又过几分钟后,我和小傢伙来到这一家的图书室,我想,这里应该够我们转移注意力;虽然不比饭厅要来得大,规模也比不上园丁住的小屋。里头摆有两张桌子,之中最靠近窗户的那张,还立有一堆鸟类标本。夕阳西下时,背着光的牠们看来都像是乌鸦。

这画面挺有趣的,只是会稍微让我和小傢伙觉得不安;好像是在暗示我们未来的情景,或许,我和小傢伙最后都会趴在这座城市的一角,一边注视着夕阳,一边慢慢死去。很快的,我使劲摇头,把这些想法都赶出去;我们两个都还年轻得很,现阶段根本就不需要太悲观。

我提醒自己,就算是为了模仿诗人,太常无病呻吟也是很不可取的。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又从书架上拿了本字典;这种记载大量讯息,又有一堆主题的读物,通常都能够让我打发不少时间。

当我再次看向小傢伙时,也想起一个稍早提过的重点,“虽然是嫌急了点,但你应该早点决定自己的名字。”

他先是点一下头,再看向架子上的另一本字典,上头写着中文字。很快的,我把它从书架上拿下来,发现里头真的连一行英文字也没有;这不是为英国人设计,而纯粹是中国人写给中国人用的东西。

之所以会出现在书架上,我想,应该只是因为这一家的男主人想要收藏,或许还是旅行途中买来的纪念品。下一秒,我竖起耳朵,问:“你看得懂?”

“嗯。”小傢伙用力点几下头,说:“也许不是全部,但我能读。”

而他既然指定要中文字典,我想,就表示注入他脑中的知识,是以中文为主;又或者,凡诺用来制造他的“材料”里,有包含一名以上的中国人。

总不能让“注入知识”这一迷团就这样继续下去,我决定,乾脆明天就问凡诺这方面的问题好了;即便可能会得到很变态的答案,也比在每次思考相关问题时都留下大量空白要来得好。

同一时间,凡诺正待在研究室里两手抱胸。他轻咬双唇、瞇着眼睛,不时发出“呜──”、“哼──”声音。过约十秒后,他看向右手边的桌子上。一枝炭笔浮起,他瞇起眼睛,在半空中把它给分成四段。四小块不同长短的炭笔,在四个不同的位置涂抹。不要一分钟,一位四肢修长,有着一头卷发的女人出现在纸上。接着,凡诺会花至少十秒,去检视这幅画的各个细节。通常,头十张都很难让他满意;一但皱超过两下眉头,他就会会撕掉,重新再画一张。前后两张的差异可能很大,也可能很小。

和笔记不同,他不会收回纸张,也不会用法术改动上头的碳粉,为求得一张满意的画,他可能得花上将近一个小时。

蜜伸长脖子,说:“当时,他画的就是露。”

明抬高眉毛、点一下头,“原来如此。”

蜜看着她的裸体,用舌头轻舔她的胸口,说:“不过以当时的时间点,大概还要再过一个多月,凡诺才会把他制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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