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门口时深吸口气,不太敢进去。
惴惴不安的扳动手指头,想象秦国安样子。
多站一分钟脚底就僵一分,我硬着头皮敲开门。
门内秦国安正站在书桌前,微微垂头,单手握着毛笔,龙飞凤舞的书字。我站在门口不敢多进一步,连呼吸都尽量屏着。
直到毛笔搁放在书桌上的声音响起,秦国安抬头,一双丹凤眼微抬,意味不明的视线扫来,他雄浑的声腔喊我名字。
黎西小姐?
是,秦叔。
他微微笑了笑,又垂下视线,去看他手边的宣纸。等他这角度时我才敢仔细点看他,真跟秦颂是父子,眉眼很像。
不用太紧张,我们秦家还欠你份恩情,之前无意把黎西小姐牵扯进来,我吩咐孩子他妈一定要妥善满足好你要求,结果那天她跟我说,你不好打发,可能还要花点功夫。说吧,黎西小姐想要点什么?
倒是两口子之间才会说的不带任何修饰的私房话,在别人面前秦颂他妈肯定不会这么形容我,倒是会当秦国安面前,说的这么露骨。
秦国安故意这么说,也的确是想叫我难堪。我跟秦颂的事他不会一点都不知情,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罢了。但现在秦颂捅出这么大篓子,他不可能再由着秦颂胡来,败秦家名声,他要把秦颂推去娶别人家女儿,是不会太待见我。
秦叔,我是想来看看秦颂,顺便想帮秦颂说说好话,他在西藏那边吃了不少苦,任何事都亲力亲为的做,我想虽然不及秦叔当年,但也算是小辈里肯吃苦下功夫的,他要是不在西藏继续干那项目,就太可惜了。
我尽量说的委婉,但秦颂要真待在西藏,那联姻的事就要推到他从西藏回来之后,光凭我三言两语怎么可能扭转秦国安的想法,能推一段时间是段时间吧。
秦颂也要松口气的,不是吗?
听我说完,秦国安倒不开口说这个,只提了他记忆里的西藏样子。
说秦颂见多识广,哪及得上秦国安的十分之一。秦国安三言两语说叨的都是精辟话。但我仔细琢磨总结,秦国安是不信任秦颂的。
那句网络话说得好,只因嬉笑太甚,没人再欣赏你的认真。
秦颂就是个活脱脱的例子,按秦国安话来说,秦颂坚持不下来,他不想让秦颂在这必然半途而废的事上浪费时间。
前两天少将孙政给我打电话。秦国安说到这,脸色都黯了不少,他又继续说,他孙政爷爷的底,怕是黎西小姐不太知情的,孙政其余兄弟位置都挺显赫,在一些企业担任领导,孙少将意思,是要动到顾家了。
我抿紧了嘴唇。
孙政的爷爷,就是孙芸芸太爷爷,我的确没听人提过。但他这次给秦国安打电话,给秦国安提这个醒,多多少少都有警告意味。
我们这些小商小贩的,还是得听上头意思,现在孙家千金没发话,还要再等。
我微愣。秦国安意思是,现在要等孙芸芸开口,再决定秦颂后路,我故意平静声音说,那要是孙小姐还对秦颂心仪呢?
那就是皆大欢喜。
是啊,皆大欢喜。
我微微笑着,心上压了块石头,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我不想招秦国安烦,就是要离开了,他喊住我,问我还有没有别的要求,我摇头笑着说没有了。
那黎西小姐
秦叔,我没什么想要的,打扰了。
我要什么都没用。
从秦国安书房退出来,我下楼的腿都是软的,路过楼下客厅时,我问旁边佣人,秦颂在不在家,佣人摇头说,秦颂不在。
我上了秦颂妈妈安排好的车,忐忑不安的给孙芸芸打电话,她接起来很快,声音不是太高兴。
那天秦颂生日,孙芸芸也在,但我的确没看见她,当时幕布上出来秦颂和温白照片时她也看到了,当场就气得回了西藏。
她问我是不是老早就知道这事了,我不是太想瞒她,就说是,一早就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喜欢秦颂,你不觉得恶心吗?
孙芸芸说话直接,她骨子里接受不了这些,当初的我也一样,知道汪文跟温白关系后,我几度快崩溃了,不曾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身上。
我也接受不了这些,但对方是秦颂,好像没那么难。
芸芸,现在秦颂他被逼着没办法要去相亲,可能要娶不喜欢的妻子。但他在西藏的项目还没做完,你爸爸那边是什么意思,会让他继续干下去吗?
我爸爸气得14个小时没跟我说过话,他说要是可以,想把秦颂送到月球上去。
我正紧张,听孙芸芸一本正经的说这些,都不知道该哭该笑。又旁敲侧击的问她,会不会想继续跟秦颂好。
我爸爸从没有这么气过我,我要140个小时不跟秦颂说话再决定。
哦,是这样啊
孙芸芸这边的情况暂时问得差不多了,他们也没那么快下决定,司机正好问我是不是要回家,我摇头拒绝了,报了秦颂自己家地址,到楼上敲门没多久,房间门拉开,秦颂一脸精神的望着我,拽着我僵硬的胳膊进去。
怎么过来了?
见秦颂没有萎靡不振的样子,我多少有点惊讶,以为他会一蹶不振,没想到他竟然挺好的。
我扫一眼他凌乱得不像样子的房间,地上摆放着行李箱,塞进了几件衣服,还有个鼓鼓的小黑包,他冲着我笑,露出雪白牙齿,打断我思绪,喂,你看什么呢?
秦颂你这是要逃跑?
我咽了咽口水,他还承认了。
做做样子,说时他走到行李箱边,把小黑包给拿起来,拉开拉链,里面露出的一沓沓的红钞,挤得满满当当的,老头子肯定要停我的卡,这些是我全部家当了,老子到时候直接坐车去西藏,他查不到我。
他假装跑去别的地方逍遥,毕竟他父亲笃定他是个游手好闲的浪子,等到西藏后,秦颂就想躲起来不露面,继续干自己的活,能躲一天是一天,他爸这次是铁了心的要让他娶个要么身体残疾要么智商缺陷的对象,也是对他的一种泄气般的惩罚。
秦颂不肯顺他意思。
说到这,见我不开腔,秦颂微微笑着掐了掐我的脸,这段期间你要跟老子,就是跟个穷小子,要做好吃苦准备了,顾琛那小子就有绝对的话语权命令老子做事。
秦颂逃跑不是办法,是最下下的决策,想想他只能这么做的原因
那温白呢?他没找过你么?他那边可能还留有后手,反正他已经这样,把家业都给作没了,你不怕他
秦颂抿着唇没说话,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盒烟,抽出一根放进嘴里咬着,啪嗒一声,摁开打火机点上,退开了点距离,站在下风向,让烟吹不到我这来。
他当时来会场的事后,老子就看见了,料到他可能这么做。他深吸一口,又长长吐出口烟圈,语气怅然,老子以前就想,欠下的罪孽要还,要还。可一直欠着一直欠着,没有点动静,老子躲了这么久,就算全还他小子了,以后我跟他桥归桥路归路,他再得寸进尺一分,就别怪我不认人了。
他猛抽了几口,把余很多的烟蒂随手摁进烟灰缸里,继续埋头收拾行李,抱怨自己衣服太多,要多捡点贵的才能真正转移他爸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