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照问道:“卫姑娘久在卫国,可知卫国朝廷而今是何人掌权用事?”
他在不久之前,废黜了卫国国君的妹妹,卫姝,来日消息传过去,卫国不可能无动于衷,这就需要未雨绸缪。
而且……想起刚才机灵而退的蔡安,思忖道:“卫国的情报也需要收集一些,不仅是卫国,还有郑国,宋国,以及那些稍远的齐鲁晋楚,都需要收集信息,尤其是秦国,这个要重点监控。”
这些想法在之前他调淳于朔出征之时就有,随着他进入通法道行,以及获得朝堂宿将重臣的忠诚,袁彬眼下给他的如芒刺背之感已然大为减轻,那么他就不能将目光放在这方寸之地,而需放眼天下,未雨绸缪。
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
这些想法,在一瞬间在苏照心头闪起,眸光不由深深。
卫湘歌抬起头,目光疑惑道:“你问这些作甚?”
苏照微微笑道:“随便问问,卫姑娘不方便说?”
卫湘歌沉吟了下,说道:“倒无不可,这些在卫国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继而,皱眉道:“此代卫君宠信宦者令阙康裕,又喜长生之术,年前不知从那里来了两个魔道妖人,向卫君进献了双修采补之术,卫君从此沉迷女色,上卿孙焕、宁遵也为之推波助澜,在国中搜罗处子,太宰蒯阳谄媚迎上,一味逢迎,司寇屈朴如泥雕木偶,袖手而观,卫国朝堂如今已是万马齐喑。”
说到此处,见苏照凝眉思索,解释道:“我的祖父是卫国少宰,上溯至成公之时,也曾是卫国五服宗亲,祖父常在餐饭之时愤愤言之。”
说来,卫国朝堂局势比苏国还要错综复杂,毕竟是拥地十五郡的大国,疆域广袤,人才济济,内斗更为剧烈,此代卫国国君就是通过政变,逼得前代国君禅位而上位。
年前,卫国国君不知从哪里听得流言,天地乾坤易转,国君有一法可去人道之干扰,以修长生之术,当时,二妖人现于卫国,进嫌长生之术。
卫国国君,故而信重宦者令阙康裕,两位上卿也是帮助其搜集国中处子,供卫君修炼,卫国百姓已经渐渐怨声载道。
苏照闻言,面色微顿,道:“我听卫国太子卫仲雅量高致,素有贤名于外,难道没有规劝吗?”
这些都是前世卫国内乱大戏的主角,“清君侧,诛奸邪”,口号还是很响亮的。
但可惜,素有贤名的太子卫仲,许是不善权术,最终还是被政变上位的卫国国君轸灭,卫湘歌也是家破人亡,从此归于女帝麾下。
“子不言父过,这又要如何规劝。”卫湘歌诧异地看了一眼苏照。
苏照闻言,一时语塞,还真没办法反驳。
卫湘歌似乎也不想说这些烦心事,好奇问道:“对了,忘了问你,你也是苏国国君,为何能修道法?”
在这时,在仙宗玄门几乎是常识,国君承载江山社稷,就不能修道,按着前世时间线发展,还是要等第一波灵气潮汐开始,整个天地才会乾坤易变,人道和仙道终会形成一个契合点。
苏照正要出言解释此事。
“你不会也修得……”卫湘歌打量了一眼苏照,摇了摇头,说道:“法力气息倒是玄门正宗,奇怪。”
不过,转而想起这人有些特殊,连那物都给予回应,她顿时也不再觉得惊异。
苏照道:“事无一定。”
卫歌点了点头,想喝一口茶,忽而拿起一旁的点心,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饿了……这个能吃吗?”
“当然可以。”苏照微微一笑,抬头看了看外间天色,发现不知何时,已至午时,的确到了该用餐饭的时间了。
未至金丹,就谈不上辟谷。
卫湘歌拿起桂花糕,咬了一口,入口酥糯香甜,一双眼睛都弯弯成月牙儿,唔唔道:“你这里厨子不错,比我家好多了。”
“额,那个不是御厨做得,是我姐姐做得。”苏照看着卫湘歌吃的开心,微微一笑,目光渐渐和煦,同样有些开怀。
阿姐苏子妗平时没事儿,就喜欢做一些点心,这几日都是让人往这里送。
说来,自从那天之后,他已有几天没敢去阿姐苏子衿了,无他,太丢脸了。
卫湘歌拿起桂花糕,不大一会儿,就吃了半小碟,不由打了个饱嗝儿,只觉心满意足,片刻之后,才发现不是自家,见苏照看着他,一张脸颊就是有些羞红,支支吾吾道:“那个,太好吃了。”
苏照看着卫湘歌,微笑道:“喝点茶,压压甜腻。”
“你阿姐手艺真不错,这点心做的又精致、又好吃。”卫湘歌眉眼弯弯,一如月牙儿。
苏照看着率直的少女,目光微动,笑道:“那一会儿带你去见见她。”
其实,他的姐姐很是孤独,因为苏国重臣年龄都在四十开外,女儿早已嫁人生子,因此,苏子妗连个可以说话的闺蜜都没有。
如果这卫湘歌能留下,起码有个玩伴。
卫湘歌点了点头,清眸之中也隐隐生出期待,她虽然不擅女红、厨艺,但却对这样的女孩子天然有些亲近。
玉华宫
此宫所在,其实离甘露殿不远,宫前庭后,遍植木槿花树,此刻已近夏日,木槿花已开出细小或粉或白的花朵,随风摇曳生姿。
窗前,此刻的苏子妗着一袭青白色烟罗裙,如瀑青丝随意以一根青绳系住,悬垂于腰际,因是孝期未去,晶莹玉容不施粉黛,夏日阳光映照在纤丽的身躯之上。
少女掌中拿着针线,一针一线低头绣着什么,看着似乎是一个荷包。
远处几个宫女给盆栽或洒水,或松土,一副恬静自然的田园劳作之状。
一旁的宫女芍药,轻声道:“唉,我的长公主殿下呀,这些让尚衣局的人缝制就是了,殿下怎么还亲自上手呢?”
“尚衣局宫女的手艺,我不太中意,我缝制就好了。”苏子妗抬起螓首,眉眼一如如潇水依依,柔声道:“左右也没什么事情。”
芍药道:“长公主殿下,还真是疼爱君侯呢,就是君侯,有几天没来玉华宫了呢。”
苏子妗颦了颦修丽的柳叶细眉,道:“他如今肩负宗庙社稷,诸事缠身,没时间过来也是正常的。”
就在这时,远处忽而传来此起彼伏的见礼声,分明是宫女的声音再响起,“见过君上。”
“殿下,君上好像过来了。”芍药听着声音,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