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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大观园记】第八回

作者:hmhjhc2013/06/是否首发:是

第八回宴夜园谜戏桂枝香,叙亲伦词诫侍妾德

却说可卿,凤姐封妃,湘云封小主;凤姐也就罢了,园子里的人都知她是当家人;那可卿、湘云原本在府里都算不得头层有头脸之掌事主子,如今却晋封,园子里众美便更深知「昔日尊卑莫论,今朝宠辱凭主」之理,亦有那风流的,更生了要主动接近弘昼之心。

只是一连五日,弘昼懒懒得,亦只去了三处。

那日便宿在天香楼可卿处,奸玩了可卿两晚,这可卿风流妖娆,却不一味风骚,所谓三分熟练五分饥渴七分羞涩九分温顺,色色桩桩只管用尽温柔心意,只伺候得弘昼心畅意舒,两日间将可卿的阴户、乳房、口舌、双手,都只管一一污来,人在天香,竟然都得心思再去开了宝珠、瑞珠两个近身侍奉的奴儿的苞。

又去枕霞居又睡了湘云两晚,也无非是调笑淫玩,倒是那一日中午,一时兴起,将湘云之贴身丫鬟奴儿翠镂按倒来奸了也就罢了。

又一趟是在那顾恩殿,本是要观赏一下自己这行宫中的主殿宿处之陈设,也想着要将此正殿按自己的想法略加装点,日后也好在这里常住。却正好撞见了尚无位份的丫鬟秀鸾清秀可爱,在内殿里描花样子,宛如仕女图般,一时兴致起了,便在顾恩殿内室也只管奸玩了,搂着睡了一夜。早起却未来得及给秀鸾奴儿的封号。月姝便来传话,只说是朝中有事,宗人府有急事规请觐见,弘昼虽然无奈,亦只得急急出了园子就去了。

这园子里的众美见王爷去了亦不知下次何时再来,岂有不守规矩凑意趣的,便只管来道贺可卿、凤姐封妃,湘云晋位。就连那秀鸾,人们也另眼想看,敬她三分。

这可卿封妃之后颇有得意之色,见王爷出了园子,亦曾唤自家的远房表「婶」,现在住在凹晶馆的尤三姐来「叙谈」。

却说这尤三姐,本是尤蓉之堂妹,虽然叙着宗谱长着可卿一辈,其实年方十六尚在妙龄,只是自幼便父母纵得泼辣,人前人后又是个非礼越矩的肝胆性子,虽说是出落得一表水灵灵人才,却是放荡不羁、性子火烈,也是个出了名的不安礼法的辣丫头。只是那夜却未曾出来,留在了天香楼,园子里丫鬟婆子嘴舌快,不免便私下传闻可卿是唤三姐去「女女」伺候了。

一时想想,连秀鸾这等不起眼的丫鬟,陪了驾失了身也是日渐尊贵,可卿更是如此得势。可谓人人都怕王爷再来园子,轮到自家失身丧贞,人人又都盼着王爷再来园子,为自家晋封安身多一重盼念。

却又说这可卿封妃,旁人也就罢了,论起羞惭见可卿,最是东府里,如今凸碧庄里的尤蓉来。她原本是贾珍续弦之妻,算起来也是可卿之婆婆。只是如今,一则进了园子,原本的丈夫心里虽然挂念,口上却不敢提起。二则想想可卿侍奉弘昼,心中百感交集。尤蓉虽也知可卿风流貌美,柔婉妩媚,若是贾府不遭此等巨变奇祸,这可卿却是自己的儿媳妇,纵有千般美貌,万众风情,也只能用到自己的儿子身上去,说不定还要为自己添一个孙子。却不想如今风云色变,却是侍奉起了王爷。而且论起规矩来,其实等于和自己同侍一人。真正叫人难以承受之尴尬,又难逃得相见。

更何况,进了园子本是封了三个小主,荣府里自然以王熙凤为首,这东便宁府里本来是自己当家,如今可卿头一个封妃,还有了「情妃」封号,论起来似乎还在凤姐之上,如何再能以婆婆或当家人自居。思前想后,终究是知道自己年纪大了,颜色也不如可卿,这园子不比昔日,岂能以「初时是我当家」等字句,此乃无论如何也是争不过的,这一日便忍辱来见可卿,将园中事务一一请教。

可卿倒也和气,恭恭敬敬只管应答,只是自然也不称婆婆,也不称小主,只以「姐姐」呼之。还只道:「我年轻不知事,虽然主子晋我位份,其实又有什么分别,不过是为人奴婢罢了,主子也只是偶尔凑巧过了天香楼一趟。园子里上下人事,我年轻又懂个什么,都还要靠姐姐帮衬打点,这园子里其实我们都无亲无故,若姐姐和我生分起来,我更没个葬身地了,求姐姐只管疼我……」说着便要抹泪。竟然呜呜哭了起来。

尤蓉见她如此话音,虽然也感伤,但是心气便平了些许。便也只安慰可卿道:「可卿……哦……情妃不要这样……既然进了园子,你又有福气得主子欢心,只该往开阔处想才是……你位份既然高了,更在凤丫头之上,园子里的事务自然我是要请你多多示下的。你也放心,我一把年纪,有什么求的……既然进了园子,也只求个平安度日,若有要我帮衬时,我必然尽力就是了……你年轻,不要想不开……往事更不必再提再想了,罢了……罢了……也是我背晦了,来白白惹你伤心,晚上凤丫头在外面摆赏花月夜酒,本来我是倦怠不想去的,既然你不快。倒劝你和我一同去疏散疏散,得乐且乐会子……」

可卿破涕为笑道:「既然如此,姐姐自然护我的……凤丫头既然摆酒,我们去且吃喝就是了。」

说着,两人便携手同伴,带着丫鬟宫女,去赴凤姐之宴。

原来,每年临夏月圆,这宁荣府上有露天摆赏花月夜酒之雅俗,今年虽然万事皆不同了,王熙凤因园子西侧藕香榭外桃花和山茶花都开得好,竟也不想耽误,亦摆了几桌春夜赏花酒,携藕香榭的姑娘邢蚰烟一起打点了,命丫鬟宫女们在树枝上掌起垂须落英灯,乘着月色,邀园中有兴致的女子来同乐。

情妃可卿,小主尤蓉,小主湘云,小姐宝钗,小姐李纨,姑娘探春,姑娘邢蚰烟,姑娘尤二姐,连嘉萌堂的掌事奴儿鸳鸯,怡红院的掌事奴儿袭人,顾恩殿的掌事奴儿金钏儿,玉钏儿,顾恩殿的新宠秀鸾,配房里的掌事奴儿夏金桂,都应邀而来。只那黛玉身体不适早睡了,妙玉又茹素,迎春、尤三姐又都告了病,宝琴,惜春年幼未曾来赴宴。只这也已算进园子后小聚之宴,人头齐全了。

丫鬟宫女们早摆下几十个红檀木案,花园里铺上竹帘垫子,摆上椅几,众美分了座次,推可卿、凤姐上座,且各自一一坐下,邢蚰烟便吩咐藕香榭里的宫女们上了夏日薄荷酒,摆上一桌子鲜果、蜜饯、干果、细点等吃食。

众姐妹婶嫂欢语一番,湘云便道:「这么坐着喝酒也无趣,我们来玩对对联吧。」

众人无话,尤蓉却道:「闷闷得慌还对对子,太学究气也不好玩。」

湘云也不在意,便道:「那姐姐说玩些个什么好呢?」

探春道:「我们来击鼓传花吧。」

几个年幼的丫鬟奴儿都拍手叫好,李纨便笑道:「那行个什么令呢?」

宝钗便道「需要雅俗共赏才好。」

凤姐便起身娇笑道:「我就腻味那些劳什子文绉绉的酒令,你们要玩那些个,我可就走了……」

众人忙拉着,鸳鸯便道:「既然妃子,小主们有兴致,咱们就来击鼓传花,传到谁,饮一杯门杯,说一个谜语大家猜也就是了。若席间有人能猜中,猜中者便可让出谜者做一件事情。」

湘云拍手笑道:「有趣有趣,也算雅俗共赏了,只是做什么事情呢?」

那边厢金钏儿便应声道:「只要不坏了园子里的规矩,做什么事情都成就是了……」

众人都道好。

一时便让一向伺候酒宴的司棋蒙了眼,用个小的花腰缠红鼓来敲。宫女们将小凳几挪动,众人便杂杂围坐一圈,传一枝新鲜折下的山茶花。

那司棋奉了命,便候着大家坐下。等着鸳鸯分派。

鸳鸯便道:「我为令官,先饮一杯」说着,用白玉醉斗小杯咋了一口酒,又道:「酒令大于军令,一会传话,鼓点至则停,不论妃子,小主,小姐,姑娘,奴儿……再无尊卑的。都需要出谜,努力猜来巴结。」

众人都道很是。鸳鸯使个眼色,小丫鬟拍一下司棋,司棋便开始蒙眼敲鼓。

敲了十来下,鼓声骤停,却是香菱得了那花儿,急着要塞给后面的彩霞,众人岂有依的,都调笑着叫香菱只管出迷,凤姐亦笑着道:「头一个且不能放过香菱妹妹去,出不出谜来咬罚酒呢……」

香菱没奈何,想了半日便道:「那就出一谜吧……夫子登泰安,只猜一个字。」

众人便都低头沉吟,尤二姐猜是穷字,也有丫鬟猜是困字……香菱都笑着只说不是。那探春笑了笑,便在湘云耳边耳语了几句,湘云想想使得,便开口道:「是个『岳』字吧。」

众人轰然叫妙,便起哄请湘云小主命香菱奴儿做事。

湘云想了想道:「我也想不出要香菱姐姐做什么事,既然如此,就罚香菱姐姐为两位妃子,两位小主各斟酒一杯吧。」

众人见罚得轻了要不依,香菱已是笑着忙忙给凤姐,可卿,湘云,尤蓉斟了酒。众人也只得罢了。

众人又饮两杯,便接着击鼓传花。一时司棋住手暂歇,竟又传至凤姐的手。

凤姐也不介意,饮了口酒便笑道:「既然如此,少不得我也出个谜罢了。」

众人凝神细听,却听凤姐笑道:「……恩……三个字:矮冬瓜……」

众人哄笑,凤姐也咯咯笑道:「又有啥好笑的……也只猜一个字……」

众人低头琢磨一阵,竟是无人答对,凤姐正自得意,偷眼看见宝钗面色自若,不似她人冥思苦恼,便道:「宝钗妹妹……你可是猜得了……」

宝钗起身一微福道:「妹妹愚笨……只想了个答案,也不知是否使得,故此也不敢说……」

凤姐一晒道:「哎……偏偏是宝钗妹妹客气,不比旁人骄横,姐妹们耍子,哪里来那么多忌讳,你只管说说看就是了。」

宝钗道:「是不是个『射』字」?

众人一思甚是,不由得都喝彩起来,凤姐脸红了,便笑道:「果然是宝妹妹不仅花容月貌,到底是知书达理、冰雪聪明,我等都都是及不上了,既然如此,我便认罚,你且说让我做什么事情吧。」

宝钗又是一福,红了脸道:「不过是侥幸闹着玩,猜上了也是运气……姐妹们见笑了……既然这么着,请就凤姐姐……」笑道:「……恩……我看,就斗胆请凤姐姐将那日在屋子里看到的几只琉璃落樱手环,送与姐妹们赏玩吧。」

凤姐一愣,随即开怀笑道:「果然宝妹妹细心,看到了啊……那是内务府送来的七星侍女琉璃环,一共七支,本来就是要送园子里姐妹们,既然你提了……我就更不能藏着掖着啦。喜儿……」

旁边的小丫鬟忙应道:「在。」

凤姐命道:「去我屋子里将那七只环子取六只来,恩……这物件难得得紧,数量有限,也不能尽数得了,就赠与情妃,云小主,尤小主,宝妹妹,纨姐姐各一份吧……林妹妹的那份,回头平儿替她送去。」

众人忙都起身,向凤姐称贺。

只那可卿只微微一笑,饮杯酒遮掩过去。

一时便又击起鼓来。有那李纨出个迷是「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众人胡乱猜了一通,探春却猜出是个「旱」字,也就胡乱罚李纨大口吃个桃子就罢了。

再来这次那司棋鼓点却特别长久,花儿在众人手中颇传了一阵。待到鼓停声歇。却是传到了邢蚰烟的手中。

那蚰烟本是邢夫人之远房侄女,自幼天性腼腆内秀,拿了花儿就脸红得不行,只是座上有妃子,有小主,有小姐,自家只是个姑娘,怕失礼,也只得羞涩涩站起来。

凤姐怜她今夜助自己,本来一夜布置酒宴辛苦,便柔声道:「烟妹妹别害臊,说个字谜本来就是乐乐,不拘什么谜语只管说一个便是了。」

邢蚰烟细若蚊声道了个是,低头弄着衣带思索了一番,道:「既如此,蚰烟便也说个谜就是了,九十九……猜一个字。」

众人中也尽有聪明的猜到了,只是知礼的都候着,果然却听可卿在席间笑道:「这个字,让姐姐我来猜一下可好?」

众人早见今日全凤姐风头十足,主持这园子里头一场聚宴,如今凤姐未曾侍驾,可卿却已经奉寝多日,又是头一个封的妃子,又有『情』字封号,想起来应该要比凤姐还要尊贵一些,却一夜只见凤姐主持,不闻可卿声响,正有些些别扭,却听可卿这时开口,便都不吱声了,静静候着可卿。

可卿笑着道:「邢妹妹……可是一个黑白的白字?」

邢蚰烟忙得一福道:「情妃姐姐聪慧过人,说得甚是。」

可卿笑道:「既然如此,我也可以叫妹妹做一件事了?」

邢蚰烟又是一福道:「请姐姐尽管吩咐……」

可卿思索了一阵,忽然展颜笑道:「恩……我等饮酒……虽然是园子里的乐事……却少了点情致。我见蚰烟妹妹肤白肌嫩,比那花儿都好看;那日夏公公来园中说起前朝宫里的规矩,为助兴,常有答应等职分的宫人,只穿内衣为皇上皇后等斟酒,名曰『侍宴香』的,今日我们也有兴致,左右猜谜玩耍,何不就请蚰烟妹妹……脱了外衣……再替我们斟酒,也做一场『侍宴香』如何?」

席上顿时一阵鸦雀无声,众人惊讶之余,个个都脸上飞红,万万想不到情妃会提出这样的色意浓浓之事。

李纨心善,开头道:「情妃……蚰烟妹妹年幼脸嫩,这就免了吧……」

可卿回头看了李纨一眼,淡笑道:「怎么?李姐姐以为不妥?」

李纨虽然大秦可卿几岁,但是在过去荣府,却是贾珠之寡妻,德行悯人,论起府里地位,这一辈的妇人,其实是头一位的尊贵,人性子又良善,才替邢蚰烟解围,只是如今此时可卿位份已在尤蓉之上更不谈李纨,又称为「李姐姐」,一时竟不知情妃责问是什么话意,循着礼数倒不好回答了。

李纨一时语塞。

可卿又笑眯眯道:「诸位姐妹以为不妥,以为我是在胡闹,或者故意为难邢妹妹?」

此时众人已知可卿是要发作,哪里还有应答,只凤姐想想自己沉默不妥,便起身似笑不笑道:「情妹妹有什么说的便请讲。」

想一想又道:「众姐妹中您和湘云妹妹才真正伺候过主子,有什么指教姐妹们的,我们无不认真倾听便是了。」

可卿此时已有了三分酒,话就多起来了,便是一点头道:「那谢凤姐姐体谅。其实我是想提醒各位姐妹几件事情。这一么:这园子中已经是尊卑的……可是?慢说此时行令,便是不行令,我就要邢妹妹脱衣服我想看看,不可以么?他日邢妹妹承宠做了妃子,主子贬我做姑娘,邢妹妹要我脱衣服斟酒演这香行,我必然是脱得。而不会问邢妹妹想做什么?」

「这二么,其实做妹妹的是提醒诸位姐妹,我们的身份时刻不能忘了,高乐归高乐,我说的这个『侍宴香』是内宫里的事,我们都是性奴,既然是性奴,学习些内宫里的事侍奉主子是应当得分,难道还和旧日做姑娘小姐一样只管当这些色事艳行是恶行不成?诸位姐妹尚未伺候主子,日后也当习惯才是。岂能还想着是以前的身份,只管熙熙融融的?」

「这三么,那日月姝姑娘来园子说的岂非很清楚,这园子中即便主子不在,也是要有伺候的,伺候么……就是姐妹们……卑贱着伺候尊贵者,尊贵者享受,卑贱者屈辱,我们都需要好好体谅主子的深意,岂能当成不知?我也没要邢妹妹如何,不过是斟酒伺候我们几个位份高的,小事一件都不能谨遵,若我还有旁的说的,岂非更没了遵循?!姐妹们以为我说的可有道理?」

众人品着情妃的话,个个思索,又听着她今日是特特要立威找事,语中更已经带出自封园子中第一的格调,此时岂能不答,便稀稀落落起身万福道:「谢情妃教诲。」

凤姐此时柳眉竖起,已是心中恼了,只是她一向有心计知遮掩,一运筹一咬牙,便对邢蚰烟道:「既然是情妃指点……邢妹妹……你……你便脱了外衣斟酒便是。」

这邢蚰烟此时已经是两行清泪挂满香腮,她自幼腼腆深闺,守女德、识诗书、知廉耻、晓经艺,贾府蒙难以亲戚的身份被带入园子,也知难逃性奴命运,只是与旁人不同,有时候竟痴痴有点盼着自家躲在人群中,不显姿色不露风流,弘昼或许会忘了奸辱自家,躲得一时是一时。为了在园子中生存,不过是韬光养晦,安分守己。自家不过是个姑娘的位份,于是便常常依傍凤姐,求得庇护罢了。万不料今日情妃要拿园子头一位份的款,分明是对着凤姐叫阵,竟拿自己这个和凤姐交好的小姑娘开刀,竟在大庭广众面前要侮辱自己。真是有一头撞死在旁边假山上的心都有了。可卿逼自己脱衣服说什么『侍宴香』,岂非明明是暗示女女之事,想想前几日园子中盛传可卿传了尤三姐去玩弄,想来也是真的了。只是她自幼知礼,知道如果自尽,是大违性奴之德的事,如果自己自尽不仅愧对祖宗,难容于礼法,也会害了一众还在服苦役的家人。

事已至此,少不得自家委屈,就当是为情妃立威。见凤姐如此说,便咬咬牙,红着脸儿只轻声道:「是,蚰烟奉命就是了……」

说着,便伸过玉手,解开自家衣领处的云纹花扣,将一件柳絮苏绣刺手外罩解开怀抱,又一狠心,两面撩开,从肩膀上褪下,交予身边的丫鬟,露出一对细巧柔和的双肩,身上便是一件半透明的丝质衬衣,衬衣下已经清晰可见玉骨冰肌和艳红色的肚兜。她今日又何曾想到要脱衣表演,连肚兜都是半透色的夏装,竟然隐约连胸乳尖儿都隐约可见。再一咬牙,将衬衣挂在腰间的细带解开,将丝质衬衣也从两臂中穿过褪下,亦递交给丫鬟。顿时,一个身上只穿着肚兜,而且是半透明之肚兜的小佳人,便半裸着呈现在众人面前。

邢蚰烟堪堪用一条雪白的臂膀护住胸乳,这一护,更加夹得胸乳鼓起,虽然乳头被遮挡住,但是将肚兜更加顶得曲线分明起来。然后亦步亦趋走进可卿之桌,用一只收持起桌上的琉璃酒壶要替可卿斟酒,只是一只手护着胸,一只手到底斟酒不容易,战战巍巍似乎要洒了酒,抬头看可卿托着腮,似笑非笑得看着自己,知道今日左右不过是左右,便将护着胸乳的手也拿开,由得可卿近着身子看着自己肚兜下的胸乳,两手把壶,轻轻的丝丝的替可卿斟了一杯酒。然后又一福,缓缓回道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她一时已是气苦攻心,竟然死活忍耐着没有流下泪来。

如此一少女,虽然未曾裸体,但是褪下外衣,显山露水,香肩润润,玉乳颤颤,却仍做常态坐着,不言不语,低头羞红了身子,众美顿时觉得席间立时从仿佛自是家宴一般之旧日温情,立时便充满了淫靡气氛;此时才想起自家的身份,才想起这赏花月夜酒,毕竟已经不同往年,顿时也不由得心下有几分服气,情妃今日虽然是不忿凤姐风光,有闹事之嫌,但是其所言竟然也有几分道理。

只是此席也再无欢愉,大家又饮几杯,便各自急急告辞。可卿倒也不再难为邢蚰烟,反而过来亲自给邢蚰烟又穿上衣服,安慰了几句,只道自己是给园子中姐妹讲讲性奴之德。蚰烟忙连身称姐姐教诲岂敢有怨恨的。可卿冲凤姐笑笑,便携着尤蓉等也自去了。

那厢凤姐,心下却是不忿,她自持容貌体格,绝不在可卿之下,只是暂时未曾侍驾,受制于人,不能形于颜色罢了。如今也只得上来要安慰邢蚰烟几句。支撑着大度,只管道:「妹妹别往心里去……情妃也是为大家好……都是姐姐不好,往后必然少叫你操持这些事,惹人忌讳就是了……」

邢蚰烟听得心下委屈,再也难耐眼泪夺眶而出,便自扑到凤姐怀中哭泣。

凤姐但觉一个香喷喷的少女娇躯扑在怀中,长发透着清香,衣衫还有些稍稍不整,想起刚才的艳色,不由得也是心中一荡,抚着邢蚰烟的秀发安慰几句,竟然忽然有点忍耐不住,紧紧抱住了邢蚰烟,在她小小额头亲了一口。

邢蚰烟又惊又惧又羞,但是也不知怎么的,竟然也觉得一丝温暖。要挣开也没敢。凤姐却也不强逞。拍了拍邢蚰烟的后背,让丫环带她回藕香榭去好好休息,自己对贴身小丫鬟喜儿使个眼色,喜儿脸一红,却不敢怠慢,忙随着凤姐回缀锦楼去了。

一夜无话,次日天明,众人还在回味昨日藕香榭外夜宴之事,可卿也觉得昨日有些过分,怕落了个刻薄的名,正思量要和尤蓉商议着,要不要去见见邢蚰烟抚慰一下,或是见凤姐分说分说。却听掌事太监来回话,说是月姝姑娘却又进园子来了。凤姐,可卿等忙迎接出来。月姝却是一般的春风满面,问候了凤姐、可卿,又叫上了尤蓉和湘云,却进了嘉萌堂议事。鸳鸯,珍珠,琥珀等忙看了茶。

月姝携了几美坐下,让几个奴儿退下。先是笑着且和可卿等言道:「情妃,云小主,你们伺候主子甚好,主子有提起的。」

湘云憨憨一笑,可卿也是含羞一低头。想想不答话也不好,可卿便道:「一切都仰仗月姝妹妹指点……」

月姝谦道:「我只是一个侍女,能有什么指点的……主子颇喜这园子中诸位姐妹美色……今后临幸必是常事。姐妹们多多自怜自爱,伺候好也就是了。」

凤姐揣度月姝来意,问道:「月姝姊姊这次来……是来看看姐妹们……还是有什么旨意?」

月姝笑道:「自然是来看看姐妹们,王爷此次回府,说起几位姐妹伺候得宜,做妹妹的自然也欢喜,要来贺贺姐姐们。内务府前日打扫御花园,扫得几筐新鲜花瓣,宫里用不了,就送了王爷,妹妹也给姐妹们带来了,回头就让宫女给凤姐姐情姐姐送去。」

众人见是这等小事,也就赔笑说个是。却听那月姝又笑道:「哦……不过……论起来也算是有事要传话……恩……是王府的冯管家有些消息,想着还是着奴婢来传个信,……恩……几位亲家大人的下落……」

凤姐可卿不由得面面相觑,贾府获罪,依着皇帝的旨意「族中家人,以及贾府亲族之薛、王、史、赵、周、尤、秦、李等族之近亲男丁,管家,小厮,随从等余党凡一百零六人,有从恶行者三十七人,杖杀;其余人等发配西山采石场为苦役」,其实凡是史,薛,王,邢,李,秦,尤族中人丁均有涉及,只是这旨意也含糊,竟然难知发落下场。只是按照园中的规矩,一入了园子,便是王爷性奴禁脔,再不可有丝毫留恋园子外的俗世,不要说还有旧日丈夫,便是父母兄弟也要抛下,故此不敢打探。只是真正关心挂念之人,似凤姐之念及其父王子腾,可卿念及其夫秦守业,尤蓉之父尤阙,湘云其父虽已病故,但是其母何氏,都牵连在贾府大案之中,虽然也是富贵的,其实在皇权眼中,都不算什么,若是以「仗杀」处置也是常见,却实实在难以不挂念的。

毕竟月姝身份特殊,早已明示便是王爷的代表,可卿等开口欲问,却是终究不敢,甚至都不知何故提起,只那凤姐,心下早就疑心湘云毕竟是闺阁处子,再怎么守礼,却不至于拼这脸面不要,娇憨痴醉头一个用处女身子侍奉了弘昼,怕不是不顾一切献身只为要打听母亲下落。弘昼出了园子,月姝进来,才有此一言,莫非是王爷怜惜湘云献身,破例传来消息?

想了想,还是凤姐合适开头,便道:「月姝姊姊……我等知礼,即入了园子,家人获罪,是不可再问的……若是主子秉国法处置,我等必不敢有丝毫怨怼的……」这即表明了心迹,其实还是在问下落了。

月姝一笑道:「月姝明白诸位姐妹知礼,月姝也是替冯管家传话,管家的意思月姝不敢就胡乱揣度,王子腾大人部里议了绞……」

凤姐脸色顿时雪白。

月姝忙安慰道:「凤姐姐莫急……只是工部上表,言王大人涉案不深,当以从犯议处,皇上也准了,批了发配西山采石场为苦役,理藩院又上表言王大人任九省检点时功劳,年岁大了,服苦役恐没了下场,皇上已经开恩,去采石场也是做个文笔差事了。」

凤姐泪儿顿时夺眶而出,再也坐不得,起了身,就跪在月姝面前,深深磕头,月姝忙得要搀扶起来,凤姐却饮泣不肯起来,只哭道:「请月姝姊姊得便一定回主子……熙凤岂有不知的情理,父亲免死又不吃甚苦,皆是王爷其中安排……熙凤连侍奉主子都未曾侍奉,自惭色相鄙陋,也未必能让主子欢娱,主子就有如此天高地厚之恩,熙凤……熙凤不敢说什么来世报答之类的空话,今生今世,一定用尽竭力,思虑周全,化皮消骨,也只愿能换得主子欢心片刻,以报主子的恩德万中之一。」

月姝忙搀起凤姐:「凤姐姐不必如此……只是……凤姐姐,今后也不可言及于此……园子中诸姐妹其实都是罪余……主子庇护是天恩,不庇护也是常理……若说报效主子是因为主子庇护,就失了分寸了。」

凤姐忙答是。

月姝又道:「秦守业、尤阙均是从犯,是判了采石场苦役,既然去了,王大人又宽恩得了文职,想来在采石场,也能照应一二的,几位姐姐不用担心。」

可卿,尤蓉忙都答是,不敢再问。

湘云却再也忍耐不住,急急问道:「我叔叔……我母亲他们呢?」

月姝沉了脸色到:「小主……」

湘云脸一红,低头玩弄衣带不敢再言。

月姝又柔声道:「云小主……我今日特地来这里,其实就是和几位姐妹说说此事,主子的家奴朝中众多,你们既然伺候了主子,能照料处自然有人照料,只是王府家法,你们不可再打听往日之事。我今日来一说,也是望你们安心就是了。你家叔叔伯伯往日待你情分就一般,他们涉案那么深,你又何必挂念他们……由得皇上处置便是了,你母亲自然是在辛者库为奴。不过辛者库那些奴才是看眼色行事的,你伺候主子,得主子欢心,听说不仅不吃苦不再做些忒苦累的活计,还说得便要发去后宫厨房做些杂差……这便是逃出生天了。」

湘云忙也谢了。凤姐、可卿听月姝话里郑重,忙都低头称是。

月姝又笑笑道:「既然来开口说了,还有一人也有了下落,想一想还是要知晓一下四位姐姐才是。」

四人见月姝说得郑重,忙敛容细听。

欲知月姝所言何事何人,且看下文书分解。

这真是:

得之莫幸失莫恨

不过空做断肠人

深宫鸣怨笼中鸟

却思墙外慈母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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