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跟随部队回到驻地,第一件事就是给张大山缝合伤口。不知道是不是经历了开枪杀敌的事件,安安已经对亲自动手给张大山缝合一事不再胆怯。人的心理总是很奇怪的。他们会自动比较,然后得出一个有利的结论。安安也是这种心理。我连杀人都不怕了,害怕一个小小的伤口缝合?
张大山本来话说的满满的,任由安安施为。可真见到安安拿出针和线来的时候,张大山就怂了。一个一米七几快到一米八的大小伙子,硬是将自己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简直是让人不忍直视。班里的女兵听说班长要给人缝合伤口,都围过来说是要涨知识。见张大山那副怂模样,一群姑娘都笑了起来。
张大山见自己被一群大姑娘看了笑话,脸顿时涨得通红。他也想表现得爷们一点。但是一看见安安的针靠近,他就不由自主的缩成一团。若是以往,安安还会想办法安慰他。可今天刚刚上过战场,安安可没那么好的心情。
安安冷着一张脸,对张大山说:“狗子哥,你最好合作点。再扭扭捏捏的,当心以后整条胳膊就废了。我可不会浪费药材去救你。”
“安安,你好凶!”张大山一副受气包的模样。安安有些头疼,她从来都不知道张大山的性格是这样的。他到底是怎么被选上当兵的?
班里的女兵都看出了她们的班长心情不太好。这会儿见张大山一副扭捏的模样,几个来自东北的女兵都不干了。耿幼梅直接开怼:“我说张大山,你好歹也是一东北大老爷们。干啥一副姑娘作态,娘们儿唧唧的忒讨人厌了。是个东北人就给我坐直了。不就是缝针嘛,还会给你上麻药的,怕个啥?就算是没有麻药,你也得缝针,你还不要你那条手臂了?”
张大山看见四周的女兵都对她露出了鄙夷的目光,他好歹是不缩成一团了。他把眼睛偏向一边,就是不看伤口。安安给他拆纱布,刚一碰到纱布,张大山就连忙问:“是会给打麻药的吧?”
一句话把安安都气笑了。四周的女兵也开始呵呵的笑起来。安安一边动手拆纱布,一边说:“你瞧你那熊样,你就不怕我把你这样子写信告诉梅花姐?我可知道梅花姐特讨厌怂的男人。”
安安的这句话特别管用。张大山立刻坐直了,将手臂伸出来,你是英勇就义的模样:“安安,你开始缝吧。”
安安拆了纱布,又对伤口进行了一次清理。然后上了麻药,开始缝合。虽然心里说不怕了,但毕竟这不是兔子,缝合伤口的时候,她是小心又小心。不大的伤口整整缝了15分钟,好在伤口缝合的很漂亮。
项莹在一旁打趣道:“就你这速度,跟小姑娘绣花似的。真到了战场急救,还没等你缝合完,人就流血过多,失血而亡了。”
安安低着头,一副受教的模样:“老师放心吧,我会继续努力的。”
项莹看着这个小姑娘,这两个月来的巨大变,她感到很欣慰。真想看看她能做到什么样的地步。可惜,她离开的时间快到了。想到这儿,项莹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
安安看着项莹一脸黯然的神色,再一想想就知道原因了。安安对这个亦师亦友的人即将离开,也很舍不得。但对于项莹的离开,她是祝福的。因为她也知道,能够调去首都军区军医总院是一件好事。老师已经快26了。在这个普遍早婚的年代,她真的算是将自己的青春留给了祖国的边防线。现在她也应该去寻找她自己的幸福生活。
天气越来越冷,连边境的战事都少了不少。安安想着在项莹离开之前给她弄点土特产什么的。可是这时候的h省,就算有钱也没有什么地方能买到好东西。安安知道项莹喜欢医术,在征得了爷爷的同意下,她将从家里带来的两本祖传医书抄了一份,准备送给她作为纪念。
项莹在团里一向是有着好口碑的。团里的士兵们听说她要走,都琢磨着送点啥给她。可是这时候当兵的虽然有津贴,但个个家里面的负担都重。能存点钱就不错了。再说这地方地处边境,离最近的县城开车都要四个多小时,还买不到啥好东西。最后几个营长凑在一起商量,趁最近没有战事,冒雪上山寻摸些野味回来。皮子熟好了给她带回去还能用。安安找上一营长伍辉:“伍营长,我也跟着一起去。上次上山,我看见有一片栗子林。如今栗子应该都熟了。栗子有健脾养胃、止血消肿、强筋健骨的功效。采回来可以给战士们加点餐。二来我想给老师做点点心,在路上吃。”
大冬天的本来就缺粮食,一听山里有吃的,几个营长都来了精神。一般部队里的战士上山打猎打点牙祭,他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几个营长一般不会去。那些上山的战士们一般都盯着野味打,很少看植物。就算看见有栗子林,也没想过要报告。结果还是新来的安安提了出来。
这边大雪封路,补给运送困难。这个月的补给已经晚了十多天。一得知有吃的,虽然不是粮食,但好赖也能参着粮食一起煮的。伍辉立刻跟团长说了这事。团长一拍桌子,让一个连的兵进山去背栗子。这片栗子林还有些偏,若不是安安上次为了采药乱逛,还发现不了。安安带着大家,花了好长一段时间认路,才找到了这片栗子林。一看见这片栗子林,伍营长就咧开了嘴。这一大片栗子林,怎么也能产上万斤的栗子吧。虽然地上掉落了许多,但只要没坏,就能吃。
伍辉一声令下,早就按耐不住的战士们就跑了进去。安安看着掉在地上的栗子,有些都冻住了。可是不影响自己吃。安安拿着个麻袋,开始扒拉雪堆,果然下面还有许多栗子。安安带着麻布手套,迅速的往麻袋里扒拉栗子。这么多栗子,大家可以少挨几顿饿了。看来以后还是要常上山,说不定能找到其他的好东西。
在山上待了一下午,一群人跑了几趟,带回了将近两万斤的栗子。这看起来很多,但这是带着刺壳的。再加上一个团将近一千人,这点栗子也不过是解一下燃眉之急罢了。
1973年12月20日,补给终于到了。团长拿出了仅有一点的白面给项莹做了一顿饺子,给她送行。项莹含着泪水吃完了她在团里的最后一餐,然后提着行囊,坐上了回去的补给车。开车前,安安递给她一个包裹,说了声保重,以后常写信就走了。不是她不想送,而是老师不让送。这一次的离别,两人将远隔万水千山,再相见也不知是何时了。
虽然早知道老师会走,但项莹真的离开的时候,安安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可是作为一名医者,安安知道自己不能将不良的情绪带入自己的工作之中。她选择了进行大量的练习来,让自己没有时间伤感。这让本来就剩得不多的实验用的兔子,在短短两天内消耗了五六只。这让炊事班的班长立刻告知了黄军医。
黄军医见安安也发泄的差不多了。便上前阻止了她继续练习开刀的行为,并且将她赶出了卫生所。
安安回到宿舍后,看见班里的人用担忧的目光看着她。安安心中升起一股暖意。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以后她将面临更多的离别。她要学着习惯这些,她要学会微笑着离别,微笑着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