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尽分身看了玉牌,摇头道:“抱歉,青玉令牌只能换取‘奇’级的灵草,钧阳草归于‘宝’级,你这令牌是换不来的。”璇玑派将草药分为了三个等级,“奇”级最低,“宝”级中等,“珍”级为上品,其实上头还有一个“异”级,只不过这分身道低职卑,从来没有见过。
这话一出,宁小闲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涂尽童鞋,你又不是真个驻守在这片药田里。他要什么药材就给他什么好了,赶紧将这瘟神打发走,省得夜长梦多哪。
涂尽传音回了她一句:“要做戏就做得像一点。若强换了去,怕是更惹人怀疑。”她无奈地暗自翻了个白眼,这人是不是紧张得有些傻了?
为首之人皱了皱眉,抱拳郑重道:“南瞻部洲中部和南部开始有疫疾蔓延,这半个月来凡人患病者甚众。师门长辈特地催促我等要换得钧阳草回去,炼成丹药。还请几位师弟师妹通融。每晚一刻,就有几多凡人丧命!”语气十分诚恳。
宁小闲微微一愕。她前些日子倒是听说这片大陆有瘟疫出现,却不知病毒竟发展得如此凶猛。看来她成天赶路,消息相对闭塞。“看来,以后要注意培养人手、收集情报了。”她心道。
她踏上一步,佯对涂尽分身道:“师兄,救人一命,功德无量。既是有治疗时疫这等重大作用,偶尔为之也大碍?钧阳草在这里栽种甚是容易。”其实哪怕是在极阴之地,要成功培植钧阳草还真挺难的,她这是慷他人之慨,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既都这样说了,涂尽也只能操纵分身配合她演双簧,假作沉吟道:“师妹说的亦是有理。那么,便下不为例!”他于丹道一窍不通,根本不认得钧阳草长什么模样,只好又补了一句。“师妹,你便摘取十五株钧阳草给他吧。”
她轻快地应了,自这分身手里接过玉盒,走到药田里。取出玉刀摘草。钧阳草是通体火红的小草,离土即自萎,她熟练地在草根半尺之外下刀,连草带土取了出来,这样方能延长钧阳草的新鲜度。她一边轻快地取草,一边问那为首之人:“这位天凌海阁的师兄,怎么称呼?”
这人微笑道:“我姓傅。你呢?”他笑起来还蛮好看的。
“我姓谈。”她又扯出谈清荷的姓氏给自己打掩护,“您刚才说,中部和南部有时疫蔓延,这是何时开始的?”
他语气凝重道:“小半月之前即有凡人零星染疫。当时仙派妖宗皆不在意。谁知这疫疾好生厉害,才过了十余日患病者就有十余万人。仅拿并州的一个小镇为例,就这么几天过去,全镇人就染疫死绝了,一个不留!”
这瘟疫。好生厉害!她手上一顿,随即加快了采药的速度。宁小闲伺弄药材已久,每一次下刀、挖药都轻快而有节奏,仿若击节而舞。这姓傅的修士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赞道:“看来谈师妹于丹药一道,造诣颇深。”
“哪里,过奖了。”她随口应了声。便在此时。长天提醒她:“又有人来了。”
她心下一烦。这药田来来往往的人怎会这么多,再这样下去还没找到寒噬鱼就要先露出马脚。
十五株钧阳草转眼即采完,她将草药放进玉盒合上盖子,递了过去。
傅修士肃容道:“几位高义,天凌海阁铭感五内!”伸手过来接。
接完就快走吧,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这样想道。
她将盒子递了出去。傅修士伸出了手,眼看就要碰着这玉盒了。
可偏偏就在此时,半空中传来一声高喊:“别给他,他们是冒牌货!”
冒牌货三个字,轰隆隆炸响在地面上的所有人心间!宁小闲执着玉盒的手。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傅修士也听到了这声呐喊,面色顿时一冷,右臂暴涨,一把捏住了她的前臂!紧接着,一股强大的灵力从她前臂处传来,牢牢锁住了她身上的气机运行!他是炼虚期的大修士,起意又很突然,这一下动作极快极准,她居然没有避开。
宁小闲踉跄一步,被他拖到身前,变为了人质。涂尽的分身才吼了一声:“放开我师妹”,耳边就接到宁小闲传音:“莫急,先看看来者是谁,浑水才好摸鱼。”
也因着她这一声喊,涂尽和分身都佯作抵抗无力,被傅修士身后的几个人出手制住了。至于七仔嘛,自从吸收了长天赠他的凤冠翎羽之后,大概是得了本族前辈的神通之故,敛息妖术颇有长进,现在伪装成一只妖力低微的小白鸟,谁也没太将它当回事儿,居然连傅修士都没认出它的真身来。
倒是傅修士忍不住看了宁小闲一眼。他刚刚伸手去擒她的时候,这小姑娘臂上肌肉微微一颤,变得粉腻腻地滑不溜手,将他的劲道卸去了一大半,还是他多加了几分力道才能将她紧紧擒住。这是她身体的自保反应,显然这小姑娘绝不似表面上那么柔弱。
他轻轻取过她手上的玉盒,收入怀中。
天上的人落了地。来者是中年修士一名,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似是弟子。女子一指傅修士,对中年修士道:“师父,就是这人抢了我们的玉牌,又将许师弟他们扣了下来,不知道关在哪里了!”她年龄不大,长得颇为俏丽。
这中年修士点了点头,上前一步道:“我乃天凌海阁坐妄峰峰主寇允之,阁下是哪一派的高人,为何冒充我门下弟子,抢走玉牌?”他看出眼前这人道行精深,不是个好对付的。可是修为越高的人,往往性格也越高傲,怎会作出这种冒充他人门徒行骗之事?真是不可理解!
寇允之的修为,是化神后期。
听到这里,宁小闲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大概,估莫傅修士和同伙抢了天凌海阁弟子的玉牌,前来冒领灵草,结果打了小的引出来老的,这寇允之就是遇劫弟子搬出来的救兵了。只是无论是修士还是妖怪,对于对手的修为判断不像长天这样直接准确,只能大概地感受到对方实力颇强,否则这化神期的寇允之若能一眼看出傅修士比他还要高出一个境界,哪里还敢上前来?
她心头郁闷。自己这一行人在极阴之地的行动务求隐秘才好,现在来了一伙强盗不说,还有仙派的师长驾临,在场的八个人都见着了自己的真面目。以后要是传扬开去,阴九幽会不会找上门来?
傅修士转头,狠狠盯了身后的某个手下一眼,盯得那个长着小胡子的家伙羞惭地低下了头,这才对寇允之道:“疫疾蔓延过快,需要钧阳草入药救治,这草药方圆万里之内,只有璇玑派能种得出。无论傅某怎生相劝,贵弟子都不肯出让玉牌,我等焦急之下不择手段,还望寇先生莫怪。待得救治了灾民,傅某改日上门负荆请罪。”
寇允之冷冷道:“疫疾染不到修仙之人身上,休要拿来说事。我若也打伤你门下弟子,抢走草药,你可肯与我善罢甘休?不若今日就将这笔账算一算罢。”
他的想法和多数修士一样,凡人死得再多,那也不过是凡人而已。修仙之人几乎已经免疫了世间的疾患苦厄,又哪里需要以己度人,慈悲心肠?他可不信这人费了这么大劲儿,只是为了冒领草药救治凡人。只这一句话,就让宁小闲对他恶感大起。
傅修士长声笑道:“好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既如此,我手里这三个弟子,乃是璇玑派的守田弟子,若因为你的缘故折损在这里,你猜璇玑派以后还愿意不愿意同天凌海阁做买卖?”
宁小闲斜睨一眼,涂尽的分身立刻呼喊起来:“寇仙师,请救救我等!”
寇允之一下地便看到他手里抓着三个人,却不知是什么来头。现在一听之下,果然蹙起了眉。璇玑派炼丹之名,整个南瞻部洲中西部皆知。无论是修行、争斗,丹药此物都不可或缺,因此谁也不愿意无故得罪璇玑派。若果真因为他之故令这三名弟子丧命,璇玑派怎肯罢休,天凌海阁也会责怪于他。
那一枚青玉令牌只不过能换几株‘奇’级的灵草而已,他真要为此大动干戈不成?况且对方每个人道行均不低,自己虽有化神期修为,但苦于形只影单。寇允之权衡轻重便知开罪眼前之人不划算,可是树要皮、人要脸,若是咽下这口气,却让他颜面何存?尤其两名弟子还站在身后,将前因后果尽收眼底。
不待他开口,傅修士已经了然道:“你莫担心,贵派弟子都在我这里好吃好喝地供着,没人受半点损伤。我回去之后便将他们都放走,十日之内必定亲登天凌海阁当面赔罪,寇先生意下如何?这枚天上居的入门牌,就当是我滥用青玉令牌的赔礼吧。”右手一翻,一枚淡红色的令牌就躺在他掌心。他也不愿意在这里多耽误下去了,免得夜长梦多。这里毕竟是璇玑派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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