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最前方的羽魑和溶魅与那上古灵兽近在咫尺。
二人浑身僵直地看着耸立在眼前的赤色恶魔,庞大身躯的正中央,一颗浑圆的眼睛半睁着,慵懒地回望着凝视着自己的人类。
那气息给人的感觉,是世间绝无仅有的极度绝望、黑暗和阴冷。
上古四大灵兽之一,准确的说是排名第三位的百眼巨兽阿尔克斯,像一座小山般矗立在众人面前。
“听我说......”溶魅半弓着腰,压低声音说道:“把自己体内的灵力压到最低,然后撤回去......”
羽魑点点头,学着他的动作,将身上的灵力不断收回、收回......直到再少一点就会窒息的地步。
她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一步一步,靴子踩在积雪上,沙沙的响。
她下意识地用极慢的慢动作向后挪动身体,在阿尔克斯锁定目标之前不断后退。
像羽魑这种未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初来乍到就这么近距离站在这个恶魔面前,还能立住脚、听得懂别人说话,就已经是意志力极其顽强的了。
她接连地深呼吸,却控制不住的流眼泪。
她用幅度最小、最缓慢的动作,攥紧了聚魂之剑,悄悄架在了身侧。
与此同时,她的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向众人的方向打了个手势。
率先清醒过来的凛夜一把拽住了白涟舟,想要捂住嘴不让他喊出声来。但是却发现,少年此时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巨兽遍布全身的黑红色褶皱抖动着,像是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朵。
殊不知,那是它尚未睁开的一百颗眼睛。
阿尔克斯向着羽魑的方向,露出一个难以形容的微笑。
朝阳已经完全升起,她这次看得细致,在那张耳鼻口揉作一团的面门上,挤出了一个微笑。
从这巨兽刚刚的举止来看,它显然脱离了野兽的范围,是一个拥有智慧的生物。智慧生物往往会率先确定目标......
而面如白纸的羽魑,就是这第一个幸运儿。
她心底的恐惧不断冲击着颅顶。
原本灵力再强,也不过是蛮力大些,攻击更迅猛的野兽罢了——但现在却不同了,一把匕首拿在一个三岁小孩和一个杀红眼的杀人狂手里,威力肯定大相径庭。
同样的道理,当一个灵兽拥有不亚于人类的智慧时,那便是相当令人头疼了。
天色倏然沉了下来。
三位灵使站在战神之盾之中向苍穹望去,发现一片巨大的黑红色肉块正在缓慢地蠕动着,像霸王花瓣将整个天空包裹,在所有人头顶上摇曳。
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
阿尔克斯再也没有吝啬,黑红色的褶皱一颗颗停止抖动,两扇黑乎乎的肉缓慢撑开,变成一个又一个眼白昏黄,充满着最原始杀戮欲望的、圆滚滚的眼睛。
那些浑圆的眼睛,最小的也有椰子般大小,在距离羽魑不到一米的地方,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珠四下打量着陌生的世界。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惊恐的望着羽魑。 没有人敢轻举妄动,或者发出任何细微的声音。
虽是一族之长,但毕竟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少女,空前的恐惧让她挪不动脚步。
“族长......快走啊......”格温德林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就在那颗眼球瞪圆的一瞬间,羽魑手中的聚魂之剑毫不犹豫地插进了瞳仁正中心。
眼睛,不是最不堪一击的吗?
下一刻,羽魑几乎用尽全身全部的力气,将剑刃抽了出来。
血喷洒一般地往外窜,登时溅了她一身,视线立马被一片猩红糊住。她挣扎着抹了抹眼睛,耳朵里被巨兽撕心裂肺的啸叫填满。
她知道,这个创口只是它巨大身体的冰山一角。
这一剑带出的粉红色息肉隐隐地抽搐着,羽魑向后踏步两下,手中的聚魂之剑凌厉的一个横劈。
却不料,激射而出的肉枝一把擎住剑刃,蛮横地向后一震。羽魑瞬间失去了支撑力,整个人被震得凌空飞起!
少女纤细的身体猛地向后甩出十几米的距离,撞上一棵参天大树的树干,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鲜血从口中喷出,侵染在银白色的灵术长袍上。
“族长!不要——”格温德林突然一阵短促的惊呼。
溶魅没有受到第一时间的攻击,侧身一个翻滚,半跪在羽魑身边。
千钧一发之间避了过去,但是他的手臂依然被倒刺狠狠地刮去半块皮肉。
他用另一只手,将这块皮一寸一寸的扯了下来。
巨兽的攻击几乎是瞬间发动的,另外一侧的溟魍则没有那么好运。他胸前的铠甲已经破碎,鲜血顺着伤口往下流,衣衫被血液完全浸透。
只在阿尔克斯出手的第一个瞬间,人类阵营的三位主力全部败下阵来。
“不行......不能这样。”羽魑右手持剑,支撑着站起来。
大概断了一根肋骨,不,两根。
她催动全身的灵力十倍速地愈合了伤口。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被迫弓起了腰。
“还剩九十九个。”
话音未落,她再次冲了上去。
......
凛夜攥紧拳头,目光从远处的战场上挪了回来,似乎是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开口问道:“白涟舟,你如实告诉我,上次在九幽迷城用的风盾,最远可以保持多远?”
“你要干什么?”小西塞尔连忙站起身来,掰过凛夜的肩膀。
凛夜甩开小西塞尔的手臂,吼道:“我问我师弟呢,你插什么话?”
“不许去。”
“白涟舟,你说话啊!”
“我......我不知道,我......”白涟舟支支吾吾的,什么也说不出口。
面对这针锋相对的两个人,白涟舟难以掩饰脸上拒绝的神色。转瞬,他迅速地回答道:“不远,大概你从这往前......走十步。”
“十步?你确定只有十步?”凛夜讶异。
白涟舟的目光躲躲闪闪,小声道:“我的灵力有限,高等级风灵师可以作用到更远的距离......对不起。”
“放屁。”凛夜恼道。
小西塞尔拦在凛夜面前,魁梧的身躯自然地形成一股压制力。
“你是想借白涟舟的风盾冲到你师父面前,把战神之盾还给他吧?”
凛夜不吭声,有些意外地看了小西塞尔一眼,没想到他能在这种时候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拦在自己面前。
如今是自己自作主张,非要冲到前面去瞧瞧正面战场的情形,倒也不怪这雇佣兵不顾一切的阻拦自己。
“是不是?”小西塞尔声音严肃的又问了一次。
但是他头脑发热,本来还愿意站在但对方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但一次又一次的逼问,让凛夜心烦气躁,觉得詹森·西塞尔是在故意对付自己。
“你师父刚才跟你说的话,你都当屁听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
小西塞尔望着他,“那你回答我。”
“知道你还问!”凛夜怒从心起,突然扭过头,冲着白涟舟说,“白涟舟,你是占星族的灵使,别关键时刻掉链子行不行?”
白涟舟愣了一下,反驳道:“我没有。”
“那你抓紧,用你的风盾,把我送过去!”
小西塞尔双手狠狠地向凛夜的脸掰了过来,迫使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你做梦。”
凛夜低吼道:“你有什么资格阻止我?”
小西塞尔突然眼神凶狠了起来:“来,你先打赢我。赢了的话,我亲自护送你过去。”
“詹森·西塞尔!”
凛夜被他的动作惹恼了,料想自己是占星族的灵使,他不敢造次。但男人与男人之间,怎能由得他这么示威?
于是他揪起小西塞尔的领子,瞪着眼睛说道:“我警告你,你一个格里帝国来的外人,最好别插手我们占星族的事情!有些事,你碰不起!”
小西塞尔居高临下的扫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说:“作为占星师,最先修习的应该是冷静。”
“冷静?”凛夜有点不耐烦了,“溶魅族长为了咱们几个人的安全,把自己的战神之盾交给了我,他,和师娘,赤裸裸地站在阿尔克斯身边,没有任何保护!他们在跟上古排行第三的灵兽打!你居然让我冷静?”
小西塞尔不说话,目光如炬。
“你现在还有闲工夫让我跟你打架吗?”
“无礼的小毛孩子。”小西塞尔只稍一用力,便将凛夜那瘦削的小身板提了起来,“你们族长带人谦恭有礼、风度翩翩,你跟了他这么多年,半点都没学会。”
“凛夜,你既然知道溶魅族长是要保护咱们几个人的安全,那你就老老实实趴下,待在战神之盾里。”格温德林一反平日里幼稚和爱无理取闹的性子,死死攥住凛夜的手腕。
“格温德林......连你也?”
“我身为维奥莱特帝国的大灵使命令你!呆在这儿别动!听从命令!”
“师兄......您还是别,别过去了吧......”白涟舟语气弱弱地,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师父和师娘一定有办法对付阿尔克斯的,你过去只会白白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