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涟舟倚靠着一块巨大的黑色岩石,缓缓苏醒过来。
在他身后仿佛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山洞,像是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般向后延伸。在洞穴之外的空地上阴翳蔽日,他站起身来,却发现身边是无数碎裂的尸体和碎骨,交错堆叠在他周围,地上的血液早已凝固成黏糊糊的红褐色......
少年的胃猛地一阵搅动。
在他不远处,几双眼睛正悄无声息的靠近着。白涟舟马上警惕的看过去,一群野狼呈包围状,虎视眈眈地收拢着包围圈,向着猎物一步步靠近。
白涟舟立刻看到狼群身后的一具尸体——那是一只足有地表生物两倍大的羚羊,瞳孔漆黑,浑身的羊毛被血液和污渍染得红一块黑一块。
而那具尸体旁边,两头小狼蹲坐在那里,边啃食着腹腔中的肠子,边抬起眼睛冷冷地盯着少年的脸。
周围一片死寂。白涟舟心下惊慌,四处寻找着格温德林和凛夜的身影。他向山洞望了一眼,黑漆漆的看不清楚,也没有胆量马上冲进去。
然而那群狼中的首领却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猎物,它后爪刨了刨土,警惕的看着白涟舟周围的环境,狼眸中的寒光仿佛是死神在这里掠过的最后一片地狱。
终于,狼群的领头狼确定了猎物是孤身一人,下令似的嘶吼一声,群狼便以极快的速度冲了上来。
少年心中的底线终于崩溃,惨叫一声就往身后的洞穴中跑。
洞穴之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地面也湿哒哒的有些粘脚。白涟舟不知跑了多远,一个趔趄滚在了地上。
他再回头看那洞口,群狼却好像对山洞中的东西有所忌惮似的,纷纷停住脚步,向内张望着。
惊魂未定,这才敢稍作休息。他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息着,微弱的光亮让他有些恐慌。但是出于一个少年的第六感,他似乎能够感觉到不远处有什么正在等待着他。
他朝着洞穴的深处一步一步走进去,努力的靠着自己的感觉辨别着方向。而他不知道在摸索了多久以后,突然感觉到周围空气里一阵异常的波动,但是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一道光束向着他的方向照过来,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白涟舟?是你吗?”
“凛夜!凛夜!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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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的一声,光束晃动几下,突然化作一颗颗光球散落在周围,洞穴内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一点点褪去。
凛夜的脸出现在白涟舟面前,这着实让少年吓了一跳,离得近了才发现他的身上有刚被撕开的血肉的痕迹,此刻正在缓慢的愈合着。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白涟舟冲上前来查看师兄的伤口,他原本洁净的衣服上满是血污和尘土,想必刚才一定是经历了一场不小的搏斗。
“没什么事,就是刚才在山洞深处,被几只小灵兽偷袭了。”凛夜咬着牙齿,抚了抚袖子上的灰尘,“你从山洞外面过来的?没和格温德林一起吗?”
白涟舟慌忙回道:“真是见鬼,你也没见到格温德林吗?我刚一睁眼就有一群狼围着我,跑到山洞里来才甩开了它们,好不容易遇见了你,还以为你们两个是在一起的!”
凛夜叹了口气,严肃地解释道:“这下糟了,九幽迷城中的灵力场错综复杂,稍不留神就会被灵兽埋伏,单独行动太危险了。”
“那你说怎么办?” 凛夜双手合十,喃喃地念着:“创世神保佑,厄运神保佑......”
“保佑你个头啊,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虔诚过。”
“你还记得来时的路吗?咱们现在必须找到格温德林在哪,然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白涟舟一口拒绝了:“绝对不行!万一格温德林根本就不在山洞外呢?那群狼还守在洞口,咱们原路返回岂不是找死?就凭你和樱桃,带我一个拖油瓶,能打得过谁啊!”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必须离开这里!看得见的狼群总比看不见的灵兽强,哪怕外面是上古灵兽等着咱俩,我也不愿在这破山洞里转悠了!”凛夜的语气十分焦急,几欲起身往外走。
“你个死乌鸦嘴,我谢谢你!”白涟舟呸了一口,一把拉住凛夜,“我不准你去!”
“胆小鬼!”
“随你怎么骂,反正我不跟你去!”
凛夜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不知道这个洞穴什么来头,里面的岔路非常多,灵兽也千奇百怪的,刚才扑咬我的那几只,我活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好不容易才勉强靠着微弱的灵力感知走到这里,若是还不能出去,我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了......”
白涟舟搀扶着凛夜靠在一块岩石上,安慰道:“那既然这样,你更应该在这儿休息,不要到处乱跑,等待格温德林来找我们就是了。”
“她一个女孩子,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
“你也爷们不到哪去,逞什么能!”
凛夜抽了抽嘴角,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想法,语气可怖地对白涟舟说道:“喂,师弟......师父给咱们的战神之盾,不会就是为了防这一劫吧......”
白涟舟顿时心惊胆战。
从刚刚苏醒过来,他就连滚带爬的逃往,直到遇上师兄才算是松了口气,但方才经凛夜这么一提,白涟舟想起几天前溶魅将战神之盾交给他们时的模样......
师父平时虽不苟言笑了些,可说话从来不会出现前言不搭后语,解释不清楚的状况。偏偏到了攸关两位灵使性命的话题上,开始闪烁其词、糊弄了事。
他越想越觉得不妙,终于忍不住问道:“凛夜,你说师父为什么要带我们来欧罗蒂帝国啊?”
凛夜摇摇头,答道:“我也不清楚,好像是那天和师娘出门过后,他们两个就兴致勃勃的想来看看撒迦利亚城的国庆节,估计是最近让萨鲁镇的事儿闹得心里紧张,想带我们出来放松放松吧。”
“那天师父话里话外的,是不是在暗示咱俩,他已经预知到此行来会有危险了......”
凛夜一拳捶在白涟舟的胸膛上,怒道:“你小子,不要瞎想这些有的没的!你不会觉得师父存心想要害死我们吧?”
“是有点怀疑,不过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太突然了。”白涟舟不情不愿地承认了。
“如果危险能被提前预知到,那还能叫危险吗?”凛夜反问道。
白涟舟当然知道溶魅族长不会害死凛夜,但却不知道他到底想不想害死自己。毕竟他是什么出身、什么目的,凛夜肯定一概不知......
但深藏不露的师父就不一定了。
白涟舟最头疼遇到两类人,一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二是不爱说话的人,偏偏溶魅这个闷葫芦两项全占,一来不可能从他的言行举止上看出任何蹊跷;二来,人家内心想什么事儿,绝对不会跟别人交流——
导致少年对他完全不了解,甚至......
甚至可能已经被他摸得一清二楚了。
见白涟舟不说话,凛夜坚定地望着他说:“师弟,虽然这前前后后确实有点蹊跷,但是师父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你不要疑神疑鬼的,好不好?”
“你误会我了,我想的根本就不是这个。”白涟舟嘟哝着解释道。
凛夜不依不饶:“师父他老人家或许有些线索,提前将战神之盾交给我们护身,这已经是尽最大努力了,他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算到我们会被逼着来这种鬼地方吧?你可别忘了,参加那什么斗兽大赛,可是格温德林那丫头一时兴起,又不是咱俩作死。”
意犹未尽,小师兄又语气凶恶地补了一句:“我可警告你,不许对师父有任何不尊敬的想法,听见了没?”
“哦......”
“哦什么哦,小心我找师父告状!”
白涟舟挠了挠头,问道:“凛夜,我有个问题,咱们的这枚战神之盾,硬度上古第一,它能不能抵抗外面那群饿狼的撕咬啊?”
凛夜反问道:“那我问你啊,狼群的撕咬能算元素攻击吗?”
“不算吧……”
“算灵术间接攻击吗?”
“好像也不算吧……”
凛夜翻了个白眼,怒道:“那你还问,要是有用,我不早带着你冲出去了!”
“哎......这面盾牌虽然很强,但在近身搏斗、拼刺刀的战斗上,根本屁用没有......创世神造这面盾牌的时候,估计从来没考虑过,大陆上近九成的灵术师打不过灵兽,压根没想把直接攻击算在内嘛......”
白涟舟有点不好意思的咽了口唾沫,说道:“师兄,要不您还是把樱桃大人请出来,咱们出去打打试试吧?”
“你会不会召唤魔法嘛,开个传送门,咱们冲出去?”
“喂,师兄,你之前不是挺厉害的吗?架着风盾跑出去,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既然樱桃君不行,那咱们骑着它跑出去行不行啊?”
凛夜被他叨叨的一阵烦躁,哭丧着脸,立马紧紧地贴着身后的岩石,道:“我的亲师弟,你这胆子怎么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的,在这种地方还跟个愣头青似的,你可饶了我吧。就刚才,山洞里那几只兔子大小的灵兽,从暗处‘嗖’的一下窜出来,动作快的跟闪电似的。这九幽迷城里灵力浑厚,狼肯定也不是普通的狼,我看啊,还是活命要紧,要打的话我把武器和灵兽都借给你,你自己出去打吧。”
瞧凛夜那怂样,估计是在伤势痊愈之前不肯起来了。
山洞顶突然响起一阵阵“轰隆隆”的声音,紧接着伴随而来的像是鸟雀的嘶鸣。
让人极其痛苦的尖锐叫声,一阵强似一阵,穿刺着白涟舟和凛夜的耳膜。
“师兄——”
二人痛苦的捂住耳朵,他们想呼唤彼此的名字,却被淹没在了无尽的蜂鸣声之中。铺天盖地的巨响声下,白涟舟的意识如同这山洞中的气流一般被扭曲拉扯,突然之间,喉咙中一阵令人恶心的甜腥味翻涌而上,他弯下腰来吐出一口血,逐渐眯起眼睛,意识混沌,再次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