溟沧派诸人方才议定,这时远远却有一道烟岚过来。
煞云之上站着一名娇美*女,约莫十五六岁,头梳飞仙髻,杏眼桃腮,眉目如画,鼻腻鹅脂,穿着一身藕荷色襦裙,来到霍轩几人面前,她盈盈一礼,道:“小女周宛菡,乃是玉霄门下弟子,敢问哪一位是霍真人?”
霍轩沉声道:“我便是。”
周宛菡再次万福一礼,用清脆语声言道:“家师遣了小女来此,是要请溟沧派诸位道友同入承源峡。”
霍轩微觉意外,玉霄派定阳周氏是玄门之中有数的世家大姓,向来看不上他这等寒谱出身,又入赘大族之人,先前他不愿过去,也是出于此等考量,却未想到竟会来主动打招呼。
他瞧了此女一眼,道:“你师父是何人?”
周宛菡正容言道:“小女师父姓周讳煌。”
“原来是周煌道友。”霍轩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点了点头。
周煌修道年岁与他相仿,道行深厚不说,传闻此人已是炼成玉霄派神通“灵枢大玉清光”,绝然不可小视。
他略一思索,洪声道:“周师侄且去回复尊师,你我二家同是玄门宗派,无须如此客套,我溟沧派既是后至,贵派理当先行。”
周宛菡也不多劝,屈膝一礼之后,便即踏烟乘风离去。
然而过了片刻,却见前方那云光攀住不动,似无意入得承源峡,霍轩淡淡一笑,道:“这周煌倒是傲气。”
他虽未曾与此人谋面,但已是看出,这个人定不是一名轻易改变自家主意之人。
他念头一转,既再僵下去也是无意,便挥了挥手,领了诸人往前行去。
出去百里之后,见承源峡峡口之前,有一团烁然清云,宽及十余里,上乘百余修士,四下有七色繁光时隐时现,耀眼生辉,声势不比溟沧派稍弱半分。
有三人驾青鸾飞车,立在最前方,中间一人头戴王孙冠,额广颏宽,髭须浓密,双目神光湛然,身上金袍犀带,锦靴大氅,身材高大雄健,颇有威武气概。
他左手边是一名端丽女子,十七八岁年齿,明眸清澈,淡扫蛾眉,肌肤如凝脂白玉,身上一袭浅蓝凤纹曲裙,外罩烟萝纱衫,神情恬淡,似一株空谷幽兰。
而站在他右手的,则是一个嘴角含笑的年轻男子,穿着月白深衣,儒雅俊秀,模样文质彬彬。
两派弟子一南一北,都是在互相打量对方。
少顷,玉霄派当中那名金袍男子大笑一声,一催脚下青鸾飞车,便即驰出,对着霍轩一拱手,道:“可是霍真人当面?”
霍轩也是驾动车前白蛟,排众而出,同样拱手道:“周真人,久仰了。”
两人寒暄几句后,周煌把目光转向溟沧派行列之中,似是在找寻什么人,片刻之后,他在霍轩注视之下收回目光,笑道:“钟道友与洛道友我亦是久闻大名,我身后这两位同门,甚少来得东华走动,怕是三位不识。”
他招了招手,把身后一对男女修士唤了上来,指着那女子道:“此是我族妹周轻筠。”
周轻筠上来万福为礼,轻声言道:“小女见过霍真人,稍候法会之上,还望手下容情。”
霍轩抬手还了一礼,他看了此女几眼,心中暗赞了一声,传听闻过定阳周氏之女皆以美貌出众,果然不差,方才那周宛菡与这周轻筠皆是堪称绝色。
周煌又指着那书生模样的男子道:“这是我师弟谢恪明。”
谢恪明微微一笑,也是上来见过霍轩。
谢氏亦是玄门大族,与周氏本是世代姻亲,两家早已不分彼此。
出于礼数,霍轩亦是把钟穆清与洛清羽唤至身侧,互相见礼之后,又说定同行入峡,这才各自返转。
周煌回得云光之上,摸着唇上髭须,道:“轻筠,你观溟沧派这三位道友如何?”
周轻筠凝神思忖了一会儿,道:“若以道行修为而论,当以霍道友为尊,小妹适才用了数种秘法,因他身上有金火二气环绕,稍有接近,便崩灭消散,极难查探,至于钟、洛两位道友,仓促之间,小妹还不及细观。”
周煌轩眉一扬,忽然道:“听闻你我那位妹婿,如今在溟沧派中仅排在钟,洛二人之下。”
周轻筠淡然道:“那又如何?他确然是资质非凡,但其并非是大族出身,又不曾拜在哪位洞天真人门下,未来成就也是止步于此了,只看他此回不能前来斗剑,便可见一斑。”
周煌大笑一声,道:“轻筠所言极是,实则他来了又能如何?周崇举那废人门下不过他一名弟子而已,势单力薄,又如何与人争锋?”
玄门十派此回前来斗剑的弟子,皆是有门中长老伴护。
似玉霄派,除却周煌这三人之外,另有护法长老有九人,共是十二名元婴修士。
而溟沧派亦是不差,霍轩背后乃是陈族,为溟沧派世家之首,根基着实深厚,只为护他一人,就遣出了四名元婴真人。
再加上钟穆清与洛清羽二人身后的六名元婴长老,溟沧派此行元婴修士,竟达十三之数,比玉霄派还要多出一人。
只是无论这两家,还是先前所来诸派,修为最高者也不过元婴二重,并无成就元婴法身之辈。
到了元婴三重境后,再进一步,便可晋升洞天,似这等大修士,玄门三大宗中也是为数不多,不是寻常修士可比,轻易折损不得,非但无人可以肆意驱使,各门各派都是竭力维护,轻易不会放其出得宗门。
此时溟沧。玉霄两家已是并行一处,浩浩荡荡往承源峡中行去,罡风出去百里,铺天卷地,声势煊赫已极。
先前此来诸派弟子皆被惊动,赢涯老道更是自擎丹峰上下来,亲来相迎。
杨璧与朱欣二人看得暗暗心惊、元阳派虽是近百年来强盛了不少,他们本以为纵是不比上三大宗门,也应差不了多少,可眼下一瞧,却还是远远不及。
曹敏柔沉吟道:“两位,我等也无妨下去见一见溟沧,玉霄两派道友。”
杨璧,朱欣都是点头,三人一起乘动罡风下来。
只是才至峰下,就见诸峰之上都起了遁光,往江心而去,想来都是与他们一般打算。
诸派弟子此来斗剑的弟子在江上一番叙礼,足足有一个时辰,这才散开,去了各家所据名峰上坐定。
赢长老回得擎丹峰上,欣然抚须言道:“今日观各派弟子,个个不俗,想来我玄门气运依旧兴盛,此次诸派斗剑,当是无惧那些个邪魔外道。”
只是他话音才落,眼前忽然一黯,抬头看去,恍然惊见万千层浓雾不知从何处起,自四面八方交汇聚集,蔽天而来,原本清风白日,朗朗晴空,霎时变得黯云冥檬,四顾昏然。
赢长老不禁为之变色,疾走两步,抓起符书,只见其上陡然跃起六道灰白阴光。
冥泉宗、浑成教、九灵宗、元蜃门、血魄宗、骸阴派之名皆是一一浮现出来。
魔门六宗,竟是齐集而至!
此时天如染墨,滚滚魔云自空落下,一道一道垂降峰顶,笼罩山岭,漠漠铺开地表,浸入江河,不过顷刻之间,尽成乌赤之色,内中似有无数白骨骷髅,魔头鬼怪悲呼惨号,啸叫声震天动地。
承源峡底下万千玄门弟子皆为滔天魔焰所慑,一片鸦雀无声,有些修为浅薄之辈更是噤若寒蝉,瑟瑟发抖。
然而就在此时,一痕清光自万里之外奔行而来,悍然撕开魔气,直入承源峡中,所过之处,阴云大裂,乌天如割,待光华过去,剑吟之声依旧啸动群山。
赢涯老道精神大振,惊喜道:“好好,是少清派的荀真人到了!”
这时魔云一阵搅动,又重新合在一处,仿佛未曾损得分毫。
过得少许时候,其中慢慢浮出一支嫩白玉雪的灵芝,茎上透着细细血丝,芝端则立有一名风鬟云鬓,纤腰如柳,娇媚入骨的女子,其人不过一掌大小,娇小玲珑,她嗔怪言道:“荀道友你也太过蛮横,不从别处走,非要从小女子这边过去,还差点毁了奴家法器,需知现下还未曾斗剑呢。”
山峰之上站着一名面目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的青袍道人,一道剑光如雷霆绕身疾走,他似是不耐烦与这女子说话,隔着数座高峰喝了一声,道:“这乌烟瘴气我看着就觉厌烦,诸派既至,赢长老,究竟何时可战?”
赢涯老道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这时忽觉脚下有异,他低头一看,见承源峡中整条江水竟是轻轻震颤起来,片刻之后,耳边听得有洪声大响,似波撼千山,万鼓声发,层层叠叠的水浪竟是逆流而上,翻翻滚滚,汹涌激进,奔腾卷席而来。
此间万千修士皆是茫然,不知又是何人到此。荀道人、周煌、杨璧等人也觉莫名,唯有霍轩似察觉到了什么,一振衣衫,猛地站起,一瞬不瞬看着东方天际。
那中年修士此时喊了一声,一指符书,道:“师兄,你瞧。”
赢涯老道下意识低头一瞧,继魔门六宗,玄门三大派弟子到来之后,符书之上本已现有十七数,然而此刻却又是一道金光冲起空中,灿烂耀目,上现两个字:“瑶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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