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采薇心弦绷得紧紧,适才上过一次当后,她生怕赫连卫再弄出什么诡谲手段来,更是严加戒备。
可因目不能视,她不敢纵身飞遁,亦不能莽撞出手,可以说完全陷于被动之中,只是过了一会儿,便觉得手心中满是汗水,精神疲惫,变得有些难以支撑了。
她虽并无临敌斗阵的经验,但也确信,再这么等下去,必是死路一条,正要咬牙一拼,可就在这时,忽觉手中刀锋轻轻颤动,一股凶顽之气自上散发出来,未及分神,那阴戮真灵眸中忽然迸发异彩,往前一纵身,便就跃入刀中。
轰的一声,似是什么东西在识海之中炸开,汪采薇只觉心神与那阴戮刀无比紧密的契合起来,全身法力仿佛受其呼应,昂然轩拔,翻沸如蒸,似迫不及待要宣泄出来一般。
她心念稍稍转动,已是明白发生了何事。
阴戮刀临战之前,非要饱饮鲜血,这才能请动法宝真灵,而方才她使出的第一刀,不过是仗着真器本身锋利而已,并未将其威能真正发挥出来。
可她心性良善,从来未曾动过这等念头,况且此处是在溟沧派下院山脚之下,又无从去寻这么一人来,然而赫连卫先前骗耗损她法力,却是无意中成全了此事。
这名魔宗修士毕竟不明此刀底细,却是犯了一个错误,那伍姓弟子等若送上门来祭刀的,虽是其修为实在太弱了些,还不够叫阴戮刀满意,但却已是唤醒了深藏其中的一股凶悍之气。
汪采薇也被刀中这股气息所感染,产生奋身一拼之念。
她吸了口气,心意一动,阴戮刀忽然一折,倏尔化作一股迷蒙阴雾,她整个人就霎时就从平地上隐去不见。
这阴雾为阴戮刀气御使者能藏身其中,出刀之时变得无形无影,难以捉摸。
若是刀灵不曾残缺,修士自身又道行高深,就能仗刀来去自如,瞬息百里。
尽管汪采薇做不到这一点,但只是借刀遁空,飞身斩敌却也够了。
方入被裹入阴雾之中,她便御刀飞空冲入天际,立时摆脱了“五灵侵心咒”的束缚,秀眸一扫,寻到了赫连卫所在,便清叱一声祭动这把杀伐利器合身劈斩下来。
赫连卫虽是表面上看去沉稳,但他心中也很是万分急切此处毕竟是溟沧派下院山脚之下虽说离那正山门还远,可难保没有巡山弟子路过,况且他方才让韩佐成得以逃了回去,故而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越是不利。
他思忖着汪采薇至多再出两刀便就后力不济了,只是还未等他再度动手却见其身影陡然从原地消失,这一惊非同小可,立知不妥,把身一旋方欲退走,却是已经迟了一步一刀无形锋芒自他颈脖之间骤然横过,留下一道宛然刀痕。
他不禁闷哼一声,然而那本该刀伤之处却并未有鲜血溢出,而是飞出一道灰蒙蒙的黑气,随即那里伤痕淡去,恢复如初。
关键之时,他又舍弃一门神通保了一命,但他未等他飞出几步,忽觉腰际之上又是一凉。
因受刀意所引,汪采薇接连劈出了两刀,这两刀皆是蕴含着一股激烈冲动,不死不休的烈气。
赫连卫不免大惊失色,转瞬之间他竟是又吃了一斩,要不是还有那最后一门神通护身,恐是已然身死,而此刻竟是察觉不到此女究竟身在何处,骇惧之下,哪里还敢赌其是否能再出一刀,嘴中发出一声惨烈长啸,举动丹煞,身化长烟而走。
然而他才出去不足十余里,忽觉有异,回首望去,却见天边忽然飞来一道红彤彤的剑光,如火芒也似,奔着他而来。
“剑遁?”
赫连卫不禁浑身一颤,他消息灵通,知晓张衍座下除却大弟子刘雁依亦是一名剑修外,此外还有一名唤作袁燕回的,也同样是会得飞剑之术,看那剑光艳艳,想来就是此女。
若是他三门神通俱在,倒也可以试着与此女斗上一斗,可此刻他身遭重创,哪里还敢如此,要是被此女缠上了自己,今日就休想生还了。
可他心中也很是清楚,自己是绝然跑不过一名剑修的,脸色变了几变,他狠了狠心,便咬牙掐动了一个法诀。
天上那道飞剑掠空过来时神速异常,有如流光疾电一般,不过短短几息就已追了上,见得赫连卫身躯似是一僵,那是毫不客气,一剑往下落来,只见光华一闪,便毫无滞涩地将他一斩两段,可诡异的是,断口处并无丝毫鲜血涌出,那御剑之人正自奇怪,忽见残躯之中有一道乌光冲霄而起,顷刻间飞去无踪。
那剑光一转一收,袁燕回从里探出身来,她按剑而立,悻悻撇嘴道:“便宜了这魔道妖人。”
这时有一道遁烟不疾不徐地飞至,到她跟前停住,现出一名长身玉立的年轻道人,正是其同门师兄翁知远,他踏步过来,望向远空,笑道:“师妹,那是浑成教的‘返阴移形遁符”可弃肉身护持神魂远遁,就算师妹你剑遁再快也是追不上的,不过此人也是元气大伤,便是回去换了躯壳,一身修为也炼不回来了。”
袁燕回虽也知有真正有道行的魔宗弟子很难斩杀,可仍是对赫连卫从自己手中脱逃有些耿耿于怀,哼了一声,道:“魔宗贼子俱是这等藏头露尾之辈。”
她忽然想起什么,哎呀一声,道:“汪师妹不知如何了?”
翁知远犹自气定神闲,笑道:“不妨事,大师姐在后,她们乃是同门师姐妹,却是比我二人前去照看来得好。”
袁燕回“哦”了一声,忽然偏头看了看脸,惊奇道:“师兄怎么喊她做大师姐?往日可不见你这么叫。”
翁知远容色一正,道:“师妹,我们师兄妹二人难道不是昭幽天池门下么?大师姐乃是张真人大弟子,唤她一声‘大师姐’并不什么不妥,你需记着了,以后也需这么称呼。”
袁燕回隐有所悟,点了点头,轻声道:“师兄,我都听你的,你既然喊她做大师姐,那她也是小妹的大师姐。”
翁知远欣慰道:“那便好啊,我师兄妹二人在溟沧派中并无深厚根基,全是仰仗张真人提携,虽是在昭幽府中不被看轻,但终究还是外人,比不得真人门下弟子亲厚,小节之上要多加注意了,免得得罪了人还不自知。”
袁燕回神情一黯,转过身去,望着天穹道:“恩师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机缘入道。
”
翁知远轻轻一叹,他们两人的师父祝长老转生而去后,他们二人也是前去寻过,但找到得却是一名资质平庸的孩童,这一世分明已是无望大道了。
修士虽是转生之后,再行入道修行的希望较常人虽是为之大些,但同样也是要看机缘气运的,有得历数十,乃至上百世才会开通灵窍,重获修道之资。
可到得那时,纵有门人弟子在世,也未必还会记得你,只能在人世间蹉跎终老。
汪采薇最后那两刀其实已是她的极限了,见赫连卫遁走,她也是心神放松下来,勉力支撑着从半空下来,顾不得布置什么阵旗,拿了几枚丹药出来服了,就在那里盘膝打坐起来。
这一番入定,到了午后她才悠悠醒转过来,自地面之上一跃而起,只觉精神奕奕,满身疲惫尽去。
目光一转,这时才看见不远处站着一名白衣如雪的美貌女子,正笑盈盈看自己,不觉惊喜,道:“大师姐?”
刘雁依柔柔一笑,道:“师妹,你可感觉好些了么?”
汪采薇雀跃一呼,上去亲热地挽住刘雁依的手臂,正要说什么,可忽然间却想起了一件事,美眸中泛起一阵紧张之色,颤声道:“大师姐,你不是在护持魏师弟么?怎么却来此了?”
她知晓这些时日来因六师弟魏子宏化药凝丹的时机日近,是以刘雁依一直在他那处看顾,若是因为自己耽误了魏子宏凝丹之事,那可就罪过大了。
刘雁依微笑道:“正要告知师妹,六师弟已然凝丹功成,丹成三品,我出来时,正在恩师座前聆听教益。”
韩佐成被汪采薇玄光送回下院后,立刻去马守相去禀报此事,这老道也是吓了一跳,要是张衍弟子在下院出事,他也脱不了干系,立刻发了啸泽金剑去了昭幽天池。
接到金剑传书之后,张衍却并不着急,他认为汪采薇有真器在身,便是胜不过那名魔宗弟子,护住自己也是足够了,因此只命精擅剑遁的袁燕回携了乾坤叶先行,翁知远随后跟上。
二人走后未久,恰逢魏子宏凝丹功成,刘雁依得知此事,亦是请了师命赶来。
汪采薇闻得魏子宏丹成三品,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失落,这位六师弟入得师门远比她们姐妹为晚,此刻却已是走在了前面,正想着的时候,忽觉手中一紧,讶然抬眸看去,却见那阴戮真灵认真无比看着她。
“采薇,你有我相助,所习又是离元阴阳飞刀中的上品正法,只需按部就班修行,不致输了任何人去!”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