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与戚长老又私下聊了几句,约定这几日毛书往来,便就告辞离去。
只是才出得溟沧派山门,他却想起一事来,当下把罡风一转,往苍梧山下院飞去。
虽是外界已是乱世,可如今入山求道之人却是不减反增,其中犹以王侯官宦的弟子居多。
他们名曰“修道”其实多是来避难的,毕竟溟沧派玄门大宗,纵然魔劫已起,但在其山门之下,总能得个安心。
此时正值辰时,苍梧山中,不少弟子在千人岩上打坐诵经,忽然天上云腾风驰,依稀望见一名丰神潇洒的道人凭虚御风,往荡云峰方向落去,顿时引得他们一片惊呼。
一名叫做曹固的弟子激动站起,道:“那可是飞天遁地的神通?不知院中哪一位师兄修得了这法门,我改贝定要去登门请教,若能传下,便是要我拿出万两黄金,也是甘愿。”
大魏朝早些年亦有不少山野散修为其效力,虽是依仗了法器飞遁,但对对力谷不分的魏朝权贵来说,却也辨不出其中的高下。
只是近数十年来因魔劫之故,散修人人惶恐自危,怕被魔宗弟子盯上捉去吸了精元神魂,因此敛迹匿踪,加之玄门宗派多是封山避劫,故而修士飞空的景象已是少有人见了。
这时一名管事模样的人撇他一眼,冷笑道:“我劝你少做这等美梦了,来者必是我三观掌院,便是我家老爷也未必能见上一面,更何况你这凡夫俗子?”
曹固本是魏国宗亲,可被这人如此鄙薄,却也只能生闷气,丝毫不敢还嘴。
三观之中,谁不知道这些下院弟子身边的管事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否则不出几日就要被赶下山去。
这里许多人到了山上十余载,只知马守相是善渊观观主,却不知还有一个三观掌院,便纷纷上来向那管事打听来历。
这名管事见众人将他围在中间,都是一脸讨好,不觉得意 向着山门方向拱了拱手,道:“好叫你们知晓,这位掌院乃是我溟沧派上院来的大修士。”
“竟是上院修士?”众人又是一声惊呼。
溟沧派下院或还与凡俗勾连,但上院修士可以说隔绝尘世。
这些弟子也只是有所听闻 却从来未曾见过,只知过了苍梧山,便是一处堪比东海的汪洋大泽,其中遍布仙岛灵地,上面所住之人,俱是一些飞天遁地,长生不老的玄门羽士。
善渊观观主马守相正在观中修持忽听得童儿来报,说有遁光自山门方向来,落于荡云峰巅,便猜想是掌院张衍来此,忙换袍带冠 整理装束,赶至后山。
汪采薇这一年来遵照张衍嘱咐在下院之中修道,她察觉到是老师到来,亦是赶来拜见。
两人到了后山,见张衍负手立在峰上,正看着面前脚下云海翻腾,赶忙上来拜见。
马守相躬身道:“恭迎掌院。”
汪采薇则是跪下大礼参拜。
张衍回过身来,笑道:“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二人这才起身。
张衍道:“马观主我许久不至,不想下院倒是一片兴旺景象。”
马守相摇头苦笑,道:“掌院有所不知,这些弟子与其说是来修道的,还不如说是避灾劫的近来更是尤为多了。”
张衍叹道:“魔劫一起,生灵涂炭我玄门弟子亦是自身难保,更何况凡尘中人,你也不必驱赶,由得他们去好了。”
马守相拱手道:“掌院仁心,苍梧山有十八峰三十六水涧,再多住上千数人也不碍事。”
张衍对俗务并无兴趣,再温言问过两句之后,便转而看问汪采薇,道:“采薇我徒,我命你留意那韩佐成,顺便杳一杳他底细,你可曾探明了?”
汪采薇屈膝一礼,恭敬道:“恩师,弟子幸不辱命,已是打探出来了,此人确实韩氏族中,数十年前,有败兵祸乱州城,连累韩族也遭了难,只余其父韩潇一人到山中躲避,却又险些为山贼所杀,恰巧当日有一狐妖路过,见其父相貌俊美,又是读书人,就将其救下,两人便做了夫妻,还育有一子一女。”
说到此处,她俏脸微红,顿了顿,才接下去道:“那狐精也是早年得了半部残缺道经,得以化形成人,深知修道不易,长生难求,后来偶尔得知韩潇祖上曾与恩师有约,便欲让后辈上得溟沧派来拜师,只是其子女都已练了那残缺道术,年岁又大了,怕为我山门所不容,这才令韩佐成这名最小的孙儿上山求道。”
张衍不禁奇道:“你怎知得如此清楚?”
汪采薇道:“弟子亲去了韩佐成祖父母居处,还见得了那狐精一面,二人执礼甚恭,细问下来,这才知道详情。”
张衍眼中颇有嘉许之色,点头道:“采薇,你此事办得不差。” 得了老师赞许,汪采薇也是心中欢喜,垂首道:“为恩师分忧,是弟子分内之事。”
张衍点头道:“你去把那韩佐成唤来,为师见他一面。”
汪采薇应声领命,纤足一顿,就驾起一道清清玄光往山下去。
隔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见那遁光又折返回来,缓缓往地下一落,待光华敛去之后,除却汪采薇之外,她身旁还站有一名身材彪悍粗壮,两眉如白羽的的少年。
马守相沉声道:“韩佐成,见了赏院,还不上来拜见?”
那少年神情一凛,他在外间也听那管事谈论,知道眼前这人乃是上院来得大修士,有呼风唤雨之能,慌忙上来一跪,道:“弟子韩佐成,拜见掌院。”
他虽在山中长大,可祖父韩潇却是读书人,也是识字知礼的,倒也没有那等粗野习气。
张衍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其根骨甚佳,不觉眼前一充他曾听马守相言及,此子只用半年便已修至凝元一重,如今再看,竟已有二重修为,资质显是极为不凡,暗暗点头,心中已是决定收下这个徒儿,便道:“韩佐成,九十余年前,你家先祖曾与我有约,可弓你族中一人入我门中修行,你既来此,可愿意拜我为师?”
韩佐成幼时就曾听祖父韩潇说起,祖上曾与一名张仙人有约,后辈只要修道之意,便可前去拜师。
他其实也是半信半疑,但他求道之心甚坚,抱着万一之想来到溟沧派求道,还报上了张衍的名讳,只是等了有一年多,却总不见动静,就在他以为此事恐是虚妄后,却不想张衍竟来收他为徒,一时间不禁愣住了。
马守相见他呆愣不动,上前拍了拍他肩膀,和蔼言道:“佐成,你的机缘到了,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快上前拜师?”
韩佐成这才醒转过来,连忙上前跪拜,大声道:“徒儿韩佐成,拜见老师,祝老师万寿。”
张衍微笑颌首,道:“你我师徒初次见面,我便赐你一件法器,你需记得勤勉修行。
”他端坐不动,只轻轻一挥袖,就飞出一道霞光,往下落去。
韩佐成下意识将那霞光捧入手中,睁眼一瞧,却是一柄一尺来长的古朴短剑,上有玄文鸟篆,遍体宝光流转,锋芒极锐,稍一舞动,就发出有如鹤唳的啸鸣之声,不禁神情激动,伏身再次叩首,道:“多谢恩师赐宝!”
张衍道:“你之上还有几位师兄师姐,为师也不与你多说,若有疑问,问你汪师姐便可,你还在这下院修行,待得来年,便可随采薇回转山门。”
汪采薇一听就知,这是老师要将她留下来照楠这名师弟,便道:“师父,徒儿理会的,定会照顾好小师弟。”
张衍再嘱咐几句,便一摆大袖,冲天而起,飞入云中不见。
韩佐成看得艳羡不已,他祖母虽是妖修,可也不过一介散修,并没有这等飞遁长空的本事,望着他悠悠白云,万里碧空,道心更是坚定了几分。
张衍乘风飞渡,须臾回了昭幽天池之前,挥手转开阵门,就往里一步,入了内殿,径直来到玉榻之上坐定,便把袖子一抖,只见一条白练窜出,在殿内转了一圈之后,便落地下来,化为一名大头童儿。
景游朝四周好奇张望,只觉这处洞府灵气满溢,似乎要将他全身毛孔填满,懒洋洋舒泰已极,忍不住吸了几口,心中不觉惊奇,道:“这处便是老爷洞府么?想来老爷在山门中地位不低,师承也是极好的,哈哈,小爷我的好日子来了。”
一千五百年前,他也是跟随过何真人的,很清楚有这般洞天福地为洞府的,不是门中十大弟子就是师长了得。
他在心中暗暗窃喜,忖道:“老爷越是得门中看重,那么小爷我这做下人的,日子过得也越是稳妥,不用去外面打生打死,以小爷我的寿数,再活个千把年想来也不难事。”
可他若是知晓,张衍之所以把他带回来,正是琢磨要把他携去斗剑法会对付魔宗弟子,恐是要当场吓瘫。
张衍暂且无心来理会他,而是在那里闭目沉思。
因有五载闭门的谕令在先,来年大比也是去不得,剩下数载光阴,正可全神研习那五行遁法神通,他正转念之时,忽觉对面石台之上一物忽然震动起来,顷刻之间,洞府之中的灵气似被鲸吞海吸一般,往其汇聚而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