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川四岛在龙渊大泽东南方向上,为十座聚在一处的福地洞府的统称,南面第一川为白濯川,岛上真传弟子孙娴,是立梁孙氏门人,入上院修炼十二载,玄光二重修为。
今日孙娴正在洞府中招待贵客。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名头梳单螺髻,一身鹅黄襦裙的秀美女子,她年约双十,虽然不施妆粉,却也是朱唇白肤,美艳动人。
孙娴两人闲聊了许久之后,话题就渐渐移到了身边亲眷上来,这女子脸上浅笑吟吟,道:“孙姐姐此次将你家九郎接回来,未免有些犯险,若被正清院的执事弟子知道,怕是免不了的责罚。”
孙娴一摆玉腕,不在意地说道:“黄师妹,你不知晓,九郎回来,也是换了名字的,只以族中小名称呼,如今又谁会冒着得罪我们六川四岛的风险去说穿此事?莫非师妹会去说不成?”
黄师妹玉容上笑意不变,道:“听姐姐说,当初将九郎等人逼出山门的是真传弟子张衍,难道就不怕他知道了,过来找姐姐等人的麻烦么?”
孙娴冷哼一声,道:“黄师妹难道不知,那张衍如今已经自顾不暇,不过是个将死之人罢了,此次是你家恩师秦真人出面为难他,他已是无路可退,连周掌院也维护不得,即将闯阵赴死,将来再好也不过一个转生重修的下场罢了,还有什么胆子来管我们六川四岛的闲事?是嫌死得不够快么?”
黄师妹微微一叹,她也清楚,转生之后,便没了前生记忆,那个人就不是自己了,是以修士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肯走上这一步的,这张衍听闻不过二十年齿,自身又是真传弟子,还得门中齐云天等人的看重。本来前途无量,如今却走上这一步,无论怎么看都是逼不得已。
她心中道:“封师妹,却是你害了此人。如不是恩师问起时你坦承了心意,此人又怎么会走到如此地步?”
就在这时,却见一个婢女不得通报就匆匆跑了进来,慌慌张张说道:“娘子,不好了。不好了,赤阳岛的万六郎正被不知谁人一路追杀,正朝此处过来,口中喊着求娘子庇护……”
这婢女也是孙娴身边得力之人,见她如此失态地跑进来,本来正欲喝骂,听得此言,正端在手中的茶盏不禁一抖,洒了几滴茶水出来,错愕地看过来。“你说什么?”
婢女惶然道:“万家六郎正被一人追杀,眼见性命难保,岛上弟子正在阻拦,可已被那凶人伤了不少,娘子快……”
孙娴柳眉倒竖,“啪”的一声将茶盏扔在地上,怒道:“谁敢来我六川四岛放肆?”
孙氏与万氏本是姻亲,这万彰也是算是她的亲戚,撇开这个不说,竟然敢对自己岛上的人动手。她怒从心头起,一时也顾不上再招呼那黄师妹,足尖一点,须臾间飘出洞府。身化一缕白虹冲上天去。
等她到了云端,放眼看去,只见一道红色遁光如丧家之犬般在前面惶急逃窜,身后一道灿烂耀目的蓝芒紧追不舍,有十几名岛上弟子各自驾着飞舟法器试图上去阻拦,怎奈修为太弱。还未交上手就被打落下来,掉在地上生死不知。
孙娴看了,更是怒火滔天,朱唇一启,呵斥道:“哪里来的小辈,是欺我白濯川的无人么!”
万彰方才在灵页岛上被张衍连杀十数人的手段吓住了,早已是胆气丧尽,也不去想为何张衍明明速度快过他许多,却追了他许久并未追上他,此时见了孙娴,如同捞到一棵救命稻草般,声嘶力竭地大喊道:“孙姐姐,孙姐姐救我!救我!”
孙娴一蹙眉,暗道:“这万六郎也算是万氏年轻一辈的好手,平日里见他也是举止有度,风采翩翩的一个少年修士,怎么今日竟然如此不堪?”
虽然心中做如此想,但她却仍要出手维护,两根纤纤手指夹起一方白帕,迎风一抖,放出一抹白色玄光,将有些力竭的万彰卷了过来,看了一眼,不禁吃了一惊。
万彰身上少了一臂,身上血迹斑斑,看着触目惊心,孙娴顺手给他喂下了两枚丹药,沉声道:“彰六郎,究竟是谁伤了你?”
“张衍,是张衍,他已经杀了九郎,还有其他人,所有人,都被他杀了,都杀了……”万彰当真以为张衍要将他斩在剑下,早已吓得心胆俱裂,涕泪横流,一路亡命飞奔,此时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张衍?”孙娴心头一震,九郎也是她孙氏族人,乍然闻得被杀这个消息她固然心哀,但是她更惊疑的是另一件事,这张衍不是已经失了势么?怎么行事还如此大胆?杀了人不够还要欺上门来?简直称得上肆无忌惮,任意妄为了。
不过此时见那道蓝色遁光已经冲了过来,她也是个有决断的,不再去想那些不相干的事情,将万彰推给手下看护,叱喝一声,纵起遁光迎了上去,口中道:“张衍,你……”
张衍定下赴死阵之意后,在众人眼里他就是一个将死之人,但谁又知道,在凶阵未破之前,哪怕他做下再过分的事,掌门也必会维护得他的周全,眼下正是他全然无所顾忌的时候,称得上凶焰滔天,六川四岛的竟然在此时上门挑衅,那正是撞正了他的霉头。
此刻见了孙娴,哪里有心思跟她废话,抬手一扬,一道剑芒便斩杀下来。,
孙娴本来自诩还有点身份,本来还想端个架子,没曾想,张衍居然一句话也不说就开打,简直视她如路人一般,心头气怒无比,冷笑道:“不知死活的小辈!”
她手腕一抖,当空祭出一条白绫,将身上玄光放出上去一合,霎时间便扩展至百丈长,十丈宽一条如白浪一般的飘带。
这“离恨绝命带”和她自身功法相配,祭炼了有十数年之久,善能纠缠兵刃和收摄法宝,任别人飞剑法器攻来,只要落在这副飘带中,被里面的白蜃精气一染,便会了断了与自家主人的心神联系。
若是修道之人被裹住,不消片刻,就会被白蜃水气断绝灵息、泯灭神识,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涌浪湖中一战中,孙娴用这件法宝只一次便将数名妖将和上千妖卒一起镇杀,就算一些同道也对她避而远之,因此她心气甚高,自觉凭借了这件法宝,同辈之中已是难逢敌手,自是不将张衍放眼里,只望一出手便将他拿下,再带回去好生修理。
哪知还不等她把阵势完全摆开,张衍长啸一声,身子向前一纵,光芒一闪后居然身与剑合,一道比刚才还要猛烈数倍的剑光横空而过,一眨眼间便杀到她面前。
孙娴目光中微露惊慌之色,她这法宝虽然威力奇大,但是使用时却需要花费一番手脚。
她出战三泊时,都是随着众人一起,无论前后左右都有同门护持,无需担忧有人杀到自己面前,自然可以从容布置,可如今少了他人帮衬,张衍剑遁光之速又奇快无比,已容不得此时再多做准备,此时被那从剑芒中发出的滔天杀意一迫,又想起玩彰那鲜血淋漓的模样,心头先自害怕了三分。
“这张衍怎么如此凶悍?他已是将死之人,我不与他拼命,先避了他的锋芒再说。”孙娴将手中那方白帕向前一扔,把腰肢急急一扭,正要驾起遁光离去。
那白帕中也有她练就的法宝,其中有一道白蜃精水,来以为总能拖延片刻,可眼见那剑芒就要被裹住时,却突然一震,从中一分为二,成了上下两道光芒,一闪之间便避开了白帕,又迅如电闪向她奔来。
孙娴身上大半玄光都放在了那“离恨绝命带”中,如今一时收不回来,却是再也阻拦不及,不由花容变色,匆忙间只得抬手一挡,剑气一闪而过,一只手掌便被切了下来。
她不由惨叫一声,这才知道这个张衍是真个敢动手杀人的,那还顾得上其他,当下转身落荒而逃。
张衍目光中一片冰冷,抖手就把一滴黑色水珠打了出来,“砰”的一声,正正打在孙娴的后背上,她嘴中吐出一口鲜血,顿时昏厥了过去,从云头上掉落下来,栽入了下方滚滚的白濯浪中。
适才两人交手,万彰一直在惊惶不定地看着,眼见孙娴有抵挡不住的迹象时,他根本不去看结果,努力推开身边之人,起了遁光就冲出了白濯川,直接向六川中的第二川金央川跑去。
见天边那道红芒又在逃遁,张衍唇角边微露冷嘲之色,他正是要此人如此,否则六川四岛把禁制一闭,他又怎能进去?今日他要跟在万彰身后,将这几处山门一一踏破!
他自入门之后,一直小心谨慎,就算出手也碍于门规,不得不压在一定忍受范围之内,这就如一个巨人被困在狭小内室中,总是觉得缚手缚脚,不得舒展,然而刚才那一战,让他觉得心头畅快淋漓,尽扫胸中闷气,不觉在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如一声龙吟虎啸,声震长空,远远传了出去,不止白濯川,便是六川四岛其他几处地方也都隐约听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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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