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看不见的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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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水啦——”

“快快——”

深夜风雪潇潇,巍峨皇城内火光冲天,整个城池遥遥可见,霎时间在千街百坊之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玄武街,国师府。

书房内点着烛火,身着睡袍的左清秋,在舆图前思索着东部战线破局之策。

房间外,左战急急跑来,遥遥便急声道:

“爹,皇城起火,看方向是天子寝居的含元殿,您快去看看!”

左清秋打开窗户,瞧见不远处宫城里的火光,眉头一皱,一个闪身便到了房舍顶端,朝皇城外奔去。

另一侧,许不令早已经事了拂衣去,来到了囚禁姜凯的小客栈。

夜色中小雪飘飘,集市上虽然有人驻足眺望皇城,但消息还未传到这里来,街上还算平静。

小客栈外的大树上,小麻雀自己用树枝搭了个小窝,懒洋洋的趴在里面,边嗑瓜子边盯着对面的房间,时而动下小翅膀,甩掉羽毛上的些许雪沫。

许不令落在了树上,把鸟窝端起来,柔声道:

“依依,回客栈,让满枝她们收拾东西,我们得连夜离开归燕城。”

小麻雀煽动翅膀,一副‘遵命相公’的模样,掉头如离弦之箭,飞向了附近的客栈。

许不令把依依的窝扔在了一边,从窗口跃入了客栈的房间里。

房间之中,姜凯依旧躺在床上,被绑了三四天,整个人都快虚脱了,浑浑噩噩双目无神,一直算着许不令下次过来带他防风的时间。

瞧见窗口有人进入,姜凯浑身一震,急忙扭动身体:“呜呜——”的闷哼。

许不令关上窗户,把塞嘴的布扯了出来。

姜凯连咳几声,带着哭腔道:“许大爷,你他娘能不能安排个看守?人有三急知道不?我堂堂世子要是拉裤子上,下辈子还怎么见人?”

姜凯脸都快憋青了,急不可耐的挣扎,想让许不令解开绳索。

许不令没有解绳子的意思,皱眉道:

“谁让你吃那么多?”

“我一天就吃一顿饭,你以为我想吃那么多?快点快点,憋不住了……”

“憋不住也憋着。”

许不令在旁边坐下,轻声询问道:

“姜瑞住在什么地方?”

姜凯听见这话,烦躁不安的情绪顿时安静下来,眉宇间露出喜色,急急回答:

“就在状元街中间,门上挂的有牌子,你一去就知道。你快点把那孙子绑过来陪着我,我可想死他了。”

许不令点了点头,没有起身去绑人,而是转眼看向姜凯:

“姜凯,你想不想当皇帝?”

?!

姜凯表情一僵,所有情绪消散一空,皱眉看着面前的许不令,仔细扫了眼,才发现许不令的腰间,插着根雕有龟首的镇纸,上书‘龟鹤遐龄’四字。

“你!”

姜凯脸色一白,猛的挣扎了下,却没能起身,只能目露愤恨,瞪着许不令:

“你这歹人,竟敢谋害我朝天子,我……”

许不令抬了抬手:“别血口喷人,我只是进宫拿东西,顺便看到了些不该看的。”

姜笃眉头又是一皱,有点弄不准许不令的意图了,询问道:

“你到底什么意思?圣上和太子健在,你还想游说我反大齐不成?”

许不令摇了摇头,把方才含元殿的见闻,毫无遗漏的讲了一遍:

“方寸我乘夜色潜入皇城,摸到了含元殿附近……”

姜凯蹙眉聆听,听着听着便目露错愕和震惊,却并未怀疑真实性。

因为许不令复述的言语,和姜麟、姜笃往日对话的方式没有任何出入,不可能是编的,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姜笃最后的含恨而发。

许不令说完后,摇头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那句‘狗急了都知道咬人’,估计是把姜笃激到了,才犯下这种天理难容的罪责,堂堂大齐,岂能让一个‘弑父弑君’的禽兽,坐上龙椅的位置?你说是不是?”

姜笃脸色阴晴不定,盯着许不令,咬了咬牙:

“你到底什么意思?告知我这个消息,想让我去弹劾太子?”

许不令眼神微眯,看着躺在床上的姜凯:

“齐帝就一个儿子,姜笃当不了皇帝,皇位必然落在左右亲王手里,你和姜瑞,算是第二顺位继承人。

上次我问你怎么找沉香木镇纸,你直接让我去找姜笃,让身为太子的姜笃帮忙偷。

姜笃性格怯懦,肯定会被我利用。但姜笃和齐帝的关系水火不容,根本不可能碰到沉香木镇纸,稍有反常之处,必然被心思缜密的齐帝发觉。

一国太子被人威胁,去偷父皇的吊命之物,这比直接弑父还让人寒心。

你先说说,你把姜笃推到我跟前来,是个什么意思?”

许不令眼神审视。

姜凯眨了眨眼睛,旋即有些气急败坏的道:

“许不令,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哪儿能想这么远?”

“不管你想没想,你已经这么做了。”

许不令站起身,把姜凯身上的绳索解开:

“现在宫里刚起火,姜笃情绪起伏太大晕到了,没人敢收拾现场,你现在想办法,带着姜氏宗亲过去,还能逮个现行。稍微慢点,等姜笃收拾好现场,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姜凯绳子挣脱后,并没有直接走,而是眉头紧蹙道:

“你以为我和我父王,真想抢这个皇位?我姜氏还未收复故土,岂能为一个皇位,让整个北齐内部分崩离析?”

许不令眼神赞许,点了点头:

“世子好高的觉悟,这样也好,两刻钟后,我会把这个消息,告诉左亲王世子姜瑞。

你要是真为大齐着想,现在可以直接过去,向姜瑞俯首称臣,以后北齐还是铁板一块。

当然,你也可以回家,等着姜瑞过来给你俯首称臣。不过你要是现在回家等着,可能性最大的,是从明天早上起,被姜瑞软禁在归燕城,当做制约你父王的筹码。

你只有两刻钟时间的领先,这是看在你识时务的份儿上才给你的,好好把握。”

许不令说完后,转身就准备离开。

姜凯脸色阴晴不定,他和姜瑞本就关系不合,可不相信姜瑞会恪守本分,不去窥伺那唾手可得的皇位。他抬手道:

“等等,你先别把这消息告诉姜瑞,等我稳住大局……”

许不令摇了摇头:“我不告诉姜瑞,你不一定能下决心,有人和你争抢,你才会跑的快些。”

“你想驱虎吞狼乱我大齐?!”

“是又如何?世子若非要为大局着想,现在回家等着即可,看看姜瑞会不会领你的请;古来夺嫡失败的人都是什么下场,世子恐怕比我清楚。”

许不令说完之后,从窗口一跃而出,再无半点踪迹。

房间里安静下来,姜凯紧紧攥着拳头,在屋里来回踱步两次,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袖子里取出两颗瓜子看了看,又丢在地上踩了两脚,怒骂道:

“双龙夺嫡,原来如此!这黑心玩意儿,好深的算计!”

说完后,姜凯便从客栈二楼一跃而出,落在了街面上,抢了匹马,朝玄武街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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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内乱做一团,起火之处在后宫,外臣不能擅入,只有太监和宫女在急急慌慌的扑灭大火。

冬日天干物燥,又刮着小风,有心点燃的火,哪有那么容易扑扑灭。

太监看到了倒在血泊里的太子和君主后,吓得魂不守舍,又急急呵退的救火的人群,只留少数信得过的老仆人救火,派人去叫后宫已经就寝的老皇后过来主持大局。

归元大殿的广场外,不少瞧见动静的臣子跑到了宫门前,焦急询问着宫里的情况。

但宫门已经关闭,未到时间严禁开启,没有天子的御令,宫门卫也不敢开门,只是不停的和宫里请示、安抚朝臣。

国师左清秋虽然拜相位,权势极大,但终究是臣子,武艺再高也不可能直接闯进皇帝寝宫。

在宫门外等待了小半个时辰,左清秋见天子迟迟没有传来口信安抚群臣,心中暗道不妙,开口高声道:

“圣上安危为重、大齐社稷为重,臣私自夜入皇城,实乃无奈之举,甘受圣上责罚,望诸卿事后能在旁佐证。”

赶过来的臣子,早就急的团团转,见状哪里敢拦,连忙道:

“国师快快进宫面见圣上,边关战事危急,切不能在此时出了纰漏。”

“是啊是啊……”

左清秋见此,把腰后的铁锏取下来放在地上,又脱去鞋子,飞身跃上了三丈宫墙,飞速朝后宫移动。

外城的禁卫军也摸不清情况,没有天子御令,其实应该把左清秋拦着,但国师确实是朝堂上的顶梁柱,也怕惹出大麻烦,只是一眨眼的犹豫,左清秋便没影了。

天子后宫严禁男子进入,没许可连太子都不能踏入,此时也是严防死守,过来探查消息的太监被拦在外面。

左清秋在后宫外停下脚步,高声道:

“臣左清秋,求见圣上!”

声若洪钟,哪怕含元殿内燃着大火声音嘈杂,也必然能听见。

但左清秋在外面等待许久,宫墙里没有任何回应,火势也没有任何熄灭的意思。

左清秋心急如焚,想了想便强行跃上宫墙,结果瞧见高墙内的甬道里,老皇后李氏浑身是血,已经站在了下面,披头散发泪如雨下。

瞧见左清秋后,老皇后再也撑不住,直接坐在了地上,厉声哭嚎:

“荒唐啊,荒唐啊!国师大人,您一定要救救笃儿……”

饶是左清秋沉稳的心智,听见这话脸色也白了下,知道出了大事,想要下去给姜笃遮掩行迹,以免消息传出去,让整个北齐陷入内乱。

只可惜,左清秋还没跑到老皇后跟前,外面便响起了急促的钟鼓声,听鼓点是告知皇帝城内有兵变。

很快,便有太监从皇城外围跑来,高声呼喊道:

“圣上!右亲王世子姜凯,携奉常姜怀、太尉张广盈、京兆尹钱笠等,以后宫起火担忧天子安危为由,强闯宫门要面见圣上……”

“混账!”

左清秋瞬间暴怒,左右看了几眼,又转望向坐在地上的老皇后:

“姜笃了?”

李皇后已经慌了神:“笃儿晕倒了,御医正在救治圣上和笃儿,只是……只是……这可如何是好?国师,你一定要保住笃儿,他肯定不是故意的……”

左清秋一挥袖子:“谁管他是不是故意的?赶快把他叫醒,把圣上遗体收拾好,绝不能看出异样……”

“头都砸烂了,烧掉也能看出骨头上的痕迹……”

“尸体已经烧了?”

“没有,臣妾哪里忍心,造孽啊……”

“没烧他放什么火?生怕外面人不知道?”

左清秋气的暴跳如雷。

李皇后讷讷无言。

这时候追究责任,显然没意义。

左清秋紧紧握拳,斟酌了下,怒声道:

“封住消息,只说圣上摔伤晕厥,不便面见朝臣,先把伤口处理好,我出去解释,让姜笃马上过来。”

“好,我这就去……”

————

皇城外,数千禁卫军和京城守备营的兵马在宫墙上下对峙,无数赶来的朝臣夹在中间,呵斥劝说声不绝于耳:

“姜凯,你想造反逼宫不成?”

“打不得打不得,你要是放一箭,右亲王一系就全完了……”

“大齐正在收复中原,这等危急时刻,乱不得啊……”

世子姜凯骑在马上,手里持着佩剑,对着群臣郎声道:

“我父王对圣上赤胆忠心,大齐何人不知?我岂会做领兵逼宫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你们眼见后宫起火不灭,还在这里磨磨蹭蹭守死规矩不去救火,置天子安危与不顾,是你们想乱大齐,还是我想乱大齐?”

太尉张广盈掌管是大齐武官一把手,此时站在中间说和:

“姜世子也是担忧圣上安危。眼见皇城起火总不能不管不顾,只要把火扑灭确定圣上龙体无恙,姜世子自会向圣上请罪。”

宗正姜怀是姜氏宗族的老人,这时候也心急如焚:

“是啊,这时候乱不得,规矩死的人是活的,哪怕让我和姜凯两个人进去看看,只要确定圣上无碍,朝臣和百姓也能心安不是?”

群臣本就心里担忧,只是不敢让姜凯带兵进皇城罢了。若只是姜氏宗族的人进去看看,那最多不合礼法,出不了大事儿,便又催促宫门卫开门。

守门的禁卫军没有天子御令,肯定不敢开,但满朝文武都催着了,后宫又迟迟不给命令,犹豫再三之下,还是打开了宫门。

姜凯和姜氏老人姜怀快步进入城门,说是两个人进去,但外面的臣子哪里等得住,在太尉带头后,熙熙攘攘全进了皇城,都往每天上朝的归元殿后方跑。

跑到一半,左清秋便和一个天子身边老太监,风轻云淡的走了出来。

瞧见百余名王侯将相往过来,左清秋脸色一沉,怒声道:

“大胆,谁让你们私自夜闯皇城?”

百官瞧见左清秋面色平静,好像没出大事,暗暗松了口气。

太尉张广盈则有些心虚,连忙抬手行了个礼,等着姜凯说话。

姜凯走在最前面,明知后宫的情况,肯定不怂,朗声询问:

“宫中起火,本世子担忧圣上安危,特随群臣过来看看。圣上可还安好?”

左清秋面不改色,摆摆手道:

“圣上深夜忙与政务,不慎晕厥撞到了烛台,好在内侍及时发现,正在由御医医治,不便面见朝臣,诸卿都回去吧。”

姜凯人都带来了,根本回不了头,他开口询问道:

“国师大人面见过圣上?”

“……”

左清秋背后的手握了握,轻轻点头:

“圣上受了惊吓已经睡下,只是隔着屏风瞧了一眼,诸位放心即可。”

姜凯抬手指向后宫还在燃烧的大火:

“含元殿大火至今未熄,圣上在何处安睡?国师只是隔着屏风瞧了一眼,未曾亲自面见圣上,岂能笃定圣上无碍?”

“姜凯!”

左清秋神色一怒:“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姜凯抬手对后宫遥遥一礼:“我身为子侄,只是担忧圣上安危,不能亲眼瞧见圣上龙体无恙,心中难安,还请国师大人让路。”

宗正姜怀也是点头:“是啊,国师您都能去瞧一眼,我们过去看看也不费事儿。”

左清秋还想说话,后方便传来了脚步声。

众人转眼看去,太子姜凯衣冠整洁,从后方走了过来,文质彬彬面色和煦,遥遥便开口道:

“表兄、二叔,还有各位爱卿,让你们受惊了。父皇方才深夜处理政务,积劳过度晕厥,不慎撞倒了烛台,才引起了大火。此时父皇已经接到母后的立政殿睡下,又被鼓点吵醒,得知各位深夜前来,心中盛慰,让我带个口谕,各位安心回府即可。”

姜笃手腕上还沾着血迹没洗干净,因此背负着右手,后背的衣襟几乎湿透,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看来方才的事情,确实让姜笃开悟了。

左清秋暗暗松了口气,点头道:

“太子有此一言,臣等自然安心,臣等告退!”

皇帝身体有恙,太子本就该代为处理大小事,群臣见皇帝的亲儿子都发话了,肯定不好再乱问,当下也是领命往回走。

姜凯皱了皱眉头,见姜笃脸色正常,确实不太像刚弑父的样子,心里也暗暗犯嘀咕:莫不是许不令那损到家的,故意给他个假消息,让他过来闯祸?

逼宫是个开弓没有回头箭的事儿。

姜凯今天带着人过来了,若是不捉姜笃的现形,姜笃成功上位,肯定把他赶尽杀绝。

姜凯犹豫了下,还想冒着被责罚的风险,准备强行请命,进去见姜麟一面。

只是姜凯还没下定决心,皇城外侧便传来了哭嚎声:

“圣上!圣上!”

广场上的诸多臣子一愣,回头看去,却见宫门外,一个身着世子袍的年轻人,连滚带爬的跑进来,泣不成声、泪如雨下,和死了亲爹似得。

“姜瑞?”

左清秋瞧见来人,心中又是一沉,知道今天晚上要出大事儿了。

姜凯心里则松了口气,换上了怒目之色,骂道:

“姜瑞!国师和太子说圣上无碍,你大晚上嚎什么丧?要嚎丧回你自己家嚎去!”

姜瑞是左亲王嫡子,本身才学胆识并不差,但收到消息慢了小半个时辰,等他跑去拉拢人,人早就被姜凯拉走了。

眼睁睁看着姜凯进去逼宫,姜瑞不信那陌生人的消息也得信,此时连滚带爬跑到人群之前,面对后宫跪着,双目充满血丝,抬手指向姜笃:

“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竟敢犯下弑父弑君之举!”

“哗——”

此话如同炸雷,满场哗然,都是不可思议的盯着姜瑞:

“世子殿下,你胡说什么?”

“这种无稽之谈,岂能说出口?

……

左清秋站在群臣之间,此时反而不说话了,因为为时已晚。

皇帝刚遇刺,两个在外的世子都知晓了,肯定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推波助澜。

而他此时才后知后觉,已经无力回天。

既然左右亲王都知道了后宫发生的事儿,除非他当场打杀两个世子掩人耳目,不然没法把此事平息。

而打杀两个世子,强行扶姜笃上位,后果可能比现在还糟糕。

左清秋眼神中显出几分无力,在所有人望向姜瑞的时候,抬头看向了天空。

天上风雪潇潇,黑云压城,他似乎是想看看那只大手背后的主人是谁,可看了半天,毫无头绪。

姜笃面对姜瑞的质问,脸色白了下,继而眼神暴怒,骂道:

“姜瑞,我视你为表兄,你岂能以这种子虚乌有道的话,构陷于我?”

姜瑞泣不成声,脸上满是哀意,从怀里取出一块带血的纸张,怒骂道:

“方才我正在府上安睡,忽然有宫中内侍跑来,送来了这份血诏!”

众人扫了一眼,却见染血的宣纸上,写着‘废笃立瑞’四字,写的很潦草,都能想象出姜麟气绝前,咬牙写下这四个字场景。

“这……”

“这什么玩意这……”

群臣正莫名其妙之间,后面又跑来个小太监,跪在姜瑞旁边,颤声道:

“奴家方才在含元殿后方值守,忽然听见太子殿下怒喊‘是你逼我的’,还有击打的声音。连忙跑去查看,却见太子殿下手持烛台,击打圣上额头……”

“胡说八道……”

“怎么可能……”

群臣虽然不相信从来斯文的太子会干出这种事儿,但眼神还是看向了姜笃。

姜笃见这个小太监说的这么清楚,连他自己都记不清的对话都知道,心里顿时慌了,怒骂道:

“你胡说八道,我和父皇交谈时,周边不可能留下内侍……”

此话一出,全场静默。

在场都是明白人,解释‘交谈时不可能留下内侍’,而不是‘我和父皇没在一起’,就是说方才确实和圣上在一起交谈。

那这场火怎么来的?

不满二十的太子,也积劳成疾撞翻了烛台?

姜凯心中大定,拔出腰间长剑,指向姜笃:

“含元殿起火之前,太子殿下在圣上身边,陪着圣上?”

“我……”

姜笃一句失言,反应过来为时已晚,方寸大乱,咬了咬牙,看向左清秋,希望左清秋能打圆场。

只可惜左清秋双手拢袖,望着天空,早已经失了神。

群臣鸦雀无声,心中却已经了然,光是姜笃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便足以说明一切了。

姜凯抬了抬长剑,朗声道:

“来人,将太子收押。左清秋身为国师,却欺上瞒下隐瞒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待事毕后自行向圣上请罪。世子姜瑞,身在宫外却和天子近侍来往密切,率先得知此密事,恐与此事有关,先行收押。其他人随我入宫,面见圣上。”

京兆尹钱笠,连忙招手让禁卫军先控制住太子。

姜瑞则是脸色暴怒,站起身来指向姜凯:

“你敢!我收到天子密信才过来,未带一兵一卒。你带着这么多朝臣过来,必然已经提前了解此事,是谁想逼宫,天地可鉴!”

姜凯招了招手,让禁卫军拿下姜瑞,摇头道:

“我只是见宫中起火,担忧圣上安危,过来看看情况。在场满朝文武都来了,难不成他们都是我的人,陪着我一起逼宫?我身上可没带圣上的血书,也没宫里报信的小太监。姜世子最好把这事儿原委解释清楚,不然宗氏追查下来,你和你父王都罪责难逃。拿下!”

“诺。”

禁卫军连忙上前按住姜瑞。

姜瑞怒发冲冠,骂道:“你放肆!你敢拿我,明天西路军就会马踏归燕城,你这乱臣贼子,竟敢抗圣上遗诏,你以为我父王怕你爹姜横不成?”

姜凯带着群臣远去,冷声道:

“你先把手里的血书放下,万一圣上只是重伤,待会醒过来,我看你怎么解释手上的血书。”

“……”

姜瑞话语一噎,攥紧拳头:

“你会后悔的,今天敢扣我,来日我父王必然杀绝右亲王一脉给我报仇,你给老子等着……”

呼呵声震天,却无济于事。

群臣根本不敢应答,也没法拉架。

只要待会看到天子的尸首,确定是姜笃弑父,那大齐新君就只能是姜凯或者姜瑞;姜凯占尽先机,上能安宗室下能服众,姜瑞慢了一步,根本没机会了。

所有人都想着皇统传承的事儿,分析着今后局面。

唯独国师左清秋,逆流而行,走向了宫门外。

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儿,左清秋早就算清楚了。

只要姜笃不能正常继位,左右亲王就此失衡,即便左右亲王为姜氏着想不去抢,两个世子今天已经结下了死仇,不可能容忍对方成为皇帝,牵一发儿而动全身,双王兵戎相见,是迟早的事儿。

年关刚过,西凉军还没渡江。

左清秋还没想好如何应对气势汹汹的大玥军队,传承三百多年的大齐,竟然就在这一夜之间不战自溃,分崩离析。

难不成天命如此?

左清秋抬眼看了看萧索的夜空,背后的烈火熊熊燃烧,身形如同山岳屹立不倒,看起来依旧是北齐的顶梁柱。

但方寸力保姜笃的举动,注定他以后再难接近权利的中心,已经被挤出了棋盘,成了一个局外人。

他甚至不知道是谁暗中操盘,把他挤出来的。

可能是天下间的任何势力,也可能是天意如此,但现在想这些,为时已晚,已经没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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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最后一章,各位除夕快乐,恭喜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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