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哼着轻松愉快的小调,大警长(前)莉莎一边拽着绳索,将地上的两具疑似尸骨的物体拖进她刚挖好的雪坑,一边娴熟的只用单手和嘴给心爱的霰弹枪上弹。
之所以会有这种好习惯,完全是女孩儿个人自觉养成的责任感:遍地冰雪的新世界是个非常危险的地方,刚刚死掉的尸体如果不尽快处理好的话,很可能会变成某个动物——有时甚至不仅仅是动物——的食物。
见过血的野兽在地广人稀的殖民地是社区治安中最可怕的危害之一,而如果见血的是…万一引发未知的疾病甚至瘟疫,对本就人口稀少的殖民地绝对是致命打击。
当然,除了这些重要原因外一个小小的理由,是了不起的大警长最近越来越痴迷霰弹枪这种方便好用的武器了。
把工作后的残局收拾干净,不给别人添麻烦,是好女孩儿应该做的事情。
而莉莎是好女孩儿!
将“残局”洒进雪坑,女孩儿随手将配枪插在雪地里,“嘿哟~嘿哟~”的开始挥舞起铲子,不一会儿就把被自己乱枪打碎的现场恢复了原状——除了已经不存在“原状”之外。
“唉?”
瞪着好奇的大眼睛,女孩儿从雪堆里捡起了一个酷似兽角的东西,沾染的血迹证明它肯定是刚刚那两个罪犯身上的东西——最关键的是,女孩儿突然觉得这东西特别的眼熟,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究竟是在哪儿呢?”
歪着小脑袋的莉莎仰头望天,借着隐隐约约的阳光,将那个东西放在两眼间好奇的观察起来。
……………………
“兽奴?!”
兴许是太过震惊以至于无法思考,一脸精神恍惚的卡尔脱口而出,死死按着黑袍教士肩膀的双手不自觉的发力。
“是兽奴…佣兵团!”
涨红了脸的卡林·雅克五官扭曲成了一团,被参谋长掐到无法呼吸又不敢反抗:“扬帆城雇佣了一大批冒险者和佣兵团,悬赏自由派和安森·巴赫的人头,他们就是其中之一!”
“啊…这、这怎么可能呢?”
“没什么不可能的!一帮兽奴为了活命背叛了自己出身的氏族投靠殖民地,成了受自治议会雇佣的打手,替他们清剿在殖民地附近活动的同胞——相信我,这也就是在白鲸港有点儿罕见,但对于扬帆城这种几百年的大殖民地,根本不算什么。”
对于这个答案卡尔的态度是将信将疑,但安森的确提到过,这个叫卡林·雅克的见习教士还有那个“小说家”,掌握着某些特殊的消息渠道:
“那还有什么?”
“没有,真没有了,我就知道这么多!”
话音刚落,黑袍教士突然改口:“等等,还有一个!”
“是什么?!”卡尔兴奋地追问道。
卡林·雅克:“快松手,你就要掐死我了!”
卡尔·贝恩:“……”
看着趴在地上拼命咳嗽的黑袍教士,刚刚才松口气,觉得自己安全了的卡尔再次绷紧了神经。
正党他焦躁的浑身找烟,却忽然想起来被自己落在休息室废墟里时,已经全副武装,手里还提着一杆利奥波德的诺顿·克罗赛尔中校推门而入。
“部队准备就绪,随时可以行动——莉莎小姐的卫兵连也已经提前出发了,正在满城狩猎那些已经暴露的袭击者。”脸色一贯严肃的诺顿中校沉声道,不紧不慢的给手中的利奥波德上刺刀:
“外面现在已经乱套了,到处都是不知道哪冒出来的佣兵和土匪,或者既是佣兵又是土匪的家伙,在满城的杀人抢劫。”
“我们总共有八个连,您带走五个连去控制大门和城防据点,剩下的跟我留在城内,去议会大厅保护总司令和那些殖民地代表。”
这也是两人之前商量好的结果——既然兵力不多,那干脆就放弃直接镇压,让袭击者误以为风暴师准备逃跑;等他们彻底闹起来不再躲藏,大部队镇压起来就方便了。
“好,但诺顿中校,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一下。”
用眼角余光瞥了下不知何时躲到角落里的黑袍教士,卡尔表情凝重道:“据我刚刚得到的重要线报,城内不仅仅是普通的刺客,还有一批受扬帆城雇佣,成员全部由兽——土著民组成的佣兵团,也已经…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
诺顿下意识的果断否认,但他不断收缩的瞳孔,和从处变不惊到惊恐万分迅速演变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就是刚才安排部队接管冬炬城军营的时候,好像就有几个面生的兽奴在附近,据说是在营地里帮民兵们处理些杂务的……”
“那个,我不是有意要打断二位的。”
黑袍教士瑟瑟发抖的声音突然在墙角响起,哆哆嗦嗦的右手指向身旁的窗户:“但你们最好过来看下这个。”
嗯?!
意识到什么的两人同时回头,果断冲出房门:只见在一片白雪皑皑之中,金红色的火光顺着民兵营地的长屋连成了一道火墙;炽热的火光在山顶呼啸的寒风中不断向上翻涌,甚至还有要蔓延开来的趋势。
烈焰之中甚至还能听到爆竹似的枪声,夹杂着凄厉的惨叫在火海中回荡…哪怕没有亲眼所见,两人也不难想象出民兵们的惨状——密集的枪声总是一阵一阵的响起,显然战斗已经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奇怪,就算被敌人偷袭,一群全副武装的民兵也不该被手无寸铁的土著民给…等等!”
恍然大悟的卡尔猛地回首看向诺顿,发现对方也在用同样的表情看自己:“你、你不会是已经……”
“已经把冬炬城的民兵缴械了。”诺顿中校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情报上说袭击者已经混入冬炬城,而且很可能就在民兵里面——不过全部的武器都锁在了军营的军火库,对面的武器应该是他们偷偷混进城时自带的。”
“有什么武器?我是说军火库里!”
“不多,只有两千支前装步枪,和一门……”
“轰——!!!!”
话音未落,目瞪口呆的两人就听到一声巨响,眼睁睁看着道呼啸的黑影冲出火海,将议会大厅顶端的秩序之环徽章砸得粉碎。
望着炮声传来的方向,卡尔忍不住抽动了下喉咙:
“你刚刚说他们有一门…什么?”
“一门……”面颊抽搐的诺顿中校停顿了下,拼命用深呼吸恢复冷静:
“老式的,二十四磅炮。”
……………………
“万岁——!!!!”
望着被一炮击碎的秩序之环大理石浮雕,在硝烟中变成一堆破破烂烂的废墟,熊熊燃烧的军营中立刻爆发出激烈的欢呼——欣喜若狂的兽奴佣兵们激动的挥舞着手中乱七八糟,奇形怪状的武器,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着对殖民者和他们信仰发自内心的痛恨。
即便他们其实早已背叛自己的同胞和信仰,成为了另一群殖民者的走狗。
而欢呼的同时,他们还没忘记“工作”:被淹没在火光和浓烟中的军营内,到处都是一片凄厉哀嚎之声;几十上百手无寸铁的冬炬城民兵,被往日里甚至不敢抬头正视他们的“兽奴”肆意屠戮。
军营,仓库,围墙,堑壕,栅栏…层层叠叠的尸体倒在血泊中挤成一团,像牲畜似的被肆意宰杀,狰狞的脸孔仿佛是在哀嚎中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一部分躲过了最初袭击,成功逃跑的“幸运儿”们,也被当成猎物和练习枪法的移动靶,倒在了逃往军营大门的路上,无一例外;不算宽敞的大门前,铺起了一条尸体组成的“血河路”。
“行了,都给我住手!”
混乱中,一个异常愤怒的声音在狂欢中响起:“别再跟这帮杂碎浪费时间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做呢!”
望着还在一堆尸体上蹦蹦跳跳,庆祝胜利的混蛋,作为名义上这支“兽奴佣兵团”的首领,谢格伦感到自己的独角正在隐隐作痛。
之所以只是“名义上”,因为扬帆城从来就没有给过他任何正式的名义,那些有钱又怕死的“议员老爷”们只会给他这样的兽奴一笔钱,外加能装满三四辆马车的食盐,棉布和面包,再让他们自己去招募那些不怕死的同胞。
虽然谢格伦从不觉得这些家伙是自己的同胞,他只有四分之一的兽奴血统,剩下四分之三都是最最纯正的人类之血,其中四分之一甚至来自某位帝国贵族——他很在乎这一点。
在他的催促下,兽奴佣兵们纷纷不情不愿的向军营正中央的空地聚集;尽管并不是他们真正的首领,但对方手里攥着珍贵的食盐和棉布,都是他们氏族无法生产却又不可或缺的东西。
另外他们都不是谢格伦的对手——征服一个土著民战士,有时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十分钟后,看着空地上集结起来的三四百名全副武装的兽奴佣兵,谢格伦终于露出了些许满意的表情,连疼痛都缓解了不少:“军火库都已经搬空了吗?”
“搬空了——除了那门大炮,能带走的都带走了,带不走也按您的吩咐全部捣毁,只给敌人留下一堆废铁!”
主动上前汇报的兽奴佣兵兴奋极了:“现在我们每个战士都有三枝枪,几十发弹药!”
“这么多?!”谢格伦也是同样惊喜,这个数字可真是大大出乎了他预料。
“就这么多——而且直到现在,城内的克洛维人依然见死不救,外面都快乱套了,议会更是连卫兵都没有,根本是一座空城!”
“空城?!”
“空城!”
“既然这样,就没必要再等下去了!”谢格伦兴奋道:
“所有人跟我走,拿下议会——扬帆城‘那位大人’说了,每个叛徒的脑袋值十个金币,要是把完整的尸体带回去,就是二十个!”
“还有…还有那个叫安森·巴赫的克洛维人,你们知道他值多少吗?”
不等其他人猜,谢格伦直接张开左手给出了答案:“五车,五车食盐!”
“那位大人亲口告诉我,只要有谁能把安森·巴赫的脑袋送给他,就给那个人能装满五辆四轮马车的食盐——不是那些黄黑色的盐块,是像雪一样白,像海滩上的沙子一样细腻,装在亚麻布袋子里的食盐!”
其实是十车…谢格伦在心底补充道;毕竟一个不善于克扣项目款的佣兵首领,绝对不是个好包工头。
比如自由派的脑袋,扬帆城的悬赏是一百金币,生擒二百,被他直接剥削十分之九——就是因为干掉一位总司令难度太大,才让他“慷慨”了不少。
但即便只有五车,也让在场的兽奴佣兵们兴奋不已——即便是已经和殖民者相处了两百年,相较于金币,土著民们还是更热爱方便又保暖的棉布,和吃了不会生病中毒,颜色雪白的食盐。
那些“闪亮亮的小亮片”不仅会招来黯影魔的诅咒,对自己的氏族更没有任何用处;毕竟普通的土著民走进殖民地的商店,就算有钱也买不到东西,甚至有可能被当成贼或者强盗抓进矿坑或监狱。
一想到这些手下赚到了金币也花不出去,还是要“麻烦”自己到城里兑换成想要的东西,谢格伦因为慷慨而肉疼的心立刻缓解了许多。
“兄弟们——我最亲爱的同胞兄弟们!”
谢格伦张开双臂,朝着已经两眼发热的兽奴佣兵们大喊道:“冬炬城已经臣服在我们的脚下,那座议会大厅,在那里面的根本不是敌人,而是一堆一堆的金币,是等着我们去拿,去抢的宝藏!”
“现在…有哪位勇士愿意和我一起,去拿走那些属于我们的好东西?!”
“我愿意——!!!!”
一浪一浪的欢呼声,响彻云霄。
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嗜血佣兵冲出火海,宛若洪流般涌进已经混乱不堪的街道,直奔无人防守,只有一群战战兢兢,各怀鬼胎胆小鬼的地标建筑。
一场单方面屠杀的战斗,即将在春末的冬炬城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