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日,子时三刻,路过。在客栈门口停驻片刻,唱到凭谁见,思疾处,很快便消失。”
“12月2日,子时三刻,路过。在客栈门口停伫片刻,唱到素调焦琴云裳舞后消失。”
“12月3日,子时三刻,路过。在客栈门口停伫片刻,唱到似醒似寐,清弦动楚,总把花年误后消失。”
“吱呀……”
房间的窗户被轻轻推开,清冷的月色落入屋子里。
寒风吹得烛火微微晃动了两下,宁无猜轻轻按住纸案,抬起头来,一张慵懒精致的脸庞顿时出现在了窗前。
满头青丝用根木簪轻轻扎起,凌乱的发丝垂落在嘴边,虞青梅潇洒的一踩窗沿,笑眯眯翻进来,一袭白衣仿若白兰盛开:“小宁儿,你在干嘛啊?”
又开始了……
宁无猜顿时轻抚额头,任由发丝垂落在手边,无力道:“师姐,你房间就在我隔壁,直接走门不行嘛?”
虞青梅笑了笑:“不行呢。”
宁无猜纳闷的看着她:“为啥?”
虞青梅歪了歪头,一双明亮的杏仁眼顿时笑弯了起来,满脸兴奋的道:“你不觉得,另辟蹊径更刺激吗?”
好家伙!
宁无猜顿时直呼好家伙!
咱家大师姐总是一针见血,鞭屁入里!
就像是这世上,大部分人总以为只有一条路,其实不知道还有其他路可以走……
而且更刺激!
虞青梅提酒葫芦,看到他桌前的纸好奇问道:“这不是那掌柜之前说的话么,你把它全写下来干嘛?今晚如果那红衣鬼再出现,等着看镇妖司把它擒下来不就好了?咱们只负责保护掌柜他们几个的安全,费这么多事干嘛……”
宁无猜却是看了她一眼,转头看着窗外屋檐上人影,摇头道:“你觉得,那红衣鬼一定会出现么?”
虞青梅眉梢一挑,晃着白衣道:“那掌柜的不是说,前几天都出现过了吗?”
“不一定。”
灯影如豆,宁无猜用毛笔在最开始填了一行字。
虞青梅站在他身旁,青丝在脸颊两侧轻轻晃动,白衣被烛火打上昏黄的光,喝了一口小酒念道:“小夜薄冷寒梢露……”
“什么意思?”
看着一脸不解的虞青梅,宁无猜强行按耐住嘴角的得意,轻咳了一声正色道:“你有没有发现,从红衣鬼出现一直往后推,每天红衣鬼都会比之前多唱一句?”
虞青梅似乎是看出来了宁无猜的小得意,顿时柳眉一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早就看出来了,怎么了?”
“规律。”
宁无猜轻轻一笑,一句句的圈起来:“小夜薄冷寒梢露。凭谁见,思疾处。素调焦琴云裳舞。似醒似寐,清弦动楚,总把花年误。这是那首《红鸾恨》的前四句。”
“红衣鬼出现每次都是子时三刻,极为规律,因为都是刚过梆子声不久,所以掌柜的记得很清楚。”
“而且每次都停留在店门口,不偏不倚,说明这红衣鬼很有目的性,就是冲着这家客栈来的。”
“而每天都比之前多一句,规律的递增,其实算是对精神的一种折磨,你能听到它逐渐逼近,但你永远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突然袭击。”
“试问,这样一个极具仪式感的红衣鬼,又怎么不可能从第一句唱起?消失的词首又到哪里去了?”
一通话语落下,房间肃然一静。
灯捻如豆,缓缓摇曳着,在纸上投落下淡影。
“梆……梆……梆……”
“子时三刻,平安无事!”
“子时三刻,平安……”
打更人的梆子声从街面上飘过,宁无猜自信一笑,毛笔重重在纸上面画了个大圈:“新几次哇一直摸你肚子!真相只有一个!”
“这是一个周期!”
宁无猜眼眸深邃,透着笃定的光芒:“红衣鬼不止在城北出现,之前都会在固定的时间出现在这里唱《红鸾恨》,说明这里对它有特殊意义,但唯独第一句没有在这里唱起。”
“所以,既然第一句词首不会无缘无故消失,其实就意味着,红衣鬼在上下阙的词首很可能都不会在这里出现……”
虞青梅仔细想了想,点头道:“小宁儿,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既然红衣鬼不会出现,那你开始修炼吧,我监督你。”
宁无猜:“……”
防不胜防!
看着悠闲的坐在床上,靠着床头喝小酒的虞青梅,宁无猜顿时嘴角一抽:“其实我都是瞎猜的,师姐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万一我猜错了呢?是吧?”
他还想着等会儿先摸鱼斗地主呢!
还差一场胜利,他就能冲击一千欢乐豆了!
虞青梅无情摇头,眯着眼睛笑道:“不要,楼下有采薇姐呢,而且师姐好久晚上都没跟小宁儿睡了……”
宁无猜看着虞青梅仰起修长的天鹅颈,随着酒葫芦倾侧,胸前的白衣顿时宛若风吹莲荷,摇摇浮波……
于是忍不住有些口干舌燥,怨念满满的道:“师姐,你是不是对睡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睡什么睡!
不要随随便便的说些让人浮想联翩的话啊!
哪次不是修炼修炼再修炼,一直折腾他到天明?
压根就没睡过好吧?!
虞青梅见到宁无猜一副怨念的模样,于是眉头一挑,刚准备给胆肥的小赤佬一点教训,结果紧接着便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喊声。
“大胆妖孽!”
“围住围住!全体准备收网!”
然后便是刀剑出鞘的声音,随着一道道黑影从房梁上跃下,被道法加持过的大网瞬间从天上罩落!
“小夜……”
一声咿咿呀呀的唱腔还没等多唱几个字,便生生变成了一声杀猪似的惨叫:“啊!”
“饶命啊!各位官爷饶命啊!我不是鬼!不是鬼!各位官爷莫要杀我!”
宁无猜顿时皱紧眉头,快步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向街面上望去。
之间一名披头散发身穿红衣的男子被镇妖司团团围住,困在一张金闪闪的大网里,捂着流血不止的肩头,瘫坐在地上大声哭嚎着,求着饶。
“吱呀……”
客栈大门被推开,胖掌柜快步走到那男子面前,看清那男子的面庞后,肩膀猛地一颤,顿时气得脸色发青:“海……海海海柱!怎会是你?!怎么会……”
刘海柱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下来。
而胖掌柜却伸手指着他,咬牙骂道:“我当初看你在街上乞讨可怜,收留了你,一直拿你当自家子侄看待!虽然嘴上骂你,但什么时候短过你银子?!你为什么要害我?!啊?!”
看着沉默的刘海柱,胖掌柜一面脱鞋作势要打,一面红着眼睛的叫道:“你说话啊!我带你不薄啊!为什么?啊?!”
为首的那名镇妖司司尉看了胖掌柜一眼,对着两名小吏摆了摆手,那两名小吏顿时跑过去将胖掌柜拉住。
紧接着看向网中沉默的刘海柱,沉声道:“带走!明天移交给府衙的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