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无猜对那胖掌柜笑了笑,好奇的问道:“掌柜的这回能说了吧,重明郡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何郡守要戒严?镇妖司又在查什么案子?”
“嗨……”
“说起来城里戒严,还不是因为咱们重明郡,这段时间闹出的诡事实在是太多了!”
胖掌柜说到这里,紧接着看了两眼门外,一脸忌讳的说道:“要说咱们重明郡这段时间的怪事儿啊,那可真是不少!”
“先是城南这供奉重明鸟的神庙大雪天莫名失火,火势不止,从晚上一直烧到第二天中午,把大半个庙宇都给烧塌了,到现在连个凶手都找不到。”
“然后又是城南酒庄失火,赵老板夫妻都被烧死在了里头,听说起火的时候夫妻俩硬是一声没吭,抬出来两个人都烧得只剩人头那么大点了,蜷缩成一团!啧啧……那场面简直想都不敢想……好在还剩下个女儿,因为嫁到了汇丰酒楼的秦家,这才逃过一劫……”
“对了,还有好多乞丐都说自己晚上见到了鬼,那鬼穿着一身红衣在街上游荡,咿咿呀呀唱着《红鸾恨》的戏文。”
“有乞丐说是个男的,约莫三十来岁上下,也有说是个女的,翘指唱着花腔,还有的乞丐说根本不是人,其实是狐狸成精,在学人说话……真真假假的闹得满城风雨,谁也说不清。”
说到这里胖掌柜微微一顿,紧接着脸色微微紧张,有些后怕的悄声道:“不瞒客官您说,这《红鸾恨》的戏文啊……其实我也听到了!当时就恰好在我门前路过,不过我当时没敢开门瞅,所以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个样子……”
宁无猜点了点头:“还有么?”
胖掌柜想了想,紧接着摇头说道:“别的好像就没什么了,就是最近城里好像总失火,不是今天谁家铺子被点了,就是明天哪里的驿站走水冒了烟,大家都在传,是不是因为重明神庙被烧了,所以惹重明神鸟发了怒,所以降下惩戒……”
“重明于飞,震慑妖鬼,品行高洁,饮琼浆而眷恋其乡。为人恩惠必竭力报之,时年往返数次而不辞辛苦,若为人所冒犯,便数年不至。”
虞青梅摇了摇头,肯定的说道:“重明鸟最生气的时候也只是数年不至,不可能会有降下惩戒这种举动,必然是妖邪作祟。”
林采薇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紧接着扭头看向宁无猜,声音温婉问道:“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是明天先去见郡守,抓紧时间赶往洛都,还是……”
“这么多诡案,咱们未必管得过来,不过洛都已经近在眼前了,还有七天,一时半会儿的也不着急。”
宁无猜想了想,扭头看向胖掌柜问道:“掌柜的,说了这么多,镇妖司现在在查的是哪一件?”
胖掌柜顿时尴尬的笑了笑:“镇妖司内部案子从来不对咱们小老百姓公开,具体在查什么咱就不知道了……”
紧接着看到宁无猜脸色一沉,胖掌柜连忙道:“不过啊!最近发生的就这么点儿事儿,我瞎猜啊……瞎猜……我猜大概是在追查《红鸾恨》的事儿,毕竟闹得人心惶惶的……”
宁无猜点了点头,看着胖掌柜从一旁掏出烟枪,点着火后享受的吞云吐雾,接着问道:“掌柜的,这红鸾恨是个什么戏词,里面讲的什么?”
然而还没等胖掌柜开口,一阵咿咿呀呀的念词便从街上传来,明明是男人的声线却捏着嗓子故作女子那尖细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渗人。
“小夜薄冷寒梢露~”
“凭谁见,思疾处,素调焦琴云裳舞~”
“似醒~似寐~”
“清弦动楚~”
“总把~花~年~误!”
宁无猜瞬间脸色微变,想到胖掌柜说的红衣鬼,下意识的便要掐起雷符!
然而胖掌柜却气冲冲的拎着烟杆跑到了门外,破口大骂道:“徐家的!赶紧看好了你家的疯老爷!唱的什么鬼词,大晚上的渗不渗人啊!小心被镇妖司抓起来!”
紧接着,便看到一名披着花花绿绿布匹的男子,披头散发的冲到大街上,哭嚎着继续念唱道:“未若~柳絮压千树~”
“错把言笑~作情顾!”
“纷雪……”
“纷雪声中……”
然而还没等他多唱两句,便见到四五个家丁冲过来,又是拉胳膊又是捂嘴的,将他往回扯。
而那男子却是发了疯一般挣扎,仰头哭叫道:“他回来了!他回来了!都要死!你们都要死!”
“爹!”
远远地,便见一名鹅黄长裙的少女跑过来,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对着家丁们焦急的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我爹绑回去喝药啊!”
“都要死!你们都要死!纷雪……纷雪声中谁低语……阑珊尽……”
那男子一面挣扎着,一面被家丁们绑了回去,哭叫着念词,声音逐渐远去。
那鹅黄长裙的少女穿着一身同样鹅黄色的对袄,头顶碧蓝色的钗摇晃,向胖掌柜遥遥一拜,便转身快步走了回去。
胖掌柜一脸唏嘘的摇头走回来,叹息道:“造孽啊真是。”
宁无猜看着胖掌柜,忍不住问道:“刚才这是?”
“噢!”
胖掌柜这才像刚回过神来,拿起烟杆抽了一口,紧接着一脸感慨的道:“那是咱们重明郡的主簿,几天前好像是撞到了那红衣鬼,好好的一个人,结果说疯就疯了!任凭那徐家小姐请了多少郎中,怎么治都治不好!”
“对了,客官您不是问《红鸾恨》吗?那徐主簿刚才唱的那个就是……”
“小夜薄冷寒梢露。凭谁见,思疾处。素调焦琴云裳舞。似醒似寐,清弦动楚,总把花年误……这是当初霓裳楼的头牌——琴韵姑娘自己写的戏文《红鸾恨》,二十年前在重明郡中甚是风靡,讲得是一对恋人分分合合,最后走到一起,大婚当日却因陈年旧恨,双双殉情的故事。”
“主簿?”
宁无猜顿时就纳闷了,忍不住问道:“掌柜的,我看你对他刚才……挺……挺豪横的。都说民不与官斗,主簿好歹也算是个官,你这怎么……”
胖掌柜掐着烟杆,嘿嘿一笑:“我哥是郡尉……”
嘶……
流弊流弊……
宁无猜顿时肃然起敬,刚想开口继续问深藏不露的掌柜这琴韵姑娘的下落,却突然见到一个围着围裙,拎着菜刀和锅铲的高瘦厨子,从后院风风火火的跑了出来。
胖掌柜用烟杆轻轻敲了敲桌子,训斥道:“海柱啊!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毛毛躁躁的,遇事之前多动动脑子!你看你,总是这个样子,吓到客人怎么办?!”
那高高瘦瘦的厨子闻言顿时眨了眨眼睛,神色局促的提着菜刀和锅铲,先是看了看敲着烟杆的胖掌柜,紧接着又看了看宁无猜三人,闭紧了嘴巴。
胖掌柜重重的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
那厨子这才松了口气,看向宁无猜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什么……客官我问一下啊……你们那个马,会抽烟不?”
宁无猜顿时就气乐了:“你们家马会抽烟啊?”
那厨子略微思索,紧接着一拍大腿,扭头看向吞云吐雾的胖掌柜道:“掌柜的,那就是咱们家马棚失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