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门的剑我领教过了,宁师弟,不妨领教一下我洗剑阁的剑术,如何?!”
魏落蝉发冠歪斜,眸光阴沉的轻哼道。
紧接着袍袖轻扬,下三指齐伸轻引,如同秋水般的剑光便照亮四方,分化出数道剑影向宁无猜杀来!
“铮!”
喧雷剑倒飞而回,落入手中。
磅礴的灵气震荡,如同万千雷蛇一般在空中蜿蜒游走,一闪即逝的雷弧将剑台照亮!
剑光如同暴雨一般相击,叮鸣声不绝于耳。
秋水般的剑光忽而如龙蛇席卷,忽而如直坠崖间,透着一股粉身碎骨的架势,滔滔不绝的向宁无猜卷去!
宁无猜则是白衣翩然的化身雷电,在剑影中仗剑穿梭,时不时打出一道似乎是不太熟练雷符,被剑风震荡开后,崩散在地面上……
“魏师兄的御剑法门料峭奇险,但这应该不是魏师兄你的看家本领吧?”
宁无猜随手弹出一道雷符,双手轻轻在剑刃上抹起一道激雷,引剑出手铮然击散最后一圈剑影。
紧接着,看向同样收剑的魏落蝉笑道:“我见魏师兄方才一瞬五剑重创那小弟子,倒是威风的紧,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见识一下魏师兄那门剑术?”
喧雷剑重新落入手中,卷袖轻扫。
宁无猜长发飞舞,剑刃上的耀眼雷弧缓缓消散,一袭白衣随着剑风落下,含笑望着那魏落蝉。
魏落蝉轻眯起狭长的双眼,下意识的望向天瀑阁看台。
而宁无猜则是脚步轻转,双眸凛然,袖中的飞剑陡然掐诀出手,“铛”的一声撞击在魏落蝉的飞剑上,接着倒飞而回。
魏落蝉脸色陡然一沉,横着长剑被震退了两步,逐渐凌厉起来的双眼望向宁无猜,似乎藏着汹涌的怒火。
宁无猜笑容满面的接住喧雷剑:“魏师兄,别分神啊?还没有进洗剑阁我就听说过落蝉公子的大名,魏师兄这么威风的人,我想你应该不需要去看别人的意思吧?”
魏落蝉紧盯着宁无猜,双眼中红光轻轻闪过,紧接着咧了咧嘴,牙齿森白的笑了起来:“你是在激怒我么?”
“算是。”
宁无猜不可置否的笑了笑,身后瀑布乱珠飞溅,横开长剑,雪白的袍袖随着寒风轻轻招动。
魏落蝉轻轻眯了眯双眼:“为什么?”
宁无猜轻笑道:“不知道魏师兄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魏落蝉问道。
“百因必有果。”
宁无猜缓缓挥动袖袍,剑锋直指魏落蝉,笑容逐渐冷了下来:“你的报应,就是我……”
说着,宁无猜踏开地上薄薄细雪,灵气翻飞着升腾,吹开脸颊两侧的长发,脸上的笑容彻底敛去:“不知道,魏师兄可还记得……陆淅川这个名字?”
他死死的盯着魏落蝉,似乎想要从魏落蝉的脸上找到一丝震惊,恐惧,亦或是听到这个名字后怨毒而又扭曲的憎恨……
可惜都没有。
魏落蝉仅仅是错愕的挑了挑眉头,紧接着便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情难自禁的笑出声来。
歪斜的发冠摇晃,长发披散着。
手指有气无力的指着宁无猜,断断续续的笑个不停,甚至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原来你……哈哈,你是因为陆淅川……哈哈哈哈哈……有趣,真的有趣。”
宁无猜回首望了一眼那高高在上的天瀑阁看台,和天瀑阁下那拥簇的人群,紧接着转过头来,冷冷的望着魏落蝉说道:“有趣么?那不妨在开打之前说些更有趣的事……”
天瀑堆雪,砯崖轰隆,声音舒朗而又清晰。
“二十年前,有两个杂役弟子,他们结伴游历时误入洗剑阁前人洞府,洞府内奇珍异宝不多,只有一株可以补全灵根的天材地宝,一本剑谱,和一件法器。”
“于是其中一名弟子取了那可以补全灵根的天材地宝和剑谱,另外一名弟子则取了那件威能莫测的法器。”
“而后,那名灵根补全后的弟子仗着剑谱,一跃成为了炙手可热的天才人物,风光无限。另外一名得到法器的弟子却依旧是个小小的杂役弟子,尽管依旧仙路无门,却依旧整日惩奸除恶,并得到了山下一名姑娘的青睐。”
宁无猜望着笑弯了腰的魏落蝉,继续道:“然而渐渐,那名天才弟子却不满于现状,仅仅是一株灵药一本剑谱便令他获得了如今的地位,若是得到了那件法器,岂不是如虎添翼?”
“于是他开始不断地霸凌那名杂役弟子。”
“排挤,打压,羞辱,甚至勾结了他那当执法堂长老的干爹,令那名杂役弟子先是被执法堂责罚,之后又迫使其不得不带伤去执行任务……”
“那名杂役弟子开始变得沉默,身边的同伴接二连三的离去,变成施暴者,但他依旧没有丧失内心的善意,反而默默承受着这些,不去让亲近的人担心。”
“承受。”
“忍耐。”
“他以为只要他继续忍耐下去,就可以保住家人的安宁和幸福……”
“直到!”
“这些不断累积的霸凌会最终夺取他的性命!”
宁无猜语气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剑眉倒竖,眸中跳动着不可遏制的怒火。
“灞河水鬼作祟!”
“他带着一身的伤痕累累,被迫接手这桩诡事!”
“与实力相近的水鬼一番大战,他侥幸完成任务,精疲力竭的想要将那落水的孩子送上岸来,却偶遇上一群喝醉的流氓暴徒!”
袖袍中的拳头紧握,白衣翩卷着,切齿咬牙!
“一个玉桥境的修士!”
“因为救人而精疲力竭,竟活活被打死在水中!”
随着岸上的人群一阵骚动,窃窃私语声不绝响起,宁无猜那愤怒的眸光缓缓钉在魏落蝉身上:“然而那名丧心病狂的天才弟子却仍旧没想过饶过他!收买了山下那几个作恶的流氓暴徒,而后宣布他畏罪潜逃,逼死了他的家人!深仇大恨也不过如此!”
“他本应愤怒,痛苦,绝望,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厉鬼,最后被形象伟岸的修士亲手诛杀!”
“可惜他没被恨意吞噬,反而凭借心中的善良,开始不断救下溺水者。”
“以恶鬼之身,却成为了灞河河神!”
说到这里宁无猜微微一顿,语气变得沉重起来,一步步向着魏落蝉走去。
“但也因为这样!”
“他被镇压!”
“被镇压在暗无天日的河底,沉冤十年之久!”
“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遗忘!”
“眼睁睁看着他救过的百姓被溺毙于河底,化作捆缚着他的借命桩!”
“眼睁睁看着那群披着人皮的厉鬼继续招摇过市,活得依旧是人模狗样!”
“这个故事,我说的可有错漏?!”
宁无猜脚步停下,缓缓扬起手中的长剑,细雪飞卷,被寒风裹挟着掠过魏落蝉的肩头,一字一顿的咬牙道:“魏!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