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真正的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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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谷之战,塞克勒击破赫德联军。

首领们带着本部人马各自逃命,又被阿尔帕德一路追杀。

光是从尸体上割下来的耳朵就数出三千有余。带血的人耳用草绳穿着,装了整整两辆大车。

帕拉图第五、第六军团同样伤亡惨重。

七千余名军团步兵,五千余名征召辅兵参战,共计阵亡七百七十二人,重伤九百四十三人。

轻伤没法计算,因为活下来的士兵几乎人人带伤。

重伤的判定标准也变成能不能自行走路。

打扫战场之后,帕拉图大军马不停蹄向东北方向进发。

帕拉图人取得一场胜利,这点毫无疑问。

如果是在过去,他们已经可以“谈笑凯歌还”。

然而战役的胜利,难以弥补战略的缺失。

阿尔帕德没能打散赫德联军——因为赫德联军本来就是散装的。

诸部诸部虽然打仗不甚卖力,但逃跑可是强项。压阵的苏兹部骑兵一溃,战斗又变成“狗撵兔子”。

狗撵兔子也没什么。照过去的经验,打疼赫德人就足够。

可现在群狼认定儿马势颓,即便儿马能够踢死一头狼、两头狼,剩下的饿狼还是会舔着伤口,紧紧跟在儿马身后。

就像不存在一个叫“赫德人”的独立意志,赫德人与帕拉图人作战的动机也十分复杂。

对于底层的赫德牧民,一方面他们是被暴力胁迫着来打仗,另一方面他们也渴望着战利品、赏赐和军功带来的阶级提升。

在底层牧民之上,是赫德社会的全职武士阶层。

包括中、小部落的首领,首领的亲族、友伴、护卫。

某种程度来说,这些人的动机与普通赫德牧民差不多。他们驱使族人,三大部驱使他们。

他们不愿折损实力,但是他们也渴望战利品。

盔甲、武器、火枪、弹药、工匠都是诸部平日难以获取的资源。

年纪大一些的首领还记得过去的好日子,他们打心底盼望能消灭帕拉图常备军,然后去帕拉图抢劫——前提是自家人马不要有损失。

而在更有野心、更有实力的首领看来,这一战不仅能消灭帕拉图常备军,也是建立威望、掌控诸部的好机会。

此外,对于全体赫德人而言,还有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在心头但说不出来的集体情绪。

那是“赫德人”对于“帕拉图人”的仇恨和怨气,不与某一个体挂钩,又在每个赫德人心底。

这种情绪或许还没有“河对岸的部落抢了我家两匹马,我好恨”来得强烈,但它确实存在。

总而言之,白狮的“不松口,但也不咬”的策略得到大多数赫德人的认同。

除了赤河部和特尔敦部,大部分首领身边只剩下亲信人马,他们需要时间收拢失散的部众。

没人再敢与帕拉图军团正面交战,但是也没人舍得就此放弃。

阿尔帕德和塞克勒的目的达到了,帕拉图军队的撤退之路变得异常安静,再没有发生任何交战。

只有偶尔出现的赫德轻骑提醒帕拉图人:敌人并未罢休。

……

意识到第二座浮桥也被摧毁,帕拉图军队的情绪变得不安和压抑。

脑子稍微正常的人,都能看出这支军队已经走到绝境。

帕拉图人没输,只是无路可走。

当晚,两名辅兵盗窃马匹,想要逃跑。

他们在河滩上被巡逻骑兵抓住,于次日清晨被当众处决。

必须要快做决断——这是全体军官的共识。

高级军官扩大会议上,有人提议:“要不然,继续往上游走?”

继续往上游走,一个简单粗暴的法。

越往上游水越浅、河道越窄,走到能淌过去的地方不就行了?

“往哪走?”博德上校毫不留情地呛了回去:“就算再往上游走两百公里,冥河照样有百米宽!干脆走进遮荫山脉,从蒙塔人那里绕回家好不好?”

“我就是说说……”

又是一阵沉默。

又有人提议:“我见过在山里伐木的工人,他们冬天砍树,运到河边钉成木排。等到夏天涨水的时候顺河而下,能直接到诸王堡,还能到内海。”

“我们也扎木排?”

“说不定可行……”

“诸位。”罗伯特中校头疼欲裂:“浮力原理!”

物体的浮力与排开液体的体积相关,在座的军官不管还记不记得,至少都学过。

罗伯特中校拿起纸笔,开始计算:“木排不是船,它没有空舱,全靠木头的浮力。木头密度取水的一半,也就是1公斤木排能载1公斤的东西。实际肯定做不到一比一,但我给你尽可能取多算。

全军上下现在有两万多人,每人就按70公斤,共计也有一百四十万公斤,也就是1400吨!上哪1400吨木头去?上哪找?!”

越计算,罗伯特中校越激动:“这只是人的重量,还没有算上我们武器、盔甲、辎重、弹药!对了,还有马!还有战马!我们还有上万匹战马!战马之外还有挽马。”

会议现场鸦雀无声。

“放木排?亏你想得出来!”罗伯特中校压着火气:“我们还不如干脆一人抱一根木头跳河,把武器、盔甲、战马统统扔给赫德人!”

“那不用木排,造船呢?”有人不服气地反问。

“船!船什么船?”罗伯特中校终于控制不住:“军中不是有维内塔人?把他们叫过来,问问装两万人要多少船!还有战马!就算是拿内海上最大的船,想要装走两万人,也要一整支舰队才行!”

两位将军一言不发。

军帐之中,气氛变得极为压抑。

罗伯特平常并不是很容易激动的类型,相反他很理性。

但越是理智的人,面对绝对的绝望就越容易崩溃。

“我们在此坚守,派人去诸王堡找船来呢?”豪格维茨上校沉吟着问:“诸王堡可有不少船。每年的羊毛不都是先到诸王堡装船,再顺江而下,送往联省和维内塔吗?”

众人的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没错!诸王堡有船!大小都有!”

“冥河是通大江的,荒原上的河流都通!让船过来接我们。”

“先生们!”罗伯特中校忍不住大吼:“我们是上游!诸王堡是下游!你们难道没听过吗?维内塔商人在帕拉图买船,载着羊毛到内海,再把船拆掉卖木材,最后骑马回诸王堡!”

博德上校安抚住罗伯特中校,对其他人解释道:“从诸王堡到这里是逆流而上。维内塔人宁可买舟东下,也不逆水行舟,就是因为太困难。

逆水行舟靠三样东西,桨、帆和纤夫。现在是冬季,刮西风,不仅逆水还逆风。用不了帆,也没有人给我们拉纤。想要凑足划桨战船,得维内塔或是联省的内海舰队来才行。”

“别指望船了!”博德上校重重地总结,他停顿一下,说:“唯一可行的办法是我们在此坚守,派人回诸王堡求援。只要援军能击溃河对岸的蛮子,我们就能搭浮桥。”

浮桥因为没有固定的桥墩,为保持轴线位置不致偏移,在两岸、上下游都需要布置缆索锚碇。

赫德劫掠者守在河对岸,就等于是卡住了帕拉图军队的喉咙。

不击溃他们,浮桥是架不成的。

“我觉得可行!”有校官高声赞同。

有校官担忧地问:“坚守?我们粮秣还够吗?”

博德上校坚定地回答:“不够就省!不够就杀马!一定要守到援军抵达。”

“要是援军没能解围怎么办?”

“光在新垦地,我们就能拉出上万杜萨克和民兵,怎么可能打不过对岸那几千赫德人?”博德上校胸有成竹:“蛮子入寇,各地民兵肯定已经在集结。军团总部只要派他们过来就行。”

豪格维茨上校抱着胳膊,问:“指望援军解围还是太被动,我们应该想办法送一部分人过河,灭了对岸的蛮子。对岸蛮子差不多有三千、四千人的样子,只要能送过去十五个中队就行。”

罗伯特中校反问:“怎么送过去?”

“船?”

“哪来能装两千骑兵的船!”

“去上游,用小船一点一点运。”

“豪格维茨上校!您就没想过士气的问题?”罗伯特中校瞪着眼睛反驳:“赫德人能守在对岸,就不能监视上下游?一旦失败,损失不仅是十五个中队的骑兵,还有十五个中队的战马。

我且不说你能不能渡河。凭军队现在的状态,不等你到对岸,我们这边就要崩溃了!士兵会以为你们要逃跑的!”

豪格维茨冷笑:“你太小瞧帕拉图人!”

罗伯特中校勃然大怒:“苦活都是我们干,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双方剑拔弩张,简直是一触即发。

“都给我坐下!”阿尔帕德狠狠一拍桌子:“要决斗?滚出去。别溅到我身上血!”

塞克勒将军叹了口气:“固守待援可不是什么好办法,看来我们也只能从坏办法里选最好的那个。要想想备用计划,援兵没来怎么办?来了没能解围又怎么办?”

军帐又陷入沉默。

如果援兵没来,或是来了没能解围。

那么等待第五、第六军团的只有一个下场——全军覆没。

“我手下的百夫长有个想法。”沉默至今的独眼中校打破沉默,他的声音不大,但是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那小子有点急智,我觉得可以试试。”

“别废话。”塞克勒将军不满地看了杰士卡中校一眼:“讲!”

“建一座桥!”杰士卡中校拿出图纸:“不是浮桥,而是一座真正的桥。”

罗伯特中校一挑眉毛:“真正的桥?怎么建?”

杰士卡中校走上前去,把图纸挂在架子上:

“像恺撒那样建!”

……

温特斯站在一座土丘上,他的前方是正在紧锣密鼓施工的大营。

再往前,便是气势磅礴的冥河。

在温特斯的左手边,还有另一座高度相仿的土丘。

军团指挥部给两座土丘的正式代号是南高地、北高地。

不过因为两座土丘形似女性的双峰,所以士兵们都称其为……那个。

大营与两座土丘呈三角形分布,紧挨着河滩。

这个位置并不是很利于防守,因为两座土丘居高临下、俯瞰大营全貌。

帕拉图军队不得不在南、北高地上修筑堡垒,并分散兵力驻守。

把大营设在不适合防守的地形上,只为两个理由:

第一,从这里往西北走半公里,有一片茂密的针叶林;

第二,这里的河道宽度不到两百米,正适合架桥。

时间不等人,第五军团的士兵还在挖掘壕沟、修筑营墙,第六军团的士兵已经拖着原木返回。

军营此刻就是一间巨大的露天木工坊、铁匠铺。

不拘铁匠、木匠、烧炭匠、泥瓦匠……军中所有工匠都被集中到一处,贝里昂也在其中。

连只会用刨子的半桶水都被抽走。

风箱吹得炉火呼呼响,叮叮当当的锻打声响个不停。

多余的盔甲、武器被熔铸成斧头、钉子、锚,再送往需要它们的人手中。

所有人都在忘我工作,营地中央,一张巨型木筏正逐渐成型。

“咚!”

“咚!”

“咚!”

与此同时,另一张巨型木筏正漂浮在水面,往河床里砸进一根根木桩。

还有几艘小船锚定在河心,正在测量水深。

巨型木筏上有一架像是打桩机的简陋器械:一块石墩、一套起重装置、一条滑轨。

载着这套器械的木筏,便是筑桥工程的核心。

木筏上的士兵呐喊着推动转盘,绳索嘎吱嘎吱作响,沉重的墩石被一点一点抬升。

木筏上的其余士兵齐心协力,将一根原木放入滑轨,尽可能克服浮力往深处探。

当原木的尖端触及河床的时候,木筏上的军官扳开起重机阻铁。

石墩重重落下,砸在木桩尾部,木筏都在跟着颤抖。

木桩被巨力敲进河床将近半米深。

士兵们再次喊着号子推动转盘——他们还需要重复两次,直到木桩牢牢扎进河床深处为止。

固定在河床上的木桩将会作为桥墩,向着河对岸一路延伸。

超大型木筏载着六米高的打桩机,如同神话里的巨人行走于水面,惊得对岸的赫德人目瞪口呆、奔走高喊。

“没见过这东西吧?”温特斯心中阵阵快意:“看来是《高卢战记》没有赫德语版本。”

瑞德修士也在温特斯身旁。

老头捋着胡须,慨叹道:“奇技淫巧,当真是奇技淫巧。”

“什么?”温特斯听不懂。

“我在说你的本事真厉害!”

“不是我发明的。”温特斯羞愧地抓了几下头发:“都是古人书里的东西,只是没有实物。在陆院的时候,老师带领我们尝试复原过。”

“不过。”瑞德修士咂着嘴说:“这桥恐怕不经用吧。”

“反正也没指望用到世界末日,能用一次就足矣。”

瑞德修士哈哈大笑:“也是。”

“白狮!”温特斯突然冲着冥河大喊:“还有什么招!统统使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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