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扎被困九龙锦罩中,那九条金龙喷吐的都是三昧真火。
有锦帐束缚着三昧真火只在锦帐中燃烧,更有九条金龙反复喷吐,较之普通的一道三昧真火威力还要强大。
娜扎站在锦帐最中间,这里算是风眼的位置,一时间尚未被神火焚烧,却也得拼尽全部法力,在身周苦苦撑起一道气流罩隔蔽神火。
娜扎又惊又怒,悲愤地问道:“为什么?就因为我不想杀害朋友,师祖和师尊就要置我于死地么?
陈苏苏何曾做过天怒人怨之事,上界若不教而诛,干涉人间之事,那三界秩序,岂非荡然无存?”
洞若道人淡淡地道:“你已投胎转世,不是上界之人。这就是必须要你出手的原因,
否则,教尊何必赐你法宝?凭我这九龙神火罩,只要罩住他陈玄丘,便是一块先天顽石,也要把它炼成了渣渣。”
陈玄丘一手定神鞭,一手小吉祥碑,正狂奔而来,突然感应到左手盾状石碑一阵颤抖,似乎是发自灵魂的战栗,仿佛它感应到了什么,有一种极大的恐惧,不由惊咦一声。
他因为奔跑在地面上,前方障碍物使他还未看到那九龙神火罩,心中顿时生疑,这石碑质地无比坚硬,怎么会突生畏惧之意?难道前面有埋伏?
陈玄丘心中一动,立即放慢了速度,免得一头扎进旁人的陷阱。
九龙神火罩内,娜扎愤懑叫道:“我既算是凡人,便有凡人缘分。师尊竟如此绝情,我只偶抗师命,便要置我于死地么?”
金霞童子嗫嚅了一下,终于忍不住说道:“师兄,本来教祖老爷是要师父来惩治你的,师父他老人家也是……也是不情愿,已经被教祖老爷幽禁了,若非几位师叔求情,险些削了师父顶上三花。”
娜扎听了顿时一呆,他本是教祖手中一颗苍颉胡灵珠子,点化成人后才交给师父教导授艺。
所以论亲疏远近,他其实与教祖更近些,属于教祖指定一个弟子教授给他本领,而非他师父自己物色的弟子。
想不到关键时候,师父倒是疼他,居然如此护犊子。可教祖……
娜扎心中又是悲愤,又是惨然,流泪道:“好好好!也莫要因我牵累师父了。我虽非披毛戴角、湿生卵化之辈,却也不是先天人族,在教祖老爷眼中,终究是个可有可无之物!你既点化我成人,我便还你这个人胎,从此你是你,我是我,恩断义绝!”
娜扎说到这里,踏前一步,放开护体玄光,任那三昧真火侵身而来。
金霞童子惊叫:“师兄,不要啊……”
洞若道人哂然:“果然是个不知感恩之辈,这般时候,还要执迷不悟。罢了,你便回归无知无识之物罢!”
洞若道人神念一动,九龙神火罩内三昧真火呼啸卷去,将娜扎立时裹成了一个火人。
……
南子飞身掠下,因那宝帕被剑气削开,灵应已失,载不动姬侯,眼看他就要摔在地上,活活摔死。
南子及时赶到,一把挽住了他。
浅陌公主这时也从另一片飞帕上跃过来。
南子马上把姬侯交给浅陌,道:“快带姬侯走。”
说罢一纵身便拦住王舒窈,五指一张,五道银丝便向王舒窈缠绕而去。
浅陌无瑕道谢,匆匆挽起姬侯,就往前方巷中钻去。
虽然没了飞帕,只凭脚程慢了许多,但现在满城到处都是乱民,混迹其间,反而不易寻找。
陈玄丘虽然放慢了步伐,还是冲到了九龙神火罩前,他一眼看见浅陌拉着姬侯遁走,刚要拔足去追,忽见那九龙神火罩内烈火熊熊,一条红绫儿在烈焰中翻滚着,却是焚之不得。
陈玄丘一见,心中便是一惊,骇然道:“谁在里面,可是娜扎?”
金霞童子垂泪拜倒,泣声道:“金霞跪送娜扎师兄。”
陈玄丘一听果然是娜扎,大吼一声就扑了上去。
洞若道人脸色一沉,大喝道:“贫道清理门户,何人胆敢插手?”
陈玄丘勃然大怒:“去你妈的!”
抡起小吉祥碑,就向洞若道人当头砸去。
那打神鞭虽也犀利,可此时此刻,对陈玄丘来说,却远不及将一方千钧石碑,生生砸下泄愤。
葫中世界的天道意志吉祥姑娘感应到了外面似乎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气息。
甫一感应到那股气息,她的灵魂便在战栗,脑海中涌起无数破碎的画面:似乎有一个无辜的女儿家,被困在熊熊燃烧的三昧真火中,生生把她炼成了灰烬。
那绝望、悲愤、不甘,来自于灵魂的冲击,来自于肉体的痛楚,叫她娇躯颤抖。
但是,恐惧旋即就转化一股极大的愤怒冲宵而起。
她虽无比愤怒,却无法脱离这方天地,她的愤怒便化作了灭世一般的神雷,整个葫中世界,天空到处都是殷雷阵阵,铅云滚滚,似乎将有毁天灭地的大事情发生。
山在战栗,海在呼啸,一座座火山酝酿着爆发,这片新生的小天地,要毁灭了。
这时候,陈玄丘愤怒地挥着小吉祥碑向洞若道人砸去。
陈玄丘是葫中世界的主人,吉祥是维护葫中世界运行的意志,当这片世界拥有了生机,就只有陈玄丘能把她带出去。
吉祥的愤怒与陈玄丘的愤怒瞬间同频,籍由陈玄丘之怒,吉祥腾空而起,突破空间屏障,贯入那方石碑。
那方石碑登时脱离了陈玄丘的手掌,自行向洞若道人砸去。
洞若道人大吃一惊,拔剑刺向石碑,“铿”地一声,宝剑折断,洞若道人虎口流血,飞身疾退,只被那石碑卷到了一点边儿,“嗖”地一下就把洞若道人砸飞了。
金霞大吃一惊,洞若道人虽非道祖亲传弟子,可他若死在这里,道祖老爷最好面子的人,必然迁怒于师尊,现在只是幽禁了他,那时只怕真要削了他顶上三花了。
金霞立即纵身追去。
洞若道人被远远砸飞出几十丈远,落在一处院角地上。
金霞赶到,扶起洞若,急叫道:“洞若师叔,你怎样了?”
这时候,陈玄丘已经一把将还要追向洞若的石碑攫了回来,抢起石碑就砸向九龙神火罩。
这件法宝是一件火攻力器,对外部的防御不是它的特长。更何况陈玄丘手中所持的,可不是一件凡物。
只一砸,那九龙神火罩便吱嘎嘎一阵响,险些散了架。
那边洞若吐了一口鲜血,刚刚惨然道:“我……下体尽碎……”
就感应到九龙神火罩被人几乎拍散了,大惊之下,立即捏法诀道:“收!”
那九龙神火罩望空飞来,复又化作板栗大小,落在他的掌心。
洞若道人强忍痛楚,道:“快……快带我走,回禀教尊。”
金霞洞子不敢怠慢,心中只盼这九龙神火罩收回来了,希望师兄没事。便即抱起洞若道人,驾起一道遁光飞掠而去。
陈玄丘将那石碑化作一丈大小,狠狠一碑砸去,险些砸散了一件许多神明都畏惧三分的法宝。
一击未散,陈玄丘又是一碑扬起,可还不等砸下去,那九龙神火罩突然望空飞去,陈玄丘急忙硬生生止住砸下的石碑。
三昧神火不是凡火,九龙神火罩一收,火焰立时消失,原本神火罩内地面,已经烧成一片琉璃色,地面上干干净净,只是静静地躺着火尖枪、风火轮、浑天凌和乾坤圈。
至于娜扎,便是一片骨骸都全然不见了。
陈玄丘没有开天眼,不曾看到,娜扎的魂魄此时正立在当地,被阳光晒着、寒风吹着,魂魄摇摇欲散散。
远处,一个阴间使者化身蝙蝠,展翅飞来。
只要他的灵魂被掠走,那抹至纯至净却也抹杀了一切记忆的神识便会回归天界,返回教祖面前那颗苍颉胡宝珠之内,重新成为受教祖驭使的一件法宝器灵。
早就潜至附近,正在观看空中南子与王舒窈一战的白七爷,自从看见陈玄丘出现,便暗叫一声苦也。
她能肉身成神,全凭陈玄丘的母亲点化,陈玄丘之母苏青绾对她有莫大功德。所以她对陈玄丘实在不能伤害得罪,几次三番被人召唤出来,本想饱餐一顿,结果反而屡屡被陈玄丘所用。
如今见了陈玄丘,七音染只好乖乖藏起,只盼着这个祖宗赶紧离开才好。
这时九龙神火罩撤走,七音染突然感应到一抹至存至净的神识,这神识……太滋补了!
若吃了它,怕不是要立即拥有超越冥判甚而赶上冥王的强大力量?
七音染馋得口水都快下来了,这时她已辨识出那道至存至净的神念,就蕴藏在琉璃净土之上的那道灵魂。
七音染成为阴神时,曾与天道立下誓约,除非有人献祭,不得吞噬灵魂。
可她现在相中的并不是娜扎的灵魂,而是她灵魂深处包裹着的那道至纯至净的神念,所以不算违规。
不过,七音染感觉到,若是那道灵魂被吹散了,这道至纯神念立时就要被天界一股莫名的力量摄走。
此时那道灵魂却是隔绝它受天界那股召唤力量的屏障。
她要享用这股至纯神念,就得寻个可以隔蔽天机的所在,再剥离灵魂,然后才能安心享用美食。
这时,阴间使者化身的蝙蝠也即将飞到,七音染大急,立即纤掌一探,一把将娜扎的元神摄在掌中,用她的阴神之力滋补蕴养着,免得她魂魄散了。
手提长剑的翠衫少女和一个白发道服老者飞掠过来,稳稳地落在地上。
七音染此刻是隐身于阴阳界的间隙中,本不用担心会被人看见,却不料那道服老者甫一落地,便向她藏身处看了一眼。
七音染顿时彻体生寒,她感觉到,那道服老者绝不是胡乱瞟了一眼,他就是在看自己。
这老儿能看见我?
七音染心中极为不安,神识急忙一扫,忽然发现一个绝好的藏身之地。
七音染立时攫着刚刚身死,神魂尚一片懵懂,还未恢复清醒的娜扎元神,遁去那安全之地。
她打算好好享用一下这道美食,嗯,也许应该系上雪白的餐巾,点上蜡烛,摆好一副锃亮的刀叉再享用。
这是她成为阴神以来,将要享用的最高品级的大餐,理应有一点仪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