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芸身边,站着两个男人,正是之前出现在虎丘现身的齐明和杜泰奎二人。
这二人彼此对视一眼,露出惊讶神色,这个消息太过突然。楚家之子,何时成了秦芸的师弟?
若论辈分,楚逸也应该是其师侄什么的,也不会平辈呀。
关键是,楚逸的师父是谁?
紫棠后背惊出一身冷汗,为自己这个决定暗自庆幸,原来这小子还真没忽悠他。
秦芸乃天机营当家人,不论修为,还是品性,大家对她都比较认可。奈何,有些事情上,秦芸处理结果不能让人满意,时间长了,便有人对她十分不满。
很多时候,都是虚与委蛇,光说不做,天机营内部也渐渐变成一团散沙,形成三大势力。
秦芸不说,另外两大势力,分别是以齐明和杜泰奎为首。进入天机营之人,都是经过五老峰点头通过后方能进入。
人员成分较为复杂,有来自上三宗或下三宗,也有山泽野修。但只要进入天机营,前期过往一笔抹掉,终生只能为天机营效命。
不过,因经过五老峰勘验和点头,实际上这批人或多或少要以五老峰各峰那帮人马首是瞻。
秦芸来自天剑峰,而齐明进入天机营是由神符峰之人引入的,杜泰奎则是玄阵峰引入的。
秦芸乃明面上的当家人,但涉及到根本利益,齐明代表的是神符峰,杜泰奎代表的是玄阵峰。
所以,秦芸处理起来也十分头痛,这也是她这几年感到身心疲惫的根本原因。
原先从国师府出来,她还有心有不甘。可转念之间,她便想通其中关键。秦芸还想着,国师让她寻个机会把楚逸弄进天机营,不曾想机会这么快就出现。
巧合的是,齐明和杜泰奎这二人又在现场,正好可以把手中这烫手的符牌交出去。
楚逸闻声,目光落到外面那个蒙着面纱的女子。虽然看不到脸面,但面纱之上那双眼睛足以说明她是个不沾人间烟火的仙子。
楚逸拱手作揖道:“见过师姐。”
黑羽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秦芸,脑子里立马浮现从书上看到那段话:
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秦芸察觉到黑羽不善的目光,眉头微皱,冷声道:“师弟在此,可有什么发现?”
齐明和杜泰奎两人心中“咯噔”一下,这句话问似乎有些不妥当啊。
楚逸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这句话的关键,急忙小跑冲到秦芸跟前,抱拳道:“回师姐,此处有魔门妖人作祟,欲图加害五殿下和蔡尚书之子。不过,在我三人合力之下,已经将其诛杀。”
秦芸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快,嘴角边泛出一丝笑意,轻声问道:“妖人尸体何在?”
楚逸转身,右手指着大厅方向,如实道:“身死道消,灰飞烟灭。不过,此人名号却是记下,名叫昭君。”
紫棠眼中闪过一丝哀伤,但很快消失,取而代之是波澜不惊的沉着。
“昭君?楚公子,你没弄错吧?”齐明冷言冷语。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胡乱说个魔道妖人,骗鬼啊!
楚逸斜视他两眼,冷笑道:“这位,怎么称呼?”
齐明傲慢道:“天机营,齐明。”
楚逸“哦”了一声,道:“我还以为是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把自家养的狗给放到大街上乱咬人呢。”
“你…”齐明恼羞动怒,正要出手教训,却被杜泰奎制止:“齐兄,稍安勿躁,这其中似乎另有隐情。”
就在这时,蔡俊华搀扶着李景宽踩着残肢断臂走了出来。
李景宽看向楚逸,脸上露出欣慰笑容,抱拳道:“多谢楚兄出手相救,这才将魔门妖人一举诛杀。”
蔡俊华楞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李景宽为何要这样说。
楚逸抱拳笑道:“让殿下受惊了。”
李景宽走到他跟前,将脸凑过去,小声道:“处理好。”
楚逸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道:“殿下放心。”
李景宽向秦芸躬身作揖,恭敬道:“见过秦大人。”
秦芸点了点头,不冷不热道:“殿下受惊了。我这就护送殿下回宫。”
“有劳秦大人。”李景宽回礼道。
不对啊,怎么让秦大人亲自护送自己回宫,他可觉得自己没那分量。
不光李景宽惊讶,杜泰奎和齐明二人也是不解。
秦芸突然觉得自己多个小师弟也不错,这些脏话累活就小师弟去做,还真是省心省力。
想到这,秦芸嘴角上扬,忍不住心中笑意,平静道:“小师弟,你把符牌丢在国师那边。国师让我给你送过来。”
说着,秦芸取出一块黑色玉质的符牌,随手就这么扔给楚逸。
楚逸心里还嘀咕着,自己好像没丢东西在国师那边呀。不过师姐给的东西,自然要接着。于是,他在众人极度震惊的目光下就这么接了下来。
齐明和李奎泰二人气的脸色铁青,嘴唇发紫,到头来为他人做嫁衣。
为了这块符牌,他二人明里暗里不知筹划多少次,付出多少心血,这才逼着秦芸步步退让。
符牌正面刻有“天机”二字,背面刻有“人为”,看上去好像没什么特殊的。
李景宽惊愕的下巴要掉下来。他身为皇子,自然知道这块符牌代表着什么,又意味着什么。
李景宽在禁军护卫下上了马车,蔡俊华卑躬屈膝,战战兢兢。他不知道,李景宽回去之后会怎样跟他算这笔账。
来这里是他主意。如果李景宽认为他与魔道妖人有勾结,欲图加害于他,那么他就等着被抄家诛九族吧。
“俊华,你上来。”李景宽掀开车帘,看着他喊道。
蔡俊华内心一震,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紧张,双脚竟然迈不动了。
如果不是有禁军搀扶着他上马车,估计这会还站在原地不动。
“坐吧。”李景宽淡淡道。
蔡俊华哪里敢坐呀,赶忙跪下来,哀求道:“殿下,此事与我父亲和家人无关,还请殿下恕罪。”
李景宽神色凛然道:“如果你最后那一刻没有控制住自己,现在早就人头落地。”
蔡俊华伏地哭泣道:“求殿下开恩。”
李景宽沉吟片刻,道:“今日之事,都已过去。记住,如有人问你,你只说晕倒,一概不知。倘若泄露半字,你们蔡家就等着诛九族。”
蔡俊华心中大石头落了下来,感恩戴德道:“谢殿下不杀之恩。”
李景宽如今回想起来也是一阵后怕,倘若不是楚逸力挽狂澜,恐怕真要命丧那冒牌楚逸之手。
“你要谢,应该谢楚逸才是。”
蔡俊华不傻,自然听出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叩谢道:“谢殿下明示。”
“起来吧。这两年也是辛苦你了。”李景宽微笑道。
蔡俊华闻之落泪,泣不成声。为了等这句话,他受了多少委屈,付出多少辛酸。来之前还想着,自己一片好心都喂狗了,没想到峰回路转,好心有好报啊。
在秦芸护送下,李景宽马车缓缓朝皇宫方向驶去。
齐明和李泰奎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毕竟谁有符牌,谁就是天机营的管事人。
李泰奎脑子转的快,上前一步,抱拳道:“见过楚大人。”
楚逸楞了一下,暗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官职?
“你刚才称呼我什么?”楚逸不解道。
李泰奎赔笑道:“大人有所不知。这符牌可不是普通之物,此乃天机营天郎将正位之物。”
听到“天朗将”三个字,楚逸顿时傻眼了。直到此时,他才明白,接下符牌意味着什么。
这么重要的官位,自家师姐就这么随意扔给他来做,这也太儿戏了吧。
马车里,秦芸摘下面纱,露出绝美容颜。此刻,她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自己终究不擅长处理这些凡尘俗事。
一想到自己小师弟那震惊的神情,不由自主,眉语目笑。这一笑,倘若在世人眼中,那便是一笑倾城,再笑倾国。
紫棠站在楚逸身后,面带笑意,再次肯定自己选择是无比正确。只是,自己就这么大而皇之背叛雇主,今后的路似乎也看不到光明前景啊。
他虽然不知道雇主真正身份,但能够动用血红刺的手找到他,并且给他足够丰厚的酬劳,足以说明雇主的地位尊贵。
雇主为何要花这么大代价杀死楚逸,这其中牵涉的事情已不是他一个山泽野修要考虑的事。
既然选择跟着他,或者说不得不跟着他,那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在他泥宫丸里面的那一粒小红点,给他直觉就是特别危险,昭君之死历历在目,他不愿意重蹈覆辙。
再说,昭君已经被戴上魔道妖人这顶帽子,从今往后不能与她再有任何瓜葛。
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也就是这个理吧。
楚逸站在不远处,望着熊熊大火,神色平静,只不过依旧忍不住感慨,京都最负盛名的绿肥红瘦在一片火光中化为灰烬。
火光之中,似有人唱道:“俺曾见,京都玉树莺声晓,武陵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楚逸看了最后一眼,叹息道:“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过风流觉。”
那一夜,京都武陵街上空,火光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