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只无家可归的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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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白德珍痛哭的时候,忽然有人拍了拍她,她尖叫着跳了起来,正好把那人撞倒在地。“你这大姐,咋回事啊?”听见问话,她才看清楚原来是一个老大爷,老大爷显然也被她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白德珍慌忙扶起大爷,连声道歉,并说自己离家出走,没有地方住,只好在外面受冻。

好心的老大爷将她领回了附近自己家中。老伴见丈夫领了一个颇有姿色的中年女人回来,脸色很不好看。老大爷赶快把老伴拉到一边,悄悄劝说了几句,她这才阴转多云。白德珍见状,忙从兜里翻出50块钱递给老太太。老太太这才热情地招呼她,给她收拾了一间房。

但在这户好心人家里,白德珍只住了三天。她恐怕行迹暴露,在一天深夜里,又悄悄逃走了。

之后,她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子,又花了50块钱在一位农村大姐家住了四天。这时她身上的海洛因已经不多了,只够再注射一次了。她便问大姐:“大姐,村里有汽车吗?”

“有啊,大妹子,你想往哪去啊?去干啥?”农村大姐关心地问道。

白德珍避而不答,只询问了去县城的车次和时间。第二天,她坐上车来到了县城,她本想到县城去买毒品,但一个偏远的县城不可能有卖毒品的,即使有,白德珍人生地不熟,也买不到。

在县城下车后,白德珍不敢在城里逗留,便游荡到了附近的一个小村。在这里,她发现了一家小饭馆,便走了进去。这家饭店虽然门脸不大,里面倒还干净整齐。老板娘是一个50多岁的女人,见来了客人,便热情地招呼她坐,殷勤地问:“妹子,想吃点啥啊?咱这店虽小,但饭做得可好吃啦!”白德珍随便点了一碗面,胡乱吃了吃,然后就开始发呆。她想到自己老这么跑来跑去的也不是办法,身上的海洛因快没了,钱也不多了,该怎么办啊?

白德珍的目光茫然地落在老板娘身上,看她出出进进地忙得不亦乐乎,这家小店生意还不错。她不禁想起,以前自己也是一个老板娘啊,这小破饭馆怎么可以和自己的饭店相提并论呢,那多气派那多排场啊。

“唉……”白德珍叹了一口气。眼下又能怎么办,不如先在这里躲一躲,顺便打工挣点钱,正好自己对饭店的事情也比较熟悉。

等到客人少了,老板娘闲下来了,白德珍走过去问:“老板娘,生意不错啊。你这店里用人吗?我什么都会做。”老板娘头一次碰到这种事,这才仔细的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女人,看她的样子不像是本地人,虽然满脸憔悴却掩不住几分文静和中年女人的风韵,不禁疑惑地问道:“你从哪儿来的?”

白德珍随口回答道:“我家在东北,我想打工挣点路费钱。大姐,你就行行好吧。我什么都会干,真的,不骗你。”老板娘见她挺有诚意,便答应了:“那好吧,正好我这现在也需要人手。明天你就开始做吧。”

白德珍忙说:“大姐,我身体不太好,让我先休息几天我再上班吧。”老板娘同意了。白德珍打完最后一针毒品后,她给了老板娘50元,让她到县城去帮自己买了安定针和安痛针,开始偷偷戒毒。

几天后,白德珍的体力慢慢恢复了,随后她就在店里干活。店虽不大,活却不少。白德珍以前当老板的时候,哪里干过这些粗活。没多长时间,她就受不了了,但为了拿到工钱,她只好挺下去。一个月后,白德珍领到了这一个月辛苦劳动的工钱:300元。

她捧着这来之不易的300元,不禁百感交集。以前别说是300元,就是三万也没放在眼里。而这钱却让她觉得沉甸甸的。

2001年4月底,白德珍带着这300元钱又来到了附近一个乡,在一家叫天宏大酒店的饭店打工。在酒店里,白德珍自称叫李丽,家在北京东四一带居住,因为切汇骗钱,警察一直在找她,所以出来避避。她的话听起来很真诚,骗过了酒店老板吴斌,吴斌觉得白德珍不过是倒点外汇,犯的不是什么大罪,只要能给自己带来效益就行,就留下了她。

酒店里的工作要轻松多了,这时白德珍的毒也戒了不少,身体也慢慢养好了,脸上的气色也渐渐红润。曾经被毒品侵蚀得千疮百孔的身体开始复苏了,就像火中的凤凰一样,她又重生了,生命的活力再次显现在她身上,散发着中年女人独有的成熟魅力。

这个化名叫李丽的女人毕竟来自大城市,身上有一种城市的现代感,在一群土生土长的乡下服务员中如鹤立鸡群,很快引起了老板吴斌的注意。吴斌很同情她的遭遇,十分照顾她,两人渐渐熟了,她便成了酒店免费的客人,因为很多人听说天宏大酒店来了个漂亮的北京女人,很多人都慕名来这个酒店吃饭,包括乡里的一些小干部。而白德珍有空的时候,也常陪乡里的干部唱唱歌、跳跳舞。

在待人接物上,白德珍也很会处事,她和吴斌的家人相处的很融洽,她特别会讨吴斌岳父的欢心,老头子觉得白德珍是个有来头的女人,尽管眼下落了难,将来一定会发迹的,便认白德珍做了自己的干女儿,还在自己的家中为她单独准备了一间房间。白德珍便以吴斌“干小姨子”的身份在吴家心安理得地住了下来。

吴斌的哥哥吴大明是当地村里的村支部书记,时常去弟弟的酒店玩。这天,正好白德珍没什么事,吴斌便让她去陪吴大明等人唱歌。白德珍的歌唱的不错,一曲下来,众人叫好。而吴大明也对白德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双色眼在她身上游来走去,一双手也开始不安分地在白德珍后背上游动。白德珍假装没感觉,不动声色地借上洗手间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而吴大明却不肯放弃,跟着白德珍来到她房门外。吴大明敲了敲门,白德珍开门见是他,忙把门关上,但吴大明使劲用手抵住门,不让她关。吴大明说:“好妹妹,你让我进去吧。我喜欢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可是吴斌的亲哥哥啊。”

白德珍推口说:“大哥,都这么晚了,你还是回家吧。我要休息了。”

“别介意,要不大哥陪陪你吧。”吴大明仍然死皮赖脸地纠缠。

“大哥,吴斌一家人对我很好,我尊重吴家的人,我也尊重你,希望你也尊重我,不然我就要喊人来了。这样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你还是回去吧。”白德珍坚决的态度让吴大明很扫兴,只得悻悻地离开了。

但吴大明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当白德珍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发现吴大明正斜躺在自己的床上,她很气愤地走过去,想把他拽起来推出去,却不料反被吴大明按倒在床上。白德珍慌了,忙大声地说:“你想干什么?”

吴大明淫笑着不回答,开始动手动脚。白德珍一边挣扎着,一边叫:“来人啦,救命啊!”吴大明急忙捂祝糊的嘴,恶狠狠的低声说道:“你要是敢叫,我就报警,让警察把你这个逃犯抓走。李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来历。你还是乖乖的听我话吧。”原来这个家伙为了得到她,早向弟弟打听到了她的事情,这一次,他志在必得。

白德珍听了他的话后,呆住了,她害怕他真的会报警,那自己一切都完了。眼下她还不想死,她还想见到自己的孩子和丈夫,还想委曲求全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在吴大明的威胁下,白德珍无助而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有了第一次,自然就会有二次,吴大明多次胁迫白德珍与自己发生关系,而她只好强忍着痛苦,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伺候着吴大明。

虽然吴家的其他人对白德珍都不错,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家啊。逃亡在外的白德珍十分挂念孩子,她又从报上看到自己家的那间平房所在的地区已经拆迁了,便给她姐姐打电话,询问拆迁款的事情,姐姐答应分给她八万五千元。她想回北京拿钱去,便和已经释放的丈夫邓天宇联系上了。

2002年5月,邓天宇借了辆车,来到河北乡下的天宏大酒店接她回到了北京,住在一个朋友家。

白德珍站在家门前,她不知道进门后怎么对父母说,她已经无法再说什么了,父母也不能再经受这样的刺激,茫茫暗夜里,白德珍一个人站在父母家门口哭泣,没有人能知道。

在家门口站了很久很久,白德珍终于没有进家门,她一个人边走边哭,边想起了自己的一对儿女。无论在逃亡的过程中还是回到北京,白德珍都一直挂念着儿女,这是她一生的牵挂。

在丈夫的安排下,白德珍见到了已经15岁的孩子,但她对孩子说自己在外面戒毒,所以一直没有回家。而这时,白德珍的家人们都还不知道她杀人的事。

到北京的第三天,白德珍拿到了自己的那部分拆迁款,这笔钱她一分也没有拿,全部存在了银行,想给孩子留着。

白德珍怕自己在北京待下去会被警方发现,决定马上离开北京。临走的时候,丈夫对她说:“你回来吧,你戒毒也差不多了,我也基本戒毒了,你回家吧。”

白德珍说:“让我考虑考虑吧”。

邓天宇说:“你还有什么可考虑的,你回来我们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吧。”

白德珍能说什么呢?邓天宇说出了这些年来她郁闷在心底的话,她很想回北京跟丈夫和儿女一起生活,但她知道自己已经犯下了死罪,她只好默默地离开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北京城。说真的,经历过这么多的磨难,儿子女儿都15岁了,白德珍是多么想全家四口一起好好过日子呀,这是她多年的愿望,也是一生的愿望,可当邓天宇提出来的时候,白德珍还是害怕了,她怕警方会很快找到她。她自己也拿不准主意,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白德珍不敢在北京多待,很快,白德珍就离开北京回到了河北武强。

然而,河北乡下毕竟不是自己的家。2002年9月的一天,吴斌发现丢了2000元钱,他怀疑是白德珍干的,就旁敲侧击地询问她。白德珍想到自己一直受到吴大明的欺负,而现在吴斌也不信任自己了,非常生气,便离开了酒店再次去投靠舅舅。

这个期间,白德珍想办法和孩子联系上了,经常互相打电话,两个孩子也分别去河北看望过她。只有听话的孩子才能给逃亡时期的白德珍以欣慰的感觉。

但她的两个孩子终究弄不明白,爸爸和妈妈为什么总是不跟自己在一起,为什么爸爸一个家,他们自己住在奶奶家。而妈妈却一个人在河北的乡下流浪。她的女儿在电话上问她:“妈妈,为什么别人都是一个家,我却有三个家?你离开家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能不能回家来一趟,妈妈,我想你,我想你啊妈妈!”

白德珍眼含热泪,她不敢也不能告诉孩子自己杀了人。

再次回到舅舅家里,白德珍的日子也过得并不顺。自从上次白德珍赌气出走之后,舅舅一家对她的看法就很差了,现在在外面混不下去又回来,全家人的脸色都是冷冰冰的。2003年2月6日,白德珍在舅舅家好不容易熬过了春节,又再次离开了舅舅家,到一个饭店去打工。

在这个期间,白德珍越来越思念丈夫和自己的儿女,她曾多次和邓天宇取得联系,也曾偷偷回过北京,但她就是不肯听从丈夫的劝告回家,也不说自己在外逃亡的真实原因,一直欺骗家人说自己在外面戒毒。在逃亡的日子里,她时常受到良心的谴责。她深感对不起干妈钟雨虹一家人,也对不起自己的孩子。

想起逃亡的这两年,真是一言难尽,白德珍独自一人的时候,她的眼里常常满含泪水,是因为毒品害得太深、害得太苦。在每一个暗夜里,白德珍常常低泣着,像一只可怜的无家可归的猫。

在白德珍逃亡的过程中,北京警方一直在寻找白德珍的下落,2003年2月,专案组发现邓天宇的手机与河北某县的一些电话联系频繁,便派精干力量在当地警方的协助下,于2003年3月3日将正在饭店工作的白德珍抓获归案。白德珍也结束了她长达两年的逃亡生活,而等待她的是法律的严厉制裁。在法庭上,白德珍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2003年10月,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以杀人罪一审依法判处白德珍死刑。

判决后,白德珍没有上诉。

2003年11月20日,白德珍被执行枪决。不知道在另一个世界里,她负罪的灵魂是否已经得到了解脱。在她的悔过书里,她这样写道:

“毒品导致我头脑不清楚,丧失理智,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如果我不吸毒,我是一个善良的人,跟亲戚朋友关系都特别好。谁有事,我都会帮助他。可是一吸毒,我就不帮助别人了,还骗他们的钱。一天到晚,除了吸毒什么也不想。

从北京到农村后,我把毒戒了。自己每天都在回想从前的幸福家庭。想起朋友,家人,最想的还是我参加工作我们一起干活的干妈。我们关系特别好,她们家人对我也很好。我有病,干妈就去家里看我,到我家帮我干活,给我买东西。可是毒品让我什么也不想了,就想借钱,买毒品,这件事给干妈家带来了伤害。这件事对干妈的家庭来说是无法弥补的。我白德珍不吸毒时,是正常人,不是坏人。可是一吸毒,就听毒魔的支配。

以前我最爱孩子,每天为孩子奋斗,可吸毒后就不怎么管孩子了。现在我恳求政府看在我两个孩子还小的分上,给我最后一次机会,让未成年的孩子心灵重新感觉还有母爱。

我很后悔,真想把我的心肝肺掏出来给大家看看,我恨毒品,毒品把我的一生都毁了,我求求政府好好管管这些毒贩子,别让下一代接触毒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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