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明白了吗,容娃,你是一名弃婴。”屋里的大舅怜爱的摸摸她的脑袋,“你是在冰天雪地里捡到的,谁也不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谁。”
牛容久久的不能回过神来,她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惊当中。
“傻爸,为什么……”她眼泪忽的又掉了下来。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在我辱骂您的时候,为什么不打我?您明明知道我是弃婴,但待我却犹如亲生女儿。
她好恨自己啊,人啊,真是可笑,活着的时候不知道珍惜,等他死了却又追悔莫及!
傻爸,我对不起你啊!!
所谓哀莫大于心死,牛容此刻除了悲伤,仿佛就再也没有别的情绪。
“容娃,大舅跟你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他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膀,“赶明儿寻个好风水宝地,把你爸爸好好的埋了。”说完,他出去了。
瞬间,地上只有一个失魂落魄的少女在悄悄的哭泣。
在送葬那天,天气阴沉,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势,虽然到了十月份,理应是秋天,但天气仍然干燥且烦闷。
大舅花钱雇了几个年轻后生,请他们帮忙抬棺材,又雇了村里两个每当有地方发生丧事时,专门替人哭悲的人。
我们把这些人叫做职业哭悲者,这种职业在北方非常流行,尤其是农村地区。
于是,棺材在前面抬着,后面跟着两个哭悲的人,一阵嗓子乱哭,可哭了愣是老半天,一滴眼泪也没挤出来,这看似悲伤的叫喊,非但没有悲伤的感觉,反而给人一种干嚎的感觉,听得人极不舒服。
牛容被这无休止的“噪音”弄得不耐烦了,可她又不能出面训斥。
到了村里后山的东土坡后,他们几个停住了。据以前的风水先生讲,这里依山傍水的,风景秀丽,是块风水宝地。
有几个年轻后生开始挖坑,摆明了要将棺材埋在这里。他们皆是脱了上衣,赤膊上阵的开始干活。
约过了一小时,坑开始显现出来,并且越来越大,越来越深,坑两边的土也越来越多。
又过了一个小时,几个后生的额头上浸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他们“扑哧扑哧”的喘着气。
坑里的深度足有两米,并且越来越深,其中的一个后生道:“大伯,您看这么深,应该可以了吧?”
大舅仔细的瞧了瞧,摆摆手说:“算了,就这样吧,把棺材放进去。”
就在几位后生把棺材抬进坑里时,牛容突然叫道:“慢着,让我再看一眼爸爸。”
几位年轻后生朝大舅看了一眼,样子似乎是在询问,大舅说道:“让她看一眼吧,作最后的道别。”
他们几个把棺材放在地上,并把棺盖揭开,牛容看着爸爸,就这么看着,仿佛要把他的脸部永远的印在脑海里。
终于,牛容别过头,道:“好了。”
“埋进去。”牛大一声令下。
棺材瞬间就被推在土坑里,随即把泥土填进去,在牛容湿润的目光中,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耳边只有填土声……
自从牛大死后,牛容的精神总有些萎靡不振,她半夜睡觉时,总是会泪湿枕巾。
大舅知道后,很是心疼,他劝道:“容娃,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你要振作起来啊,你爸也不希望你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啊!”
牛容也觉得这样不行,她尝试着找别的事情做,比如种花、扫地、看报纸什么的。她试图走出父亲离世后带给她的巨大悲伤与痛苦。
抵御悲伤的最好方式是让自己忙碌起来。
牛容虽然被勒令退学,但她仍然没有放弃学业,闲暇时间时,她还是会看课本。或者想想以前的校园生活,但越想她就越痛苦, 因为校园生活带给她的不是什么好回忆。
她又开始想夜西,那个总是梳着童花头、和自己一样来自农村的清丽女孩,她有时会想,对方会干什么呢?会想念自己吗?
牛容摇摇头,再想也没什么用,反正自己与夜西之间已经没有可能再见面了。
又过了几天,牛容正在做饭时,突然,座机铃声猛不伶仃的响了,她接过电话,习惯性的问了一声:“喂,是谁?”
电话对面先是响起一阵“滋滋”的嘈杂声音,接着,一个浑厚的男声说道:“你是牛大同志的女儿吧!”
“对,是我。”
“哎哟,你是恩人的孩子,俺和你爸是一个工地上的,是他救的俺,要不是他把俺推开,估计这会儿被板子压的就是俺……”
“……”
“闺女啊,俺不是这个意思,俺来自河南,俺本来想去医院看看你爸的,结果工地上事儿多,走不开,对了,你爸好了没?”
“……我爸爸没了……”牛容苦涩道。
电话里头一阵沉默,那人又说:“你家在哪儿,俺带些礼品看看恩人的女儿。”
“不用了。”
“不,告诉俺,这是俺的一片心意!”他固执道。
牛容无奈,只好自曝家庭地址,那人说了一句“等我”后,便挂断了电话。
直到第二天上午,那个自称是河南来的男人来到牛容家,他手里提着一桶油和几个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