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容的爸爸叫牛大,一个平平无奇的农村名字,跟他的人一样,平平无奇,他孤苦伶仃,无儿无女,生活困苦。
他三十多了,却还没娶妻,因为他是名哑巴,村里没有妇女愿意嫁给他。
那是一个下雪天,雪花似鹅毛,大地银装素裹,地上寸草不生,天空灰蒙蒙的,苍凉又绝美,雪花虽然是冰冷的,但却是极美的。
他像往常一样拿着猎枪打猎(猎枪是自己做的),冬天,大部分动物都已经进入冬眠,正是打猎的绝佳时机。
冬天雪地里,一名婴儿在地里哇哇大哭,哭声在漫天的雪地里分外响亮,这哭声,吸引了牛大。
他查找哭声源头,竟发现草丛中躺着一位婴儿,婴儿的脸蛋红扑扑的,在雪白凄凉的雪地里,更加富有生命力。
小小的婴儿就这么大声哭泣着,让人不得不感叹生命的伟大,毫无疑问,她是名弃婴!
“十二月,天冻冻、地冻冻,这名婴儿没爹娘,草丛地里她哭哇哇!”一刹那,这首自己从小听到大的歌谣响彻在牛大的脑海里,倘若不是他嗓子不行,他正想高歌一曲!
牛大抱起婴儿,目光怜爱,是啊,他怎么能不怜爱呢,他三十多了,无儿无女的,突然看见一条小小的生命,牛大的心怎么会不悸动呢?
他用长满胡渣的嘴在婴儿的额头小心翼翼的摩擦,嘴里念叨:“天……寒……地冻的……活……下来不易……你……以后……就跟着……俺。”
牛大给婴儿取名叫“牛容”。
牛摘自牛大的“牛”,“容”则表示着她活下来的不容易。
在牛容六岁时,牛大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了,只能“支支吾吾”的从嘴里吐出不甚清晰的话语,她似乎知道爸爸不能说话,总是笑着叫牛大为“傻爸”。
牛大家穷,但再穷也不能亏待女儿,牛大总是把好吃的让给牛容吃,在锅里贴面饼子(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的最爱,在那个贫穷的年代,它无疑是一道美食,咬到嘴里嘎嘣脆)。待饼子熟后,他把饼子撕下一大半给牛容,而自己只吃那小的可怜的一块。
而牛容也异常的懂事,她只吃了一半面饼子,剩下的一半就递给父亲,用小手抹了一嘴巴,说道:“傻爸,我吃饱啦,给你吃。”
天寒地冻,这对父女俩就在小小的屋子里相依为命,小小的火炉,足以温暖整间屋子。
农村穷,牛大家里更穷,在遇到牛容之前,自己还能勉强吃口热乎饭,但在遇到牛容之后,他却穷得连热乎饭都吃不起了!因为他要做的不仅仅要让女儿吃热饭,还要让女儿吃的有营养!
在穷苦的农村,什么东西最有营养?答案是肉和鸡蛋。
为此,他必须要努力的去打猎,他要打野鸡,打野鸭,尤其是野鸭,吸收了大自然的精华,营养价值自然不言而喻。运气好的还能捡几个野鸭蛋。
牛容知道傻爸每天早出晚归的主要是为了自己,也知道家穷,但小小的她必须要做点什么。
有一次,她无意间听见村里的几个大孩子路过家门口,说要在水沟里摸螺蛳拿到镇上卖,以贴补家用。
她当机立断,要与他们一起在沟里摸螺蛳。
沟里的水很冷,冷的像冰,又像宇宙那阴寒无比的冥王星,更像万年不化的冰川。牛容冻的小嘴乌黑,手更是冻的几乎麻木,没有知觉。
但她必须要忍耐,过了一会儿,大概是冷的实在是受不了,她把小手放在嘴边哈气,然后在原地奔跑一会儿,待身子暖和了些许之后,再用冰冷的小手在沟里乱摸,水沟里螺蛳似乎也在冬眠,它们一动也不动。
很快,一个又一个螺蛳被摸上来了,放到筐里“叮当响”,犹如硬币掉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当晚,牛容把螺蛳放到温水里,让它们吐出泥,然后在剪掉它们的小尾巴,最后在放在锅里煮汤,末了,再撒上葱花辣椒,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这样做无疑是一道美食。
牛大回来了,他今天运气不错,打到了两只野鸡,当牛容把螺蛳汤端在他面前时,她看见,傻爸那双浑浊的眼里有点点泪光,照的那双眸子也清明了些。
他先是用胡子拉碴的嘴亲了亲牛容的小红脸蛋,亲的牛容直“喏喏”的笑,突然,牛大抓住她那双被冻得脱皮的手,“吱吱喔喔”的叫,表情很是着急。
牛容“嘻嘻”一笑,“没事,傻爸,快吃吧!”
螺蛳汤很鲜,这天晚上,牛大多吃了两碗饭。
饭后,牛大把生姜放进热水锅里,生姜驱寒,有去腐生肌的功效,乃是穷人家的好宝贝,姜水烧好之后,再倒进盆里。
然后抓着牛容的小手放进去,她笑道:“傻爸,你也放进去吧,水可暖和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