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坐在马车上抽动马鞭向军营赶去,他所骑乘的战马,则慢悠悠跟在车后。
他不打算把马车或是自己骑乘的战马留在家中,且不说马匹本身味道较重,留在家中喂养也太过麻烦。
除非自己请马夫,可那样还得再掏钱,倒不如送去军营喂养,省得自己操心费力。
军营就设立在官道旁,距离祝牛集约莫有不到十里路。
与之前所待的亲兵营相比,这处军营更像是一处大杂院。
一座四尺余高的低矮围墙,把几排随意修建的土筑营房围住,风吹雨打下,茅草土屋外墙已是坑坑洼洼充满沟壑。
整个军营内一眼望去,看不到几个士卒,好像只有三四十人,还大多都是老弱。
陈墨见状眉头不禁紧皱,就算前任运盐使吃空饷,也不能吃这么严重吧。
五百人的军营,愣生生就只剩下不到五十人。
若真是如此,那前任运盐使有些太猖狂了吧!
他都没想过这么干,对方背后得多大的背景,敢这么干。
陈墨心有狐疑,匆匆挥舞马鞭加速赶往军营。
来到军营前,一个模样憨厚四十余岁身穿粗布兵服的老者,见他前来不敢大意,拱手问道。
“敢问这位大人,不知您可是新上任的盐运使?”老者颇有眼力,看得出来跟在陈墨身后的那匹马是战马。
“我正是,军营内怎么就你们几个人,其他人都去哪儿了?这里谁管事?”
陈墨从怀中取出任命书,上面盖着自己义父的印玺,证明他是来此上任。
他这次所上任的只是一个九品的芝麻小官,故此只要他一人来就足够。
若是再大些的官职,要具体管到更多人或是更大的地方,那么哪怕陈墨不要,孙守仁也会派几人过来帮他做事。
毕竟陈墨是他的义子,若是做不好事,那也是丢他的人。
“烦请大人您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喊两位队正。”老者没敢去看任命书,原本佝偻的身形迅速变得灵敏起来,噌噌噌直奔一处营房而去。
陈墨架马缓缓驶入军营,倒也有不少士卒注意到他,但都不是很在乎。
作为最底层的兵丁,他们不在乎自己的上司是谁,反正无论是谁,对他们而言其实都差不多。
陈墨走入军营没多久,就在不远处跑来两名身着棉衣的士卒。
两人身上所穿的是队正衣裳,在颜色上与普通士卒没有太大差距,只不过是换成了棉布。
“在下王七(刘泉)拜见大人。”两人来到马车前匆匆下拜,至于任命书,他们自然是不敢讨要。
陈墨就算拿出来给他们,两人也不敢真看。
反正也不会有人敢来冒充盐运使,冒充朝廷官员,那可是腰斩大罪。
“说说吧,军营里怎么就这么些個人?其他人都去哪儿了?不要告诉我没有。”陈墨神情紧绷,目光严肃。
前任盐运使要真是敢吃这么多人的空饷,那自己可得赶紧把这件事情报上去,锅绝对不能让自己背。
他要是吃一半的空饷,那还算说得过去,可吃九成的空饷那就太过分了。
王七刘全两人支支吾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陈墨点了一人,让其一五一十说个清楚。
一人开口,另一人也大着胆子为其做补充。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陈墨很快把军营内大致情况了解个七七八八。
明白为何现在军营内只剩下几十名老弱,因为军营内的青壮都被前任运盐使安排出去干活了。
挖盐运盐,不仅需要足够的牛马骡,同样还需要大量青壮人力。
驻牛集乃至附近相当大的一片区域内,青壮人力一直处于比较短缺的状态。
同样在这里做活的青壮,每日至少能拿到三十到四十文左右的薪酬,若是逢年过节,又有一些紧急的活,甚至可能达到五十文。
相较于其他地方而言,这份薪酬绝对称得上是相当丰厚,在小袍镇一个青壮忙碌一天,大多也就只能挣二十文钱。
而之前那位运盐使,就把手下近两百名青壮,全部安排出去做工。
而这些青壮干活所得的酬劳,他只抽两成利。
毕竟要天天让人干活,还不给一分钱,哪怕做逃兵是死罪,这些青壮恐怕大多也会逃走。
因为就算是死罪也得抓住才是死罪,抓不住什么用都没有。
加上作为运盐使,本身就认识不少私盐贩子和有一定权力。
更是能一下子调动两百名青壮,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所以在这附近基本不缺活干,大多数兵丁天天都能有活计。
别的青壮一个月最多干二十天,而前任运盐使手下的青壮一个月能干二十五甚至二十八天。
所以就算前任运盐使对手下兵丁有所盘剥,大多数人却还是能忍受。
依靠这种方式,每月能赚取三四十两银子。
运盐使拿八成,两名队正各拿半成,余下半成由伙长什长等再分。
这套方式行之有效,且赚到手的银子,比把这些兵丁拉去耕地要赚的多。
除了这份银子外,这些外出劳作的兵丁,自己平日也不必给他们发半分军饷。
只要过年的时候给他们发一个月的就成,毕竟他们还是军籍,一直不发也不好。
陈墨先前一直以为,自己之前认识的那位王校尉,不给手下士卒发军饷是全都被他贪墨了。
直到真坐上官位,开始管理手下士卒他才知道。
朝廷给的军饷,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
如有。
本来是应该有,但真有没有呢,难说!
每名士卒每月给一钱银子,这话说的好听,但大多数时候发不下来,一年最多也就发三四个月。
就这,都已然是不错了。
好在粮饷还算及时,不说吃好,起码保证是饿不死。
因为拿不到钱还则罢了,大多兵丁最多也就是嘴上抱怨两句。
可要是再吃不饱饭,那这些人就不好说会做什么了。
而现在这处军营内大多士卒都出去做活讨生计,朝廷发放下来的粮饷,只要管几十名老弱能吃饱就行。
粮饷和偶尔发放的军饷加起来,自己每个月大概还能再吃四五十两银子的空饷。
不得不说,上任盐运使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
有了空饷,还有许多士卒出去做活的抽成,再加上何洛云那边的九十两银,自己每月可入手近二百两银子。
这么多钱,不光能保证自己每天吃肉,每日服用汤药进行补充气血之事,亦可提上日程。
其实从汤药内补充的气血,未必见得比吃肉来的多。
但汤药可以当做水喝下去,肉自己没法当成水去喝。
固然五脏六腑都被强化过数次,可陈墨的肚子还没达到能无限消化的地步,依旧是有容纳极限。
汤药只是作为一种补充手段,额外提升自己积累气血的速度。
“军营中的事情,一切都按往日来,我不想管你们太多,但你们最好别惹事。
我的来历我想你们应该清楚,就算出了事,我换个地方照样为官。”
陈墨语气严肃,眼神带着几许肃杀之气。
所谓萧归曹随,既然前任运营是做的还算不错,那自己就没必要费劲去改。
反正自己的目的不是捞多少钱,而是更快提升自身,钱够用就行,多一些少一些,对现在的自己而言没有太大差距。
王七刘泉两人固然是队正,可并未上过战场,甚至也没什么武艺在身。
之所以能成队正,一来是靠熬资历,二是运气好又略有能力。
现在哪敢与陈墨对视,惶恐的低下头,连连开口道,“大人放心,我等绝不敢对您有任何二心。”
他们明白陈墨说的是什么意思,起码短时间内是不敢起任何异心。
当然若时间再长些,陈墨这震慑能否起作用就不好说。
“以后留在营内的士卒,每人每日多加两文粮饷,再额外拿出二两银子,喂好我那匹马。”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陈墨给每人加两文钱的粮饷,一天就是近一钱银子。
这钱,他们俩人多多少少也能吃到一点。
“大人放心,我等明白。”两人又是连连行礼。
“你们这处军营,我也不要求你们什么明暗岗哨了,每日晚上的锣鼓总有人敲吧,锣鼓都在哪。”陈墨望向两人,抛出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
锣鼓很重要,可以说是一件自己探寻这方世界隐秘的护身符,拿到它,自己才能放心去做接下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