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匪夷所思的言灵,时而弱小非常,时而强横无比,它的战斗力有多高只取决于会遇上多强的对手,就像某种该死的应激反应。
金庸老先生的武侠小说里曾有过这么一位特别的角色,他叫段誉,掌握着天下绝学之一的六脉神剑。但这哥们拿着这样的绝学,却总是时灵时不灵,频频在自己倾心的女神面前掉链子,唯有真正遇到生死关头的时候,才能奇迹般的拿出真本事来,化险为夷。
当年天龙八部的小说风靡一时,曾经有混血种拿来瞻仰,看到这样的桥段就觉得眼熟,心说写这小说的大师肯定也得是个混血种,别人靠血统混饭他靠笔杆子,要不是亲眼见过,怎么会和那个言灵那么相似?
如今时过境迁,连这言灵具体的名字都被忘却了,大家也就索性按照特性叫它克敌。就算是个小孩子,掌握着这样的力量,也能和松果糖豆闪电鞭的高手过招。
因为拥有这种言灵的人,在无论多厉害的强敌面前,永远都会不低不高的,恰好比对方的战斗力高那么一点点,任凭你有千百招式变化,就是没法突破那恰到好处的+1!
但这是有限制的,使用克敌的人血统必须要比目标高,想来这个言灵最初的使用者尼德霍格就是仗着自己拥有最强的血统,才留下了这么一個无法被战胜的言灵,却没想到多年以后,它会在人类身上再现。
村雨一刀斩断最强死侍的手臂,路明非在驾驶坐上猿猴般轻盈地起跳,一记飞踢把最强死侍踢的倒悬出去,村雨跟上补刀,将它从后座的破洞推出去,直到听见车子后台碾过脊椎的声音,路明非才放心地重新坐回驾驶座。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他甚至来得及在起身躲避致命偷袭的时候从楚子涵手里借走村雨,他没学过刀法也没学过格斗,但那几个瞬间里他觉得自己就像身怀绝世武学,却隐匿于江湖之中的末代大侠,心中有着绝对能做到的自信!
事实也证明他确实做到了,重新坐回驾驶座上回想起自己刚刚的操作,他心脏狂跳,肩头上的战斗力指数肉眼可见的变绿飞速下跌,重新降低成数字4才停止住变成固定的白字,股市的数字波动要是有这个档次的速度,跳楼的股民估计都能把黄浦江截断。
失去加成以后他的呼吸渐渐平缓,刚刚还热血沸腾的劲儿完全消沉下去,他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那么英武,能在瞬息之间反击死侍完成击杀,难道这便是江湖中所说的天纵奇才,不到危机的时候用不出真本领来?
Father,dearfather,you‘vedonemegreatwrong,
Youhavemarriedmetoaboywhoistooyong,
Iamtwicetwelveandheisbutfourteen,
He‘syoungbuthe‘sdailygrowing.
车内音响不知何时又恢复了正常,滋滋的杂音变成女声低吟的浅唱。路明非心里一喜,想这说明他们正在远离奥丁,之前就是因为靠近尼伯龙根中的奥丁,音响才中断的。
可转念那股欣喜劲儿又变成了鼻腔里的悲伤,音响还在,但放这首歌的人已经没了,楚天骄大概已经永远留在了奥丁面前。
楚子涵蜷缩在副驾驶座上,如果她不说话这里就像只有路明非一个人,她已经不再哭泣,眼神呆滞,长发凌乱地披散开来,配合上被绑起来的双手,这种时候要是有第三个人在旁边看见,肯定会把路明非当成绑架美少女的变态痴汉。
路明非没来由地想要叹口气,忘记从那本书上看来的,说某个武士的老师跟他说,死一点不可怕,只是很寂寞。当年路明非觉得这话可真是装逼到了极点,可此时此刻他真是觉得有点寂寞,寂寞跟孤独不一样,没那么难受,只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那么一个好端端的人,多年没见,本该欢欢喜喜地坐下来叙叙旧,可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龙叔留下来的只剩下让他照顾好他女儿的遗言。
原来死亡就是这么一回事,来的总是那么突然,再多的想念也无法挽回,再多的道歉也没有回应,你和他一切的联系都被斩断,永诀以后再也无法回头,所有曾经一起度过的时光以后都只能叫做怀念,那他就是真的死了,死到不能再死了。
路明非曾经觉得英雄末路式的慷慨赴死帅到爆,想着自己要是也能遇到什么事情,值得他赌上性命去做就好了。如今他心里只剩下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的执念,只有好好活着,才不会辜负,就算是没人要的孩子,心里也总会有一个长大才能完成的梦。
高架路上,银色的迈巴赫狂奔疾驰,车胎下溅起半人高的水花,冷风从破碎的窗口里灌了进来,呼呼的吹,车子越快,风也越快,裹着冰冷的雨水打在楚子涵的脸上。可她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痛,只有耳边穿插回放着男人的声音和那首歌。
路明非扭头看向后视镜,那些死侍们并没有追来,他又偷偷拿余光瞄瞄学姐。
这恐怕是她一生中最糟糕的时刻,曾经被那么多男孩们爱而不得的女神,如今就像惨遭欺辱后随便丢弃在街边的落魄大小姐,分明有着傲视群雄的高挑身材,现在只是缩在驾驶座上想要逃避现实,失去了灵魂的陶瓷躯壳,总觉得一抱起来,她就会稀里哗啦地碎裂满地。
现在该怎么办?报警?警察恐怕不会在乎他的话,就算说出来也只会拿他当精神病。调头?那更不可能,楚天骄留下就是希望女儿能安全,他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交给了路明非,托付这种东西比嘱咐要沉重太多了。
思来想去好像也只有一个方法可行,楚天骄和楚子涵的话里无意间透露了一个事实,在这种情况下,唯有一个人可以求救。
他把油门狠狠踩到底,迈巴赫咆哮着驶出高架路。
楚糸像只热锅上的蚂蚁,盘坐沙发上一直欺负那只鲨鱼抱枕,从过肩摔到骑脸再到绞脖子,什么招数都用了个遍,每打一顿她都会看向玄关,却一直没听到想听的动静。
墙上的壁钟已经指向12点,姐姐还没回来,打电话也不接,外面的大雨噼里啪啦,把落地窗砸的砰砰响,这种天气说有个人在路上摔倒,索性直接淹死了都有可能。楚糸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打电话报警什么的,可这才几个小时不见人,还没到警察会接的标准。
老姐不会真的出事了吧?楚糸总觉得心神不宁的,小拳头疯狂殴打鲨鱼的脑袋发泄,好像真的已经有什么事发生了,再一想到自家老姐那般如花似玉的,这辈子遭遇色魔的可能性简直就是百分百!要是有人敢惦记上楚子涵……那楚糸就把那人给咬死!
房门轻轻被人叩响,楚糸喜出望外,顺手就把鲨鱼给丢身后去了,撒丫子往玄关欢快的跑。
“姐姐!你回……”
门开了,剩下的来了两个字没能说出口,就那么卡在喉咙里,连同楚糸脸上的笑容,从春光灿烂到僵硬死去,只花了看清楚子涵的那么一瞬间。
外面是浑身湿透的路明非和楚子涵,两个人看起来都非常糟糕,路明非身上的衣服撕成了破布条,楚子涵则眼睛里没有一丝光彩,像是给人施加了摄魂咒,连路都不会走,软的像跟面条,唯有路明非使劲拖住她才不至于跌倒,这种情况下无可避免很多糟糕的肢体接触。
“发生什么事了!”楚糸一把揪住路明非的衣领,声音大得像是惊雷,“你他妈敢对我姐出手?活腻味了?”
很罕见的,她爆了粗口,没法不朝那方面想,一整个晚上她都在担心楚子涵的人身安全,这个城市里能够伤害到她的人屈指可数,但如果是路明非想要强暴楚子涵的话,他还真能得手,楚糸深知这一点。
于是这一开门看到是这架势,本就满心忧虑的楚糸一下子就火冒三丈,就差一拳招呼过去了。以她的力量和现在的路明非水平,华佗扁鹊张仲景李时珍加一块儿,也别想把他抢救回来。
“误会!都是误会!”路明非赶紧高举双手投降,这已经是今晚不知道第多少次遇险了,他真的累觉不爱,这凄风苦雨的夜晚,只想有个温暖的被窝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他开着迈巴赫一路回来,路上看见个交警就心惊胆战,因为想到自己压根就没有驾照,更不是合法开车的成年人,像只过街老鼠似得在驾驶座上蜷缩着脖子,心里默念千万别拦我千万别拦我。
好在交警确实没有拦下这辆看着就不正常的迈巴赫,因为今晚的交通事故接连出现了好几起,他们实在忙不过来,刚刚还有个车头少了三分之一的破烂玩意开过去,要是平时肯定得管管,今晚是看见什么都不奇怪,车子还能跑就是好事。
但路明非还是给这富人小区的保安拦住了,一辆千疮百孔的迈巴赫,驾驶座上是个一眼乳臭未干的小毛头,保安没理由不出手。路明非好说歹说都没招,让保安联系楚糸也不行,保安以要保护业主信息安全为由拒绝了,如果实在需要联系必须报出房号和业主才能联系。
路明非哪记得什么房号,来那么多次都是楚子涵带着的,光认路了,哪知道这地方还有这么多要求。最后实在没办法他只能搬出楚子涵,说这姑娘你总该认识吧!
精干的保安眯着眼睛瞅了半天,才终于从那张失魂落魄的脸上认出了业主的女儿,楚子涵总是和楚糸自己回家,很容易混脸熟。大惊之下保安问发生什么事儿了,路明非说懒得解释,现在你要么让我进去这样她还能有救,要么就让她出事儿,等着鹿天铭过来干死你丫!
鹿天铭的招牌相当好用,再加上路明非差不多歇斯底里的咆哮,保安这才开门,放了这辆没有登记拍照的迈巴赫进来,还叮嘱他离开的时候要接受一遍额外的检查。
这一路回来相当惊险,路明非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抵达还要被楚糸怀疑他对楚子涵下毒手,他可真是叫苦不迭,只听说过色狼得手就提裤子跑路的,没见过尹志平强暴了小龙女还跑杨过面前吹牛逼的啊!那不找死吗?
“这路上的事情说来话长!总之先照顾好你老姐……再顺便给我口水喝……我坐下来跟你慢慢说!”路明非喘着粗气就要往屋里钻,楚糸狐疑的目光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败在楚子涵糟糕的状态上,放路明非进来了。
一杯热茶下肚,路明非终于活了过来,感觉自己回到了人间,四仰八叉地躺在那张昂贵的真皮沙发上,连双腿动一下都做不到,像是灌了铅。
说实在的他本以为自己这垃圾一样的人生就会一直这么垃圾下去,很难有什么让人心动的改变。谁知道刺激说来就来,还这么刺激,一路上搂着湿身又失神的楚子涵他都坚定不移,一心只想着要带她回家,现在想想真后悔刚刚没禽兽一把,反正也没人知道!毕竟楚天骄都说交给他了,楚子涵也说要他当见习男友,那楚子涵就是他内定的媳妇儿,调戏媳妇儿不犯法!
一条毛巾扔在他头上,楚糸安置好楚子涵以后从二楼的卧室下来了,还顺便带来了一些点心。但她看起来这会儿脾气不太好,那只银色托盘被她重重地拍在桌上,里面的马卡龙几乎要跳出来。
“今天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你就别想完整的回去了。”楚糸双手抱胸坐在沙发上,丝绸睡衣下好看的双腿交叠起来。
上次来的时候他是客人,待遇相当不错,就连在地下室跟楚子涵手牵手肌肤相亲都没被怎么样。如今再来他显然受到了淫贼式的怀疑,楚糸看他的眼神就像审判庭上的被害人看待嫌疑人,总感觉下一秒就会冲过来把他剥皮抽筋,最后扔进大锅里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