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究竟是怎么了?
路明非感觉有股寒气直冲心底,并非是觉得因为暴雨带来的寒意,而是身体不由自主的害怕,似乎自己的生命已经不属于自己,而是被什么人当做赌桌上的筹码,轻易就能掌控买卖。
“你保护他。”楚子涵轻声说。
“好的,要小心不要弄坏了校服哦。”楚糸笑着走出黑色的大伞,钻到路明非的那把透明雨伞底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路明非呆呆地问。
“解释起来挺麻烦的,而且事情还没结束,不如你现在闭嘴好好看着?这样以你的脑子说不定可以自动脑补。”楚糸耸耸肩。
楚子涵丢掉了那把大黑伞,把手伸进背后的衣领里,随着她的手势缓缓升高,路明非震惊地看着她从自己的背后拔出了一把只有在电视剧中才能见到的长刀,冰冷的雨水打在清寒的刀身上,仿佛钟乳洞里的水滴石穿,奏响好听的清音。
这柄刀就一直那样贴着楚子涵的脊背,即便是她上学的时候也从不离身,刀柄在颈部的衣领下隐藏,刀剑则到了臀部以下。也难怪楚子涵不像其他学生一样,长期伏案写字容易勾肩搭背,她的坐姿向来都如松柏那样端正,那是因为她的后背里藏着东西。
这一幕是如此的夺目,以至于路明非根本没法移开自己的眼睛,穿着校服裙的姑娘站在滔天的大雨中,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开来,随手就从自己的衣领里摸出了骇人的刀刃,刀上隐约能感受到阵阵血腥气,那绝非什么玩具,而是只看那么锐利的刀锋就知道,那必然是杀人夺命的利刃。
黑色的影子在路灯下一闪而过,路明非警觉地回头,他亲眼看见那些影子从路面上站了起来,每一个都是人形,每一个都拥有一张古怪的脸,就像惊声尖叫电影里那种细长的鬼脸面具。可那不是一群吃饱了撑的二逼少年,大半夜故意扮鬼吓唬人,而是他们的脸就长成了那副鬼样子。
铺天盖地的恐惧包围了路明非,他惊得想要逃走,可楚糸一把抓住,把他摁在原地,拍拍他的肩膀,脸上是令人安心的淡淡笑意。她似乎一点都不怕,更像是鬼片现场拍摄的导演,在乎的是这场诡异的戏剧够不够好看。
肩膀上的每一次力道都沉重无比,路明非感觉自己的骨头好像都要被她拍碎了,他没法想象这是一个和自己同龄的女孩应该有的力量。分明在那些嬉笑打骂的同桌时光里,楚糸跟他掰手腕是瞬间就会被放倒的,可现在要是再来一次,路明非直到自己的手骨瞬间就会被她捏成粉末。
四个,六个,八個,越来越的鬼影汇聚在路灯下,在这个黑与白的诡秘世界里,它们就像徘徊在此地的亡灵,兜帽下隐约露出灿金色的眼神,像是蛰伏在黑夜中的野兽。
好渴啊……好饿啊……我想要她的血肉……让我们分享如此伟大的生命……!
耳边萦绕着某种低低的私语,如同毒蛇淌过草丛喷吐着分叉的舌头,路明非清楚地听懂了每一个音节,那些声音仿佛能穿透骨髓透进灵魂里去,他居然感觉不到声音是从哪里出现的,似乎这些根本就是从他自己身体中迸发出来的。
更可怕的是他居然从这些声音里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是什么时候,又是在什么地方,他曾经见过这些鬼影般的怪物?
大脑深处剧烈地疼痛起来,凌乱线条组成的文字和破碎镜片的影像,反反复复在思维深处闪现卷动。
天空泛着如血的光辉,铁青色的边际一直延伸到遥远的天际线边,曾经枝叶繁盛的参天巨树矗立着,让人不禁想象它还活着的时候那伟岸的身姿几近遮天蔽日,整个世界都分享着它的荫蔽。但现在它已经死了,黑色的枯枝向着四面八方延伸,死死支撑住破碎的天空,炽烈的火光如雨般从枝叶的缝隙里坠落,在皲裂的大地上炸开灿烂的火光。枯骨堆满荒原,把巨树脚下的土地染成一片腐朽的苍白,黑色的巨兽正从那骨骸堆里的深处腾跃而起,双翼挂满死者的尸首。它张开巨大的骨翼,仰天吐出黑色的烈焰,世界树终于就此崩塌,血色天空坠落,宣誓此世的终结。
更远一点的地方,穿着草裙手持战矛的古老军队正在吹起冲锋号,燃烧的巨大叶片从天而降坠落在他们的身边,但无人心生怯意。成群结队的人正沿着龙的双翼往上攀爬,用尖利的铁锥敲打龙的翼骨,万千流矢染着火光漫天如雨,人们的怒吼声响彻整片荒原,白色的蒸汽从地底下钻出遮蔽了他们最后的身影。
他们头顶上,天际正在缓缓坠落,那些遥远的神话与古老的历史正在消亡,碎石疏疏落落地翻滚着碾过人群,黑龙的瞳孔里仿佛流动着金色的熔岩,居高临下怒视反抗他的每一个渺小生命
路明非支撑不住,几乎就要仰头栽倒,楚糸一把扶住他的腋窝帮他立正:“没事吧你?”
“那些东西……那些东西是……”他话还没说完,直接卡死在喉咙里,因为他面前的楚糸在看着他笑,她的瞳孔璀璨如黄金,盛放的色彩如刀剑般凌厉。
“从尼伯龙根里跑出来的一些死侍而已,没什么好谈的,连公民权都没有,就算你杀了几十个上百个,也不会有警察叔叔大半夜敲响你的房门,要给你带上手铐。”楚糸亲昵地拍了拍路明非的脸,捏捏他合不拢的嘴,拖着他的下巴帮他闭上了嘴吧。
楚子涵单手提着那把长刀,仰起头看向夜空,铺天盖地的大雨从那里坠落,倒映在她的粟色的眼瞳中。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很喜欢下雨的天气,今天就这么走路回去势必很远也会耽误时间,但楚子涵就是想要这么慢慢地走一遭。她的骨子里也有点小文艺的情绪,每到雨天心情就会格外的舒畅起来,即使冒着这样的大雨回去,肯定会浑身打湿,但对她来说也是值得的事。
鬼影从四面八方包围了楚子涵,这里明明有三个人,可它们的眼中似乎根本就没有楚糸或者路明非,金色的瞳孔中尽是贪婪的暴虐,脸上银白色的面具在暴雨中被冲刷的格外明亮,长长的黑袍底下伸出了锋利的骨爪,交错间轻易就能割开自己的袍子底边,可见其锋利。
“你真的不用去帮你的老姐?”路明非不禁为楚子涵捏了一把汗,包围她的至少有十几个死侍,而且还越来越多,双拳难敌四手这话难道楚糸没听说过?
“都是些杂鱼而已,她不会应付不了的。”楚糸淡淡地说,把一只耳机递给路明非,“要听歌吗?”
“都什么时候了,还听歌?”路明非很无语。
“好吧,那我们外放。”
她切断了耳机的蓝牙链接,把手机的声音调到最大,低沉的前奏开始越来越高,夹杂着强烈的电音和女声的浅唱,光是听着就知道那必然是首激情飞扬的曲子。
I’llenduretheexile
Thedarknessofnightsfallsaroundmysoul
Andthehunterwithinlosescontrol
Gottaletitout,gottaletitout
路明非的英语不错,即便是英文歌也能听懂,这开幕的歌词就让他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我将忍受流亡,夜幕笼罩我的灵魂,狩猎的本能已然失控,即将破体而出……这些歌词简直就是中二病的少年才会唱的,体内还得寄宿着黑炎龙的力量。
死侍们发出婴儿般的哭嚎,交错着进攻,他们的攻势毫无章法,甚至会踩着自己人的身体当做跳板,努力伸长了锋利的骨爪想要去够楚子涵,这一幕不禁让路明非想到那副著名的世界名画,渴求救赎的恶魔再怎么努力,女神也从不会垂下怜悯。
狂风吹的积水荡起涟漪,楚子涵挥刀成圆,最先靠近她的死侍直接被拦腰切断,跟在后面的死侍随即进入了那把长刀的范围。
楚子涵旋身一脚,校服裙摆高高扬起,纤细笔直的长腿穿着制服鞋,半寸高鞋跟先一步命中,死侍的头骨居然在这一脚之下四分五裂,飞溅开的黑色血液中骨片翻飞,还剩下半个的脑袋裹着一块碎步笔直地飞向路明非,正中他的肚子。
这一下把路明非撞的灵魂都好像飞出体外了,他捂着腹部往后退了一步,粘稠的黑血沿着他被打到的地方流淌,可以想象楚子涵的那一脚有多么暴力,王双恐怕根本没想过,他是在和这种战争机器般的少女决斗,楚子涵哪怕只用上一点当下的水平,王双就得暴毙身亡。
Movefast,baby,Don’tbeslow
Stepaside,reload,timetogo!
“听到了吗宝贝?躲远点,别磨蹭。”歌词恰好唱到这里,看见路明非结结实实挨了一发就那么痛苦的表情,楚糸恰到好处的揶揄路明非。
“靠边站就靠边站,不过是尸体而已,她总不会真的上子弹。”路明非嘟囔着往旁边闪了一段距离。
他刚才吐槽完毕,清脆的枪响声立刻划破雨夜。
楚子涵的左手里握着一把格洛克17,右手握着长刀。长刀那边刚刚斩杀一只死侍,手枪这边就压着一只死侍的脑袋连射,每一发子弹都能把死侍打的后退一步,弹匣清空刚好把那死侍的脑袋上开了一排竖直整齐的洞,楚子涵跟着一脚把它踹飞,以免挡路。
路明非张大的嘴巴里几乎能塞下去一个苹果,随手从后背拔刀就算了,这裙底掏枪又是哪门子功夫?合着楚子涵你平时上学都带这些东西?妥妥一个暴力危险分子啊!
他已经累觉不爱了,真的,眼下发生的事情正在不停刷新他的三观,雨夜,恶魔,美少女,长刀和手枪。
这真是令人害怕却又令人神往的一幕,黑长直的漂亮姑娘在雨中纵横捭阖,手腕翻转步伐翩跹,飞扬的裙摆像是跳舞那样盛开旋转,被雨水打湿的校服紧紧贴在她的身上,每一根好看的曲线都暴露无遗,路明非去那什么歌剧院看大师表演的时候都没这么认真。
Pullin’sshotsaimins’dotsYeahIdon’tmiss
BrandedbyFireBorinintheabyss
Redhottemper,Ijustcan’tresist
“深渊跟烈焰都跑出来了,下一句是不是让火焰净化一切啊?”楚子涵那么能打,路明非已经完全不害怕了,甚至开启了槽王模式。
“还真让你说对了。”楚糸得意的笑,“我选这首歌就是因为它根本就是我姐的写照啊!”
“这歌叫什么?”
“DevilTrigger,别费心回家找了,网上没有的,想听只能在我这。”楚糸笑的龇牙咧嘴。
手枪的子弹打光了,楚子涵就索性把这东西朝某个死侍扔了出去,她挥刀的速度已经很快了,死侍的数量增幅却比她出手的速度还要快,几乎要吞没她的身影。
就在这时她忽然用左手打了个响指,在清脆的声音中,一团火苗在风雨中迸发,只是眨眼之间,便带来轰然巨响,火风卷带着各种各样的死侍石块横扫了整条街道,楚子涵大踏步地穿越火风,用长刀逐一检查死侍的尸体,没有一片裹挟着火焰的碎片能伤到她,就连长腿上的黑色裤袜保持了完整,看起来她有好好遵守妹妹那句注意校服的叮嘱。
BangBangBang!PullmyDevilTrigger!
Embracethedarknessthat’swithinme
Nohidingintheshadowsanymore
Whenthiswickednessconsumesme
Nothingcansaveyouandthere’snowayout
“学姐小心!”路明非忽然惊呼。
在那样的火风卷之中,原本聚集起来的死侍群几乎荡然无存,但还是有幸存的家伙活了下来,那死侍已经失去了半条腿和半边身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却在楚子涵经过的时候从背后睁开眼睛一跃而起,骨爪悄无声息地割向她的脖子。
楚子涵根本没有挪动身体闪避,长刀转瞬间翻转从肩头闪过,斜置于后背,左手反手捏住刀背。这一招苏秦负剑完美地挡住了来自背后的偷袭,骨爪砍在长刀上溅起火花,楚子涵肘击死侍令它远离自己,跟着回身一刀自上而下地划过清冷的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