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他?”楚子涵有些意外。
她不是不知道路明非这个人,毕竟他在仕兰中学很有名,如果说楚子涵的名气是天空中的皓月,那路明非的有名就是地上的煤渣,尤其他还是楚糸的同桌。在家里的餐桌上听楚糸分享最近学校里的趣事,是楚子涵了解学校的唯一方法,自然也就经常听到这个名字。
如果路明非有一本人生档案,他的档案翻开来估计连缝隙里都是一样的两个字:衰仔,这就是对他最好的诠释。在仕兰中学这种龙腾虎跃之资大有人在的地方,他的存在感真的很小很小,要不是有个弟弟整天说坏话宣传他爹妈不要他了,估计连被人记住的资格都没有。
可楚糸却说要把这种人推荐给她当舞伴,楚子涵很不理解,这已经不是癞蛤蟆和天鹅肉之间的故事了,约等于猪八戒和嫦娥妹之间的可能性。
“提问,为什么大家都知道你缺一个舞伴,却没有人敢来应聘?是你楚子涵不受欢迎吗?”楚糸拿起一根筷子,笔直地指着楚子涵的眉心,问的锋利如刀。
“不是,是因为他们都知道谁当我的舞伴,谁就要成为众矢之的,没有人愿意出这個风头。”楚子涵说,她只是不怎么和别人来往,并不代表她没情商,小龙女不也是通透豁达的姑娘么?不然楚糸也不会这么称呼她。
“这不就对了?喜欢归喜欢,拼命归拼命,有幸和你手牵手跳一支舞,就会被觊觎你的小子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挤兑,这显然并不划算,学校里的狼小子们可都精着呢,又不是必须在你楚子涵女神这一棵树上吊死。”
楚糸在掌心拍了拍筷子,仿佛那是老师手中的戒尺,“所以我才会把路明非推荐给你,因为他不但不猴精,还缺钱,为了五斗米折腰是很正常的事。简单来说就是20块钱的网费和一瓶营养快线,他就会愿意为你做任何事,鞍前马后地伺候。”
虽然听上去有点贬低路明非的意思,但这确实是事实,婶婶给路明非的零花钱少的可怜,大于五块钱的消费活动基本和路明非无关,而他最爱的活动就是去网吧打星际,那对他来说可算是高消费。
好在他是个打星际的高手,如果有人想要让他教自己点什么,就只需要出20块的网费和一瓶营养快线,他就会像你的小跟班一样叼着你的尾巴跟到网吧去。
作为他的同桌,楚糸可太了解这家伙了,她没少带零食去学校,自己不吃,就送给路明非吃,美其名曰投喂,实际上就是把路明非当做自己的鹰犬养,20块就能收买的家伙对楚糸这种豪门大小姐来说不要太好用,就比如现在。
“这样不会太过分了?”楚子涵的道德观让她对这种事情本能的抵触,别人都不愿意的事情丢给一个衰仔来,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那是你不了解路明非,他才不会在乎呢,我们可以加价到200!那样他就立马变身成你的小狗狗啦,无论是让他给你叼鞋子还是舔脚趾都没问题!况且还有我在,以我对他的了解,没把握我能给伱打包票推荐吗?”楚糸拍拍自己的一马平川,满满都是炫耀的语气。
“如果他拒绝,就别强迫他了。”沉默了片刻,楚子涵说,如果有的选,她并不愿意麻烦那个衰仔,但当下委实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安啦,妹妹我能卖不熟的瓜给你么?放心好了!明天放学,你来我们班接货。”
楚糸跳到老姐背后按住她的肩膀,一副要给她捏要捶腿的做派,但实际上手很不老实地就往衣领里面伸,随手就把里面的肩带给挑开了,换来楚子涵一个狠狠的爆栗,楚糸嗷嗷叫着双手抱头蹲了下去。
据说有的女孩生来就是双性恋,看到帅哥会流口水,遇到漂亮的女生也按捺不住。
楚糸大概就是这种类型的家伙,家里有那么个吹弹可破的美女老姐,身材还倍儿棒,十五岁就已经能撑起抹胸礼服裙,她真的很难忍住自己那颗咸湿的心,每天晚上睡觉经常八爪鱼一样往楚子涵身上缠,有事没事不是摸屁股就是解内衣各种揩油。
对于妹妹这种糟糕的习惯,楚子涵从三令五申的禁止已经到了随她去吧的习惯,但在某些时候,还是忍不住想要好好教训一下她,以免这家伙将来真的成为一介女变态,不但祸害别人家的小子,还要祸害别人家的姑娘。
对此楚糸总是振振有词,说什么上辈子咱俩可是结发的夫妻,因为太过相爱才立下誓言,来生还是要再见。只可惜这辈子我们都是女儿身,还是一家的姐妹,不能搞什么禁断之恋,但这并不妨碍我馋你身子的心!
这种说辞的结果通常是换来楚子涵的一记爆栗,但楚糸总是乐此不疲,时间久了楚子涵也就真的习惯了,只是在独处的时候偶然会想着要防备妹妹站在自己的背后,每到这种时候楚糸必然搞出点什么幺蛾子来。
伴随着响彻校园的广播声,路明非走进教室,把自己的书包甩在座位上。
这是个后排靠窗的座位,这种位置放在二次元的世界里,一般会被叫做王的故乡,能够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多半都是男主角级别的神人,不是拥有王之力就是天天要和精灵妹子们约会,自称以此拯救世界。
可路明非显然不是有那种好命的主角型人物,他每天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幻想。
这来自于某一次看了三部联映的《黑客帝国》,路明非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有种非常神奇的能力还没有被发掘出来,某一天会有一个神秘人物来发掘他的这个能力,他将在众人灼灼目光里摇身一变,去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几年过去这个幻想已经具现化了,每年仕兰中学校庆,各个班和组织都要出人出力,就连老师也不例外。楚子涵作为仕兰中学的顶流人物,即便不在学生会里也会代表自己的班级上台,她拿手的节目是小提琴。
所以每年校庆,大家就总能看到楚子涵穿着典雅的礼服裙,表演小提琴独奏。她拿起小提琴的时候总会像是变了个人,喜欢演绎激昂的曲子,到了动情的时候还会很配合的战术甩两下头发,和平时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路明非托着腮帮子坐在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里,看着楚子涵的裙角翩跹飞舞,他会想也许有一架直升飞机从天而降来接他,一群黑衣墨镜风衣男闯进会场,略微一摘眼镜露出刀剑般锋利的眼神,在自己面前恭恭敬敬地鞠躬,说路明非先生,现在不是享受校庆晚会的时候了,组织在召唤你。
他们会给路明非套上黑色的军服和长风衣,簇拥着他在同学们的目光中离开会场,登上轰鸣的直升飞机。那时候无论独奏的楚子涵有多吸引人,大家的眼神都一定会落在他的背影上,就连楚子涵也得忘记拉琴弦,呆呆地看着他,被他抢走所有的风光。
这样的幻想故事重点不在于这之后他要怎么拯救世界,而是在于这一刻别人看向他的目光,惊讶他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子有这样隐藏起来的一面,就像网络上流行的战神归来和龙王赘婿,简简单单的就一个字,爽!
路明非自己也明白,这样的幻想很无聊又很中二,但他依然乐此不疲,既然没法成为传说一样的人,想一想总可以吧?又不犯法,也不碍着谁,唯一不好的地方可能是稍微贬低了一下楚子涵,可他和楚子涵又没什么交集。
“早啊。”身边传来好听的问候,紧跟着是书包放在桌上的声音。
路明非扭头看着笑意盈盈的楚糸,她是班上唯一一个会对他说早上好的人,当然这并非某种特殊的待遇,她遇到谁都会这么说,作为楚糸的同桌,路明非理所当然成为了那个听问好最多的人。
“早。”路明非点点头。
“蔓越莓曲奇,尝尝?”楚糸从书包里拿出一袋饼干,按在桌上推向路明非。
包装袋上全部是英文,应当是进口产品,路明非没有向往常一样笑纳,而是骤然警觉起来。
楚糸跟他分享零食是两人之间的日常,但这仅限于楚糸打开某样东西的包装,自顾自吃的时候问路明非一句要不要来点。如果她忽然有一天什么征兆都没有,摸出东西来就往路明非身边送,那必然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有诈!路明非在心里低声说,暗示自己要小心。
“今天心情这么好?”路明非换上一副自认为还算阳光的笑容,打算从侧面进攻一下,看看能不能搞清楚糸是想卖什么药。
“还行吧,就是想问问你,九号那天你有没有空。”楚糸坐下,面对路明非笑的人畜无害。这是她的杀招之一,微扬的嘴角,紧紧从下方盯着示弱的眼神,像小猫一样双手撑着椅子微微靠近,故意敞开的衣领隐约可见明晰的锁骨,据说连神明也招架不住这样的进攻。
路明非心说不妙,作为同桌他太了解楚糸了,这家伙是天使的外表恶魔的内心,仕兰中学有一大帮小子被她玩弄在鼓掌之间还不自知。一旦楚糸用这副表情面对某个人,那必然是要吃干抹净,连根骨头都不带吐的。
“你九号想跟我约会?”路明非赶紧说点烂话,以此来打破这诡异的杀机。
“看把你小子美的,尾巴都翘上天了。”楚糸撇撇嘴,她习惯路明非的白烂精神,也没想对他蹬鼻子上脸的操作生气,“九号是校庆日啊,我是想问问你有没有被什么人拉去干苦力之类的,文学社的节目是什么?没带上你吗?”
虽然路明非很没存在感,但他确实是文学社的理事,理事理事,说白了就是打杂的小厮,所以要让他来理清楚这些麻烦的事。
文学社可以没有其他人,却不能没有路明非和陈雯雯,没了路明非就没人愿意天天跑东跑西,至于陈雯雯,她是文学社的社长兼路明非的暗恋对象,路明非就是因为她才愿意当理事的。
“没,因为他们要表演诗朗诵。”提到这事路明非就有点蔫了吧唧的,挠了挠头,“陈雯雯一开始是想带上我的,但是赵孟华说不好,大家试了试表演用的西装,我穿上去像猴子,一点气质都没有,只能被劝退了。”
他当然很想和陈雯雯一起上台,别说是诗朗诵,哪怕是演话剧,陈雯雯演公主他演一颗没台词的树都愿意。可没气质就是没气质,衰仔套上西装也没法变成白马王子,最多变成尖沙咀黑帮的猥琐军师,还是喜欢对漂亮姑娘流哈喇子的那种。
“诗朗诵,还真衬她的风格。”楚糸鼻子里仿佛喷出一股阴气,带着淡淡的轻蔑。
她不喜欢陈雯雯,倒不是对她的人有什么意见,而是对她那种文学少女的忧郁气质很不感冒,那种脆弱又敏感的小女生连看书都会落下泪来,颇有一种林妹妹的娇柔感。这套在男生那里算是别具一格很吃得开,容易唤起男子汉的保护欲,但在女生的眼里就像死矫情的贱人。
“赵孟华不让你上你就不上?怎么那么怂呢?你咋就不敢跟赵孟华干一架,说你算老几,谁赢了谁上台!”楚糸压低着声音,但还是难掩那股锋利的锐气,活脱脱一个女版的李云龙。
她是天生自负的人,眼里容不得沙子,赵孟华算是仕兰中学里能称之为男神的那一型,就是有点小心眼,楚糸和陈雯雯赵孟华都对不上眼,因为她觉得赵孟华这种货色连给自己老姐提鞋都不配,男神和女神的称号根本就不对档,非常反感这个说法,连带也反感赵孟华这人。
“就算打赢了我还是没气质啊。”路明非叹了口气,耸耸肩,满脸无所谓的样子,“这是事实,你想想要是队伍里有个没精打采满脸死相的家伙,能朗诵出什么好诗来,连带整个文学社的风评都会变差的,我不想给陈雯雯丢脸。”
“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重点不在于你上不上台,而在于赵孟华凭什么能让你滚蛋你就得下台,你在乎的是陈雯雯又不是他,有必要看他的脸色?”楚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