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艾伦恍惚地看向周围。
挂着蜘蛛网的木梁,灰色的砖石天花,镂空的木窗
景象从模糊到清晰,直到每一个细节都呈现出来。
这里是他的家,他和爸爸妈妈在希干希纳地区的家。
那个正在啼哭的婴儿,是他自己。
“不要惊慌,艾伦。”
伊恩的声音从艾伦身后传来,他牵着始祖尤弥尔的手,和艾伦一同注视着眼前的场景。
“这里是‘过去’,我们一起看看吧,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到伊恩的同时,艾伦觉得安心了许多,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伊恩在旁边,他的心就能冷静下来。
“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三笠他们呢?”艾伦站到了伊恩身边,看了尤弥尔一眼,心想真是不可思议,他现在正和他来自两千年前的先祖,站在一起。
“他们还在坐标内。”伊恩说:“只是因为始祖之力在你身上,你才会出现在这里而已,很快就会结束的。”
“由我来终结这一切。”
伊恩,尤弥尔,和艾伦站在一起,注视着那里又出现的两人。
“那是.我吗?”艾伦皱眉,看着那个长发的男人。
他怎么会留长发的?又怎么会和吉克·耶格尔一同来到“过去”?
这是“过去”吗?艾伦明明站在“长发艾伦”和吉克的面前,那两人却好像看不见自己似的,自顾自地聊了起来。
艾伦疑惑地注视着那两人推门离开,耳边传来伊恩的声音:“我们也跟上去吧。”
他跟在伊恩的身后,走在最前面的,是格里沙·耶格尔,随后是长发艾伦和吉克,最后是伊恩三人。
“你的父亲,他以墙外的医术,为墙壁内的权贵治疗疾病。”伊恩说:“这件事伱应该知道吧。”
“嗯。”艾伦点头:“他是为了夺走始祖巨人吧,复权派的枭,让他继承了继承了进击的巨人,给了他夺走始祖巨人的命令,所以墙壁被破坏的那天,他才会去到雷斯一家的地下室,把当时的始祖巨人,弗丽坦·雷斯吃掉。”
“我在爸爸的记忆里看到过了,他杀死雷斯一家时候的画面。”
“继续往下看吧。”伊恩说。
他们一路往前走,格里沙一直以领先墙内许多年的医术,为权贵治疗疾病,以此打听始祖巨人的所在地。
然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格里沙·耶格尔,悄悄来到了雷斯领地,来到了那间小小的教堂。
彼时格里沙看起来还很年轻,他掀开地下室的门,犹豫了许久,最后,逃跑了。
“这怎么回事?”艾伦皱眉:“爸爸他在墙壁破坏之前就找到了始祖巨人吗?”
“格里沙是为了你们母子。”
伊恩指着前方,格里沙回到自己在希干希纳的家,拥抱了自己幼小的儿子,拥抱他在墙壁内的妻子卡露拉,流下了泪。
“他在墙壁内重新找到了自己的爱,所以他放弃了‘复权’,只是想要在自己剩下的人生里,当好一个父亲和丈夫。”
“他爱着你,和你的母亲。”
艾伦感觉脑袋有些不清晰了,他陷入了一团乱麻之中,许多疑问从脑子里冒出来。
最让人疑惑的,莫过于走在他前方的,那个长头发的自己了,那真的是他吗?总觉得他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一样。
如果这里是“过去”的话,那他所处的地方是“现在”吗?“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抱着这样的疑问,随着伊恩一同行走着。
至少当前所看到的东西,和他从小到大的记忆一模一样,他救下了三笠,失去父母的三笠来到他的家里生活
墙壁被破坏之前,他们一家人一直过着平静的日子。
直到那一天,和三笠一同捡完柴火的小艾伦回到了家里。
三笠对卡露拉说:“艾伦他想要加入调查兵团。”
卡露拉大发脾气,她揪着艾伦的耳朵,告诉自己的儿子,你是想死吗?
“我想知道啊,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艾伦说:“我不要什么都不知道地在墙壁内度过一生,而且,要是没有人接替他们,以前的牺牲不就都白费了吗!”
格里沙在这时,被触动了。
艾伦记得,那个时候,离墙壁被破坏的时间,已经很近了。
格里沙离开了家,他对艾伦承诺,等回来就带艾伦去自己的地下室看看,随后自己走了。
数日后,他再一次来到了雷斯领地,闯入了雷斯家的地下室。
粗壮的结晶柱,支撑着那个巨大地下穹顶,雷斯一家,除了希丝特丽雅以外的七人,都在这里,他们在地下做祷告。
“我是从墙外来的艾尔迪亚人,和你们一样,是尤弥尔的子民!”格里沙·耶格尔对着雷斯一家大喊:“墙壁之王啊!请立刻把攻击墙壁的巨人杀死,否则我的妻儿,还有墙中的人们,都会被巨人吃掉!”
弗丽坦·雷斯,始祖巨人的继承者,那个有着一头柔顺黑发的王族女子,她露出了不忍的表情。
但在下一个睁眼的瞬间,她的情绪消失了,在她冒出想要使用始祖之力拯救子民这个念头时,“不战之誓”发挥了效果,吞噬了她的个人意识。
“不能逃避罪孽。”弗丽坦说:“我们尤弥尔子民受到制裁的日子终于来了。”
“在巨大的力量面前,人类实在太过弱小,我在巨人大战的悲剧中醒悟了,必须有人保护巨人之力不落入他人手中。”
“如果始祖之力再次落入‘弱者’的手里,世界会再次化为地狱。”
“为了保护世界,我们只能接受惩罚,就此毁灭。”
格里沙着急了:“我的家就在即将要被破坏的墙壁附近,我在那里和妻子儿女一起生活!”
“墙壁内的居民都对祖先犯下的罪行一无所知,因为你夺走了墙壁居民的记忆!”
“一无所知地被巨人吃掉,这就是你所谓的赎罪吗!”
“不,无论我们怎么反省,我们艾尔迪亚人夺走的性命都无法挽回。”弗丽坦淡淡地说:“但是,我们夺走墙壁外的人类的性命这件事,是可以避免的。”
“你说再多,也是白费功夫,而且,就算你从我这里夺走始祖巨人,你也.”
“我知道!”格里沙深吸一口气:“我无法使用始祖之力,九大巨人都有各自的特性,我体内的进击的巨人也一样。”
“从古至今,进击的巨人从未服从过任何人,我知道理由。”
“一切都是为了和自私的王抗争,没错,大家在记忆的引导下,就是为了来到这个时刻,进击的巨人,甚至能窥见未来继承者记忆,也就是说,拥有知晓未来的可能。”
“进击的巨人的特性.这种事情”始祖巨人的继承者,弗丽坦·雷斯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我也知道你并不知道这件事。”格里沙凝视着弗丽坦:“即使是王族,你也会受到不战之誓的影响,而无法自由地使用始祖之力。”
“我会在这里吃掉始祖,断绝王族的血统,这就是既定的未来!!!”
格里沙拿出了小刀,可他的手却在颤抖。
“快逃!”弗丽坦对自己的家人说。
她的家人四散而逃,弗丽坦也做出了咬下自己右手皮肤的动作。
但是格里沙的小刀,掉在了地上
格里沙没能握住自己的刀,他跪在了地上。
“我做不到.要我去杀小孩子什么的我是治病救人的医生啊”
艾伦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他想起来了,他曾经看到过的记忆。
这段时间,在王都和三笠一直过着安宁的生活,让他差点忘记了。
846年,也就是七年之前,在玛利亚之墙夺还战结束返途的时候,他们找到了戴娜变成的巨人。
那个时候,他、汉吉,还有伊恩,一起找到了那个巨人。
他那时还没办法触发始祖之力,只是作为搬运工,在那个废弃的小镇变成了巨人,然后,在与戴娜的巨人接触的瞬间,许多混乱复杂的记忆钻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因为过去太久,因为这段时间,生活的太过安逸,他都把这段尘封的往事忘记了。
让他跪在地上的父亲,说服他的父亲重新站起来的人,正是长大后的他自己啊!
他咽了一口唾沫,浑身颤抖起来,没错,要让历史回到正轨才行。
他必须要说服自己的父亲吃掉始祖巨人,必须要把除了雷斯领主以外的其他人全部杀掉才行。
不然的话,不然的话,现在就不存在了!
他要让父亲吃掉始祖巨人,然后他再吃掉自己的父亲,必须这样才能让历史走向正确!
然而,伊恩按住了他的肩膀,对他摇了摇头。
“我说了,艾伦,这里是‘过去’,我们什么都不用做。”
在伊恩按住艾伦的同时,长发艾伦走到了格里沙的面前。
“你在做什么,弗丽坦!”雷斯领主大喊:“快点杀了那个男人,始祖是无敌的,快杀了他!”
“不能再放这个男人离开了。”
“快点杀了他啊,姐姐!”
“我们的乐园要被破坏了!”
“弗丽坦,保护大家!”
格里沙闭上了眼,似乎想要就这样迎来死亡。
这时,长发艾伦蹲了下来。
“你在做什么?”
“快站起来,爸爸。”
“你忘记了吗,你来这里的目的?”长发艾伦将手搭在格里沙的肩膀上:“你不是要为被狗咬死的妹妹报仇吗?”
“复权派的同志,戴娜,克鲁格,为了给他们报仇。”
“你要不断前进,前进到死,死了以后也要前进。”
“因为,这是,爸爸,你自己亲手开启的故事啊.”
格里沙在长发艾伦的低语中,发出了尖锐的悲鸣,他拿起刀,刺向了自己的掌心,在金色的闪电中变身。
艾伦捂住了嘴,眼前的景象让他胃里一阵翻涌。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回想起来了,那种按死雷斯一家时的触感。
“去下一个地方吧,艾伦。”伊恩把手搭在艾伦的肩膀上:“你不必有太多的负担,因为,这是,发生在‘过去’的事情。”
他们来到了地下室外,教堂燃起大火,格里沙的巨人倒在泥土之上,他把自己从巨人的后颈扒出来,摇摇晃晃地走在黑夜的火光之中,身上传来浓烈的血腥味。
“我杀了他们.”
“还杀了那么小的孩子.”
“用这只手.”
“艾伦.”格里沙跪在地上,近乎哭泣着说:“我杀光了雷斯一家,除了他们的父亲.”
“这样就可以了吗?”
“这样就好了吗?”
“这样真的就能拯救艾尔迪亚了吗?”
“为什么.不给我看到全部.”
“我都不知道墙壁会被破坏,不知道破坏的日子,也不知道卡露拉的安危”
“真的.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吗?”
“你也在这里吧.吉克,未来,你的心愿不会实现,会实现的,是艾伦的愿望”
“我看到了艾伦未来的记忆,但是没想到会发生那么恐怖的事情”
格里沙忽然抬头,像是才看见吉克一样,做出了反应,他流下了泪,试探性地问:
“吉克.是你吗?”
“都长这么大了啊,对不起,我是个差劲的父亲,一直让你活在痛苦之中。”格里沙拥抱吉克,哭着说:“吉克,我爱你,要是能再多陪你玩玩就好了。”
“怎么回事”艾伦抱住了自己的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没从老爸的记忆里看到过这些.”
“伊恩,我们到底在哪里?”艾伦转头看向伊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长头发的我到底是谁?吉克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什么都不做真的好吗?我就这样看着!什么都不做!身处未来的我们不会被改变吗,伊恩!”
“始祖之力现在被你掌握着吧!你倒是说些什么啊,伊恩!”
艾伦情绪激动,他按住了伊恩的肩膀,他害怕极了,怕过去发生改变,怕他现在好不容易才拥有的一切消失。
“艾伦,我说过了吧,这是,过去的记忆。”伊恩依然面不改色。
他们的身前出现了一盏门,门自然打开。
“走吧,我们继续前进。”
伊恩牵着尤弥尔,踏入了那扇门,艾伦咬咬牙,看了一眼自己哭泣的父亲,只能跟上去。
这次,是训练兵团,艾伦、三笠和阿尔敏,三人参军,换上了士兵的服饰,在兵团训练。
艾伦愣住了,这和他所经历的事情不再一样了。
他根本没有去训练兵团训练过,早在846年,他就通过和戴娜的接触,知道了自己身上拥有始祖之力。
846年,他们应该用对巨人式加特林把玛利亚之墙夺回来了才对,可是.为什么.他们现在会在兵团训练?
更加让他迷茫的事情发生了,他看到了马莱的战士。
莱纳,贝尔托特,还有让他印象最深的亚妮,他亲自和亚妮的女巨人战斗过,亲眼目睹了戴娜的巨人,吃掉亚妮的瞬间.
可是,他此刻看见的,却是和他一起在训练兵团训练的马莱战士。
不止如此,连希丝特丽雅和尤弥尔也在训练兵团,那个名为莱纳的战士,似乎觊觎着希丝特丽雅的美貌,不管做什么,眼神都聚集在希丝特丽雅身上。
墙内似乎非常落后贫穷
没有自动机枪,没有对巨人式加特林,他们还在训练着使用“立体机动装置”。
可怎么会呢?艾伦到现在,都没有学习过那东西的使用办法,在他们三人之中,至今也只有三笠会使用那东西啊!
艾伦发觉到一个重要的人消失了,没错,是伊恩,他、阿尔敏和三笠,没有和伊恩结识,到处都看不到幼年的伊恩。
艾伦感觉到一种莫大的惶恐,如果没有伊恩的话,那他们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夺回墙壁?
“我这个时候还在开拓地。”伊恩挥了挥手,场景瞬息万变。
艾伦终于找到了伊恩,伊恩在开拓地的驻军中任职,当上了文官,墙壁被破坏的第二年,他还在想办法开设炼铁工厂,他组建了一个团队,但人手很少,他画出了不少图纸,但碍于各种阻碍,一个都没能推进出来。
伊恩深夜,在工作台边叹气。
那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训练兵艾伦,终于认识了那个年轻的官员,在他毕业的那一年,850年,他才和名为伊恩的男人相识。
艾伦仰头看,在罗赛之墙外,超大型巨人和铠之巨人再一次现身。
他们又一次破坏了墙壁,巨人从门里涌进来,伊恩让他的人,推出了仅有一架的对巨人式加特林,对着巨人射击。
许多的人死去了,让艾伦感到愤怒的是马莱的战士,明明是他们破坏了墙壁,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训练兵艾伦,甚至把莱纳当做战友。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啊!”艾伦使劲挠头。
“这是.我和你的第一次见面。”伊恩轻声说:“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
伊恩大手一挥,时间开始加速。
“在那一次的过去,我逃离王族的农场后,并没有在难民的队伍中,与你们相遇。”
“我没能搭上汉尼斯这个关系,只能以难民的身份,在开拓区寻找机会。”
“五年后,我才想办法来到特区,和104期训练兵结识。”
像是手摇式放映机开始播放胶片,一个个画面闪过。
“直到851年,我们才成功推翻现有贵族政权,让对巨人式加特林得到量产。”
“然而在量产加特林之前,兽之巨人吉克和车力巨人皮克就来到了岛上,虽然我尽力做了准备,但还是让墙壁内的有生力量,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我们没能留下吉克和皮克,让他们逃跑了。”
“那一次,一切都进行的太慢,直到马莱对帕拉迪岛发起侵略战时,我们,不过才堪堪制造出飞机而已。”
“怎么会.”艾伦愣愣地看向那些记忆。
“你的存在,被马莱知晓了。”伊恩说:“戴娜仅仅帮助了我们两年,就因为抑郁自杀,她说她不想到看到地鸣屠杀人类的景象。”
“不过你并没有放弃。”伊恩说:“你看到了改变未来的契机。”
“原本对你来说,本该是绝对无法改变的未来,却因为某个人而改变了。”
“你得到的记忆碎片,和既有的现实出现了误差,导致你做出了其它的决定。”
伊恩与艾伦对视:“你决定让我和你在更早的时间段相遇,为了完成这个目的,你挑选出一些记忆片段,传递到未来。”
“艾伦,你知道了,我们两个人,现在能站在这里,到底走过了多少的尸山血海。”
艾伦缓缓地看向脚下,他悬浮在空中,猩红的气息仿佛凝聚成实质,那是无数累积起来的尸体.
汉尼斯.埃尔文.汉吉
卡露拉.格里沙.吉克
戴娜雷斯领主
以及那掉落的,伊恩的头颅
他浑身冒出了冷汗,汗液将他的衣服浸透。
这些尸体并非来自陌生人,他认识每一张面孔。
那些记忆回来了,过去的记忆,回到了他的脑海中。
他终于明白,伊恩是什么意思。
原来如此,原来拥有始祖之力的他,在过去不断地寻找着出口。
那个留着长发的艾伦坐在他的面前,质问他。
“三笠和阿尔敏,你救下他们了吗?”
“嗯,已经不用担心了。”
他小声地回应,脚下的尸体灰飞烟灭。
天空变得湛蓝,白云中有自由的鸟儿飞过。
艾伦站在树荫下,看着阳光下的男女。
格里沙和卡露拉,站在那里,带着微笑,朝着艾伦伸出了手。
艾伦扭头看了看伊恩,伊恩说:“艾尔迪亚人死后,灵魂会进入道路里沉眠。”
“这并不是过去的记忆,也不是幻想,他们只是感受到了你的到来,想和你见一面而已。”
艾伦擦了擦眼角的泪,冲出了树冠下阴影。
他上前,紧紧拥抱住自己的父亲与母亲,他把头埋在母亲的肩头。
像个孩子那样,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