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穆临摹书法十年,尤其对楷体颇有心得,而最擅长的却是宋代的瘦金体,可谓是信手拈来,这随意落笔而成的自然是瘦金体。
瘦金体运笔灵动快捷,笔迹瘦劲,但至瘦而不失其肉,风格极为独特
唐朝就已有颜体,柳体等独具一格的楷书字体,其字体骨肉俱全,落笔刚劲,端庄大气,乃是楷书之中的典范,但这瘦金体乃宋徽宗赵佶所创,可谓是一书法独创。
这个世界,书法早已经从隶书过度到楷书,但是所成书法体系不一,即使颜体,柳体多为文人所推举,但书写字体形象依然带有几分古韵,是为借古韵以驱文力。
而如今宋穆写出的“如虎”两字,却是给人干净之色,又颇有几分大气磅礴,再配上宋穆所说的词短句,那读了几年书的算命先生当下眼睛都直了。
“宋公子不愧为宋家后人,这等造诣,我等望尘莫及。”
那算命先生眼珠子一转说道,就要伸手去拿,但是旁边的王屠夫却是一把抢过那张纸,还朝着算命仙人丢了几个铜板。
“孙半仙,这可不能如你意了,这乃是宋公子送给我儿子的礼物,今后是要让我儿随身携带的,赔你点笔墨钱罢了。”
孙半仙眼瞅着东西被收走,神色顿时悔痛,又连忙转过身来看向宋穆,脸上满是希冀的说道。
“宋公子,不如您再出一副墨宝,贫道也为公子算上一卦,趋吉避凶。”
宋穆此刻哪有这般心情,脑中只想着查清楚自己的事情以证清白,况且这字体匆忙而落,宋穆可不敢胡乱暴露些东西。
于是宋穆当下只是笑着拱了拱手,转身就快步离开,那王屠夫追出来要递上两斤上好的五花肉,却见到宋穆已经走出了巷口。
“唉,这宋公子现在倒是为人和善了不少了。”
王屠夫没追上,想着过会儿将肉直接送到宋家宅上去,而旁边的孙半仙这时候也走了上来,两条小胡须一抖一抖的。
“你这可是承情了,宋公子这两个字,你这两斤肉如何都抵不上。”
“这你如何说的,孙半仙,别打我的主意。”
王屠夫摸着络腮胡沉声说道,那半仙却是摇了摇头,眼中满是艳羡。
“文人之力不是我们这等凡夫俗子能理解的,宋公子虽是童生,但就是这两个字,今后我看宋家这位公子要有几分不凡啊。”
王屠夫倒是无所谓,只是回到铺子里后却是轻咦了一声,原来哭了半晌的儿子这时候竟然停止哭闹了,自己媳妇已经哄着他睡着了。
而自己儿子手中正紧紧抓着宋穆写着名字的那张纸,看着上面的“如虎”两个字,王屠夫心中当下也是一愣,更是喃喃说道。
“嗨,这宋公子还真是送了我一番福源。”
就在王屠夫喃喃自语的时候,宋穆已经走过了城北,朝着城南官衙的方向而去。
城南是县衙所在之地,同时也有一片新建的住宅区,多是官吏富豪,或者一些地方豪强豪绅所居之地。
宋穆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去官衙,而是去找那其中一户姓潘的人家,自己记忆之中,就是和潘家公子潘文皓打了赌,自己才去了城外。
而且那段记忆之中,这潘文皓也是跟着出城了的。
那潘文皓和宋穆一样同为童生,算是同门师兄,只不过平日里这潘文皓仗着父亲是石阳县尉,嚣张跋扈惯了,在县学纠集一帮学童肆意横行。
当时木讷胆小的宋穆自然也成了他的欺负的对象,总是三番五次挑衅辱骂,后来还因未给抄课业而多次拳脚相向,属实是一副桀骜公子的模样。
而正是他,提出十两银子的赌注,让宋穆出城去练胆。
宋穆相信在他这能问到点去去阳岗之前的事情。
来到潘宅门口,这是个三进的大院子,门口竖着两个石墩,颇有几分威严。
宋穆上前叩门,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一个奴仆打扮的黑瘦老头打量了宋穆一番,见到宋穆一副书生打扮,当下也是温声问道。
“这位公子,这里是潘宅,不知公子有何事?”
宋穆微微一笑,看着这人打扮,当下亮出了自己腰间的童生玉佩,开口说道。
“有劳了,我是县学学生宋穆,今日休沐,特来找贵府潘公子,不知他可在?”
“少爷今日正用功苦读,宋公子改日再来吧。”
“那可不行。”
宋穆推手阻拦,神色淡然:“老伯便去说一句吧,就说我宋穆从去阳岗活着回来了,他答应的东西该给我了。”
“去阳岗?哦,你就是那……”
听到宋穆说去阳岗,这老头似乎恍然大悟,当下拱了拱手,扭头回去禀告了。
宋穆站在门口摸了摸鼻子,坏事传千里,自己去去阳岗走一遭的事情,似乎这满城百姓都知晓了。
这难道算是这个年代的花边新闻吗?
没落家族后代一事无成,竟学人打赌去死地去阳岗寻刺激,最终被人险寻回,这么一说还的确有几分嚼头。
既然这事情已经如此有辱自己的斯文,那自己是更要找回公道了。
这事情必定要找潘文皓问清楚了才行。
不一会儿,侧门打开,宋穆随着那老头走入了院中,一路拐到后院,却见到庭院之中正有一人正跪着大声诵读文章,而旁边椅子上坐着一美妇,此刻手中拿着一根柳条,只要那跪着的人一停顿便立刻出手用柳条抽打后背。
宋穆走上前去,立刻看清楚了跪着的就是潘文皓,而那执着柳条的美妇,潘文皓面容与其有几分相像,应是其母亲。
见到这番情况,宋穆连忙拱手作揖。
“小生宋穆,见过夫人。”
那美妇朝着宋穆看了一眼,手上动作却是没停,当下对着潘文皓抽了一鞭,才对着宋穆开口问道。
“宋公子这番前来,不知道所为何事,文皓又答应了公子什么呢?”
宋穆见着那潘文皓正面露苦色的读着《大学》,当下目光微垂,轻声说道:“夫人,宋穆此番前来,是想要询问小生前些日子去去阳岗的缘由,此事有些蹊跷,我醒来后又不大记得,这才前来询问潘同砚。”
听到宋穆这般说,那美妇显然有些不悦,猜测又是潘文皓惹的祸,但也没表露怒色,只是对着潘文皓说道。
“文皓,这事情究竟如何,你与宋公子好好祥叙。”
潘文皓如蒙大赦,当下跪着转过身来,宋穆则是连忙移开,拱手对着美妇说道。
“恕小生冒昧,大丈夫可跪君亲师,我与潘同砚乃同门师兄,不敢受此大礼。”听得宋穆这般说道,美妇却是挑了挑眉毛,算是高看了宋穆一眼,不过当下也点头,让潘文皓起身。
久跪于地的潘文皓在家仆搀扶下起身,但是那目光之中却没有几分对宋穆的感激神色,只是开口说道。
“宋穆,我是与你较量说去城外练胆,但是我可没说让你去去阳岗。”
宋穆面色平静,继续追问。
“那不知当时潘同砚后来做了什么,我记得是与潘同砚一同出城的,可为何最后却剩了我一人在外,且差点没了性命?”
宋穆如此说道,言语之中已然有了几分愠色,那美妇也轻哼一声,潘文皓浑身打了个冷颤,然后才收着不悦的神色开口说道。
“我只是带你去了城外五里处的荒坟,那时候天色晚了,齐大作他们几个嚷着要回去,那时候林子里又暗淡无光,小吴突然说他听到了鬼泣声,拔腿就跑,我也怕极了,就跟着跑了。”
“那就这般舍了我?”宋穆追问道。
潘文皓神色有些尴尬:“我哪记得,只记得你一开始哭着跟在后面,突然就没声了,我又不敢回头,一路跑回城里,才发现你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