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阳城内,如今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巡逻兵丁,朱慈烺带来的的殿前军,陈福新领的凤阳标营,在城里城外形成了重重戒备森严的关卡。
林昌峰披着一身闪亮的银白色铁甲,肃立在凤阳府衙的大门,周边前来觐见皇太子殿下的那些文武官员们,都需要先通过他的核验之后,才能进入府衙,这让他心中十分得意,每每都不由得感慨自己当初跟对了人。
朱慈烺这几日在城中除了接见一些地方官员和德高望重的老者之外,便是巡视军务,殿前军和凤阳标营如今都控制在了他的手中,常登贵和陈福两人正在选拔军官,后者还需要进一步淘汰老弱。
与此同时,此时滞留在淮安府的宗室们,也是朱慈烺需要迅速处理的一大问题,特别是卢九德谋逆,福王朱由崧勾结太监,擅入中都这两个罪名可遇不可求。
福王虽然资财尽散,但此时淮安府盐商园林内的那些宗室,在逃难的途中,依旧带着大批家财和仆人,朱慈烺如今盯上的,正是这笔价值百万的军饷。
不过,这到底是宗室,大明的法统在那里,他虽然继位名正言顺,可是要处理这些宗室,依旧需要谨慎。
当然,这种事情暂时还是急不来的,而且朱慈烺还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作为新君,在这个时代,对内必须要足够“宽仁”!
而除了军务和宗室问题之外,北面大顺李自成的行动,也是朱慈烺当前最担心的几大问题之一。
奉李自成之命南下的董学礼大军,在十七日终于到了徐州,但因为李本深前一日便已经带着家丁回到了城中,率众坚守,董学礼并没有和原本历史上那样,轻易攻下这座淮北的桥头堡。
而一路上分兵各处,已经接受了运河山东段沿线各城的董学礼,也没有选择硬碰硬,反而是往青州府的方向去了。
与此同时,他还派人回北京报信,向李自成求援,声称前朝太子已经南下,在徐州负隅顽抗,非上万大军,无法降伏。
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李自成已经亲率大军东征山海关,讨伐吴三桂了,甚至大军前锋已经进抵永平。
早在四月四日,吴三桂察觉到刘宗敏率领的大队骑兵接近,便突然率兵返回了山海关,还在第二日设下埋伏,重创了刘宗敏大军的前锋。
关宁骑兵是松锦大战期间,洪承畴和清军小规模交锋的最大倚仗,战力和清军精锐不相上下,大顺骑兵在被埋伏的情况下,根本不能与之为敌。
刘宗敏见识到吴三桂的实力之后,也不敢继续冒进,而是派人回北京告急,同时率兵继续跟进。
于是乎,随着高第反叛,山海关失守,唐通逃到一片石,历史在短暂偏离原本轨迹之后,似乎又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了回来。
朱慈烺虽然还不知道这些,但他清楚李自成的实力,加上自己成功南下,恐怕对方更加不敢坚守北京城,牵制清军。
而如此一来,那顺军兵败如山倒,不到一年,迅速溃亡,就不可避免了!
现在,朱慈烺最担心的,反而是自己能不能在未来不到一年的时间内,练出一支强军,然后驾驭江北的这几支大军,依托江淮地形,完成对南下清军的阻击。
他这几日通过私底下和路振飞,黄得功等人的谈话,已经基本了解到了南京朝廷和南方各省的大体情况。
大明南方诸省相对于北方,受到农民起义和天灾瘟疫的影响较小,生产力并没有遭到太严重的破坏,财税和人口基础也都还在。
最关键的是,湖南,江西这两大产粮区,目前还在大明的控制之下,而江北等地,也因为瘟疫,出现了大量刚刚抛荒的田地,十分适合招揽流民屯田,加上有长江水系的连接,这意味着朱慈烺只要处理得当,并不缺训练大军所需的大批粮饷。
这对于训练新军来说,是至关重要的,没有产粮区,根本不可能养出强军。在这个运输落后,损耗严重的时代,靠外界输入,且不说成本高昂,军粮的可靠性也根本无法保证。
要知道,野战军和卫戍军的粮草供给标准是不一样的,这个时代强军需要保持战力,最基础的三天一小操,五日一大练,士兵吃饱喝足所消耗的粮草,就要远超普通卫戍军了,更别说战马对于豆料的巨大需求了。
而如果想要在这個基础上加大训练强度,那肉食油脂的供给,就必不可少了,那将是更大的一笔财政负担。
不过,朱慈烺也清楚的记得,小冰河的影响在甲申年之后,将会逐渐减弱,整个东亚都将迎来相对风调雨顺的时期,原本历史上孙可望能在云南经营成功,练出十几万强军,便是得益于此。
这也就意味着,朱慈烺只要建立一个合格的政权,确保其运行,他就能从南方各省源源不断获得各项物资供应。
大明此时虽然失去了北方各省,但同时也摆脱了十几万边军的巨大财政负担,除了左良玉,江北四镇,南京京营和各地的标营之外,南京朝廷并无巨大的财政负担,朱慈烺如今可以把钱粮都用在刀刃上,训练新军也便成了可能。
根据路振飞提供的信息,如今仅仅是南京太仓,就有存银上百万两,米粮也有数十万石,这其中许多都是因为战乱,漕路断绝,原本要供应北方的钱粮,如今都尽数滞留了。
当然,除了这些好消息之外,坏消息也不容小觑。
路振飞此时依旧是乐观的,根本在于他觉得大明的税赋之基依旧健在,除四川已成瓯脱,其余南方诸省,自两淮到云贵,武昌到广州,都还在大明治下,钱粮俱有,工商繁盛。
但朱慈烺远没有那么乐观。
首先,云南很快便会大乱,沙定州并不会因为朱慈烺的到来而改变,他远在南京,也根本顾不上云南,顶多就是派人提醒沐天波加强防备。
其次,湖广也将成为主战场,那里的局势,在朱慈烺解决清军南下的危机之前,也根本顾不上。
而两广山高水远,福建实质上已经是郑家的地盘,不使点手段,恐怕很难控制,也不可能要求郑家将海贸利益,赋税钱粮悉数上缴。
郑芝龙虽然并无雄心壮志,但却是一个老滑头,不给够好处,想让他为抗清出死力,是不可能的。
但朱慈烺在江淮阻击清军,又需要郑家的水师助战,才能最快迫使清军退兵。
不过,这样的老滑头,也很好拿捏,只要朱慈烺挡得住清军,再许予其高官厚禄,甚至是联姻,郑家还是会听令的。
至于郑森,那可是一个可造之才,朱慈烺必须加以重用,提拔赏识,将其收入麾下,若是不出意外,此子将来必能独当一面。
换言之,今后一段时间,真正在南京朝廷直接控制下的,大抵只有南直隶,浙江,江西三省,两广虽然也受控制,但必须派出得力大臣,使其为抗清提供部分钱粮。
而除了地盘和财税以外,朱慈烺现在面临更关键的问题,依旧还是军队!
一方面,南方几乎没有现成的可战之兵,另一方面,北边丢掉的那十几万边军,极有可能和原本历史上一样,随着李自成的战败,迅速转投满清,那局势可就十分不妙了。
要知道,这十几万边军现在是疲弱之师,可是满清一让他们吃饱饭,整肃军纪,严加训练,这些士兵可就不弱了。虽说依旧打不过满清的八旗兵,但是打左良玉,高杰,黄得功之流,却是绰绰有余的。
想到这里,朱慈烺心中一时不由得忧虑起来,他必须迅速扫除一切障碍,在两淮击败清军,稳住局势,为练出更多兵马争取更多时间。
随着时间的流逝,渡江北上的南京群臣即将到达,朱慈烺收到塘报之后,并没有太放在心上,甚至为了显示自己对武人的恩宠,在群臣抵达凤阳的前一日,还带着陈福,常登贵,高杰,黄得功,刘良佐,刘泽清等人在淮河江畔打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