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要证明自己是真太子,只要能在福王登基之前到南京,有李邦华就够了。但如果他想真正控制南京朝廷,压制住江北的几个军头,以及左良玉,郑芝龙等人,还必须掌握一支令行禁止的军队。
如今,他麾下只有不到一百骑兵和林家寨的三百余青壮寨丁,这点兵马到南京是远远不够的,他还必须在路上拉起一支队伍。
这种情况下,运河沿岸吃苦耐劳,身强体壮,而且组织度极高的纤夫,便是他最好的选择。
当然,南下的时间依旧紧迫,朱慈烺不可能抽出时间来练兵,他能做的就是沿途搜罗各州府的武库,看看能不能捞到一些还能装装样子的刀枪棍棒,至于甲胄弓弩,火枪马匹,就完全不用想了。
不过,在清军南下之前,他只需要压制住江北的那几个军头即可,手中的近百骑兵加上两三千手握刀枪棍棒的纤夫,便足够了。
这些兵马对付不了鞑子,还打不了你几个残兵败将?
而且,他现在手上还有能装备百余骑兵的马匹和甲胄刀枪。
船队南下的路上,大规模练兵虽然不可能,但从两三千纤夫中选出百余精悍,装备甲胄,在那二十几艘大船甲板上排练阵型,却是完全可行的。
江北实力最强的四个军头,每人手中也不过是数百精锐而已,装备还没有朱慈烺麾下的护卫精良,剩下的几乎都是缺少武器装备,甚至吃不饱饭的士兵,或者是裹挟的青壮,战力远比不上这些原本就是同乡,且组织度极高的纤夫。
只要手里有了这支军队,包括左良玉在内的所有军头都不会再敢骄纵跋扈,他们原本就没有自立的反心。朱慈烺要做的,就是借着手中的军队和权力,在南京京营的基础上,把他们一个個统合,或者是分拆架空。
临清城外,运河码头边的空地上,林家寨的近百名妇人正在卖力地烧着火,五十多口大锅咕嘟咕嘟的往外吐着白雾,锅下的金黄色火苗不停从临时搭建的土灶缝隙里冒出,锅中的粥香更是一阵阵飘出。
很快,粥香就飘进了附近的窝棚里,无数饥饿的男女幼童好像炸了锅似的,从里面疯狂涌出,他们听说今晚钦差老爷要施粥,确定招揽事宜,一个个都在等着,兜里仅剩的那点口粮,完全没动。
朱慈烺自然没有打出太子南幸的旗号,这样太过招摇了,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李邦华的名号,已经够用了。
隔着一百多名披坚执锐的战兵和林家寨寨丁,这些长则走了数百里,短则也走了五六十里,此时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人,女人,以及他们腰下畏畏缩缩躲在身后的小孩,直接将大锅围得水泄不通,看着飘出香味的大锅,他们都在不停的咽着口水。
而边上,李邦华和周世显按着朱慈烺的指示,在林永安的协助下,将带领着这一千多名纤夫青壮的四十多个小头领,全都集中了起来。
运河沿岸的纤夫,为了出门在外不被欺负和顺利讨要工钱,往往都是按照不同地域来区分亲疏,抱团取暖的。
他们多则百余人,少则二三十人,便会有一个共同的话事人,平时拉纤议价便是由着这个话事人主持,和别的拉纤队伍起纠纷的时候,也由这个话事人带头解决。
朱慈烺要控制这一千多名纤夫,以及他们的近三千名家属,就必须要先控制住这些话事人。否则,仅凭他麾下的数百兵马,南下还有上千里的路程,到了徐州,这些招揽来的人马恐怕一半都不剩了。
而且,这还只是第一批,等到了东昌府城,济宁州,他还要开始第二,第三次招揽,用第一批挑选出来的精悍和沿途搜拢来的,依旧忠于大明的地方官吏进行管理。
北直隶,山东段运河沿岸的纤夫虽然数以万计,但愿意跟着南下,而且有南下能力的,十不足一。
朱慈烺虽然想带更多人南下,但他的实力不足,只能是沿途将各州县府库搜罗来的多余粮草直接散发出去。
其实,他很清楚相当一部分纤夫领了口粮之后并不会冒险南下,信任不是那么容易建立的。
毕竟,现在虽然南北堵塞,船运不通,他们的生活十分困难,但南下一路千里迢迢,什么危险都可能发生,特别是还有很多人盼望着水涨之后,江南的船队和往年一样北上。
而朝廷钦差的旗号,如今也不是那么管用了。
至于一路追随南下的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已经别无选择,更何况,还有林家寨在运河上的信誉支撑着。
李邦华和周世显站在一个临时搭起的棚子里面,身后是几名面目严肃,披坚执锐的甲兵。
他们环视一圈面前围过来的四十多个小头领之后,周世显便在李邦华的点头下,直接走了上去,对着这些看起来有些惶恐的纤夫头领大声喊道:
“都听好了,我是圣上亲封的驸马都尉,锦衣卫千户,这位是朝廷的左都御史,正二品大臣,今儿个把你们找来,不为别的,就是要给你们一个忠君报国,光宗耀祖的机会。”
周世显和陈福,常登贵几人都不同,官宦世家出身的他处事十分圆滑老道,对付这些在运河边上和三教九流打交道,见多识广的纤夫头领,他知道要怎么说,才能给他们下马威。
而见这些纤夫头领一个个都被镇住了,他又立即改了口气,语气温和道:
“总宪在此,只要你们愿意跟随,军饷钱粮,自然是不会缺你们的,当兵吃粮,天经地义,你们每个人到了南京之后,都能领到一两五钱银子的月饷,另外还会根据有无家口,每月支米三至七斗,要是冬天冷了,还有棉衣发,保证饿不着,也冻不到你们。
但若是想要吃这口饭,穿这件衣,就得投军当兵,跟着总宪到南京,为朝廷效力。否则,现在立马给老子滚蛋!”
此话一出,那四十几个纤夫头领立即就骚动了起来,嗡嗡议论起来,别说是这个条件了,就算只给口饭吃,饿不死人,他们都愿意跟随。
要知道,一两五钱的月饷,还根据家口每月支粮三至七斗,要是不克扣的话,已经能让三口之家吃饱穿暖了。
周世显见这些头领窃窃私语的时候,不断偷偷瞥眼瞄向自己和李邦华,便知道他们都是有强烈意向的,随即又说道:
“记住了,这还只是最低的月饷,你们这些头领,根据手下青壮的多寡,每二十人多一两银子月饷,手下的心腹也同样如此,领十人的多五钱,二十人的多一两。
若是谁会骑马的,最低三两银子月饷,至于你们带来的家属,只要等会确定了要投军报效朝廷,便会立即安置到船上,不仅安全,还衣食无忧。
你们也动脑子想一下啊,南京那是什么地方?能有什么危险,最多就是去剿剿流寇土匪,这天大的好事,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让你们遇上了,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周世显说罢,人群中又是一阵交头接耳,发出一阵杂音,其中一个纤夫头领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探出了脑袋,颤着声问道:
“爷,你,伱真的没骗俺们吗?这天大的好事,咋就让俺们遇到了呢?”
“他娘的,骗你们,看看你们这个穷酸样,有什么可骗的,前些日子发给你们的口粮,都比你们的命值钱,老子就是把你们骗去宰了,做人肉包子卖,都嫌你们身上没二两肉。”
周世显听了,直接抬手指着那个纤夫头领,暴喝道:
“老子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了,愿意留下跟着总宪走的,现在就过来领牌子,然后回去带着你们手下的人去登记,就可以喝粥了。
不然,现在就给老子滚,有多远滚多远,否则老子手里的刀,可就不客气了!真要骗你们,还能不把你们这些同乡人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