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说什么,说,我想你?”
他看着她,忽而笑。
捏过她的手,说:“还以为你生气了。”
温知予可真想说,是啊,原来你也在关注她情绪呢,要不是看他工作里那么认真迷人的样,还真有点呢。
“才不至于。”
“好了,我们要不要去一个地方?”
“去哪。我还要工作,这两天太忙了。”
“都一样,我也忙,但准备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找着机会想和你说。”
“准备什么呀。”
“你去了就知道。”
温知予有点惊讶,停顿一会儿,看他车上那u盘:“那你让我过来送东西,就是个借口?”
顾谈隽笑笑,不置可否。
“但我确实很忙,要回工作室了。”
“你先跟姚卉她们说,让她们先替你一会儿,就说你有更加要忙的。”
温知予还没来得及惊讶他就开车了。
搞得人不免在心里说:这资本家当得可真够懂调配资源的。
她感觉跟着顾谈隽好像总是这样,像风,两个人说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她也不知道去哪。
可只要跟着顾谈隽,好像去哪都不是问题。
过去一路他们全程都牵着手,顾谈隽单手开车,即使高峰期路况也游刃有余。
温知予一边望车窗外一边感受跟他手心里的微微湿润。
他的手真软。她想。
其实她不是个爱出汗的人,可是跟他一起太过紧张,加上俩人皮肤太细,挨久了就显得特黏腻。
宣发科技大厦,这里是南华近两年新建最有科技感的地标性建筑,也是经常举办各大活动的地方。听说总有有钱人在这为恋人准备礼物,四十多层是旋转餐厅,能俯瞰整座城市夜景。
温知予不知道顾谈隽带自己来这儿干嘛,总之一路上去,大家都喊顾先生,他礼貌颔首示意,大家自然又看他身旁的女孩。
温知予真的紧张。
像察觉到了,乘坐透明电梯时他牵紧了她的手,问:“怎么了?”
温知予问:“我们就这样在这儿牵手,可以吗?”
明明工作里他们那么矜持。
“怎么不行。”
他看了眼电梯上显示的数字,说:“要是想,在这儿接吻都行。”
温知予脸红:“这儿可是全透明玻璃,而且,有监控。”
他却笑:“怎么了。那我也敢,信吗。”
温知予才不敢,下意识就往后退了。
顾谈隽被她给逗乐,又伸手把她给拉回来:“你怎么这么容易被逗趣,我就是故意跟你说着玩。”
温知予暗暗地掐他的手。
顾谈隽的手很软很凉,指节很长,指腹没有什么茧。
还真有点疼,他轻嘶一声,挑眸看她。
“温知予,我发现你闹小脾气的时候还挺认真,是吗?”
温知予软声说:“那你可以不受着啊。”
顾谈隽只睨她,没吭气,到了地方,温知予的手被他攥紧了,跟着他进去。
确实是顶级旋转餐厅,法餐格调,就是那种给你高大上的装修完全吃不起的氛围,一进去便有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招待,西装革履,拿着平板招待:“顾先生您的位置已安排好。”
他嗯了声,领着温知予过去。
俩人的座在窗边,直到落了座,脚踩在类似悬空的那种玻璃上温知予才回过神,她后知后觉学着人家那样叠餐巾,说:“你说准备了东西要跟我说,原来就是带我来吃饭啊?”
其实这儿可不是专门来吃饭的地方,这里是南华这两年最新地标建筑,不少人当景点来打卡了。
能在其中吃饭的,都是富商。
“是啊,有问题吗。”
温知予在心里想,问题是没,就是觉得有点不该。
“当然,现在先不开始吃饭,想不想去看看风景?”
“什么风景。”
“你跟我来。”
这栋大厦,高三百米。
直到站在观赏区的最边缘看着脚下的景温知予的心也止不住的跳,太可怕了。她抓着顾谈隽的衣服压根不敢睁眼。
顾谈隽全程就笑:“这么胆小啊,温知予。”
温知予快吓哭了:“我恐高。”
“恐高,那就抱住我。”
温知予抬眼看他,努力踮起脚抱着他。
男人的身躯很坚实,他是穿衣显瘦那种的,温知予特别喜欢他的腰腹,力量很强大,看得出平时应该没少练核心。她贴在他身上,仰头看他下颚,总觉得极为不现实。
她说:“顾谈隽,我是第一个跟你来这里的人吗?”
他顿了下,说:“是,也会是最后一个。”
“真的吗。”
“是。”
“那会儿开会,我还以为我们之间完了。”
“怎么说。”
“你那副我领导的做派特别冷漠又迷人。”
这番话把顾谈隽给听笑了,他道:“我也想问你,那会儿开会,你的感想都是临场发挥的?”
“差不多。”她当时在发呆,都没想那么多。
“我老是在想,你总是提起你的青春期,温知予,你青春期那会儿是不是经历了特多。”
她看着他的眼。
没敢说,她的青春都是他。
“是因为爱好才想做这一行吗。”
“也不是。”
“那当初把我的名字设定到你们的游戏背景里,也是你的私心,谁也不知道,是吗。”
她抿唇,说:“顾谈隽,你知不知道,有些时候你这人讲话太直白,不给人留一点余地。心里什么都清楚得跟明镜似的,又老爱端着,是,我是喜欢你,当初你还问我是不是对你有性冲动,是啊,非要我把什么都剖到表面上才好吗。”
他抿唇笑,又去摁墙边的操控摁钮,调了下他们这边室内的光。
他问她:“温知予,你人生玩的第一个游戏是什么?”
她说:“dnf,你呢。”
他盯着光源,说:“我啊,第一个,小霸王。”
她意外。
他说:“知道什么才是那个年代最火的吗,俄罗斯方块,小时候,我和我哥抢着玩。”
她微怔神:“你哥。”
“嗯,我哥,不过,他在我14岁那年去世了。”
温知予沉默良久,说:“节哀。”
“没什么,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提也没什么。”他收回手,眼底光芒平静且淡然:“所以我一直也有个想法想实施,不过一直没放手去做。看到你,忽然觉得有些坚定一些想法了。”
“什么想法?”
后边有人拿了一叠合同过来,说:“顾先生,差不多都整理好在这儿了。”
他颔首示意,才说:“前段时间跟嘉祯谈了个项目,我觉得很好,好点做,感觉可以做起来。本来觉得算了,后来又觉得可以,或许,可以让真正热爱这一行业的人试试。”
“前几天想跟你说,又觉得算了,先准备准备。我初步设想的起步资金是三个亿,也不是很高,就是随便投着玩玩的程度。”
“张嘉茂问我这个项目要叫什么,我试了下,想不到名字。”
“最后,想到了你。”
他视线转向她。
温知予一瞬间觉得手指有点发麻,有点预感。
他直直望着她,说:“就叫知予梦想吧,我想送你一份礼物,我们的第一份礼物,可以吗。”
像是早准备好了的,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围聚过来,惊羡的眼神看着这个女孩,大家低声欢呼,做氛围组。
他又说:“你也不用觉得多有负担,赚了我们高兴,亏了就当经验,就当你人生事业里的试错机会,改天带证件都改改就好。也可以当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业。”
“你不是老没安全感吗,温知予,现在可以好点吗。”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温知予四肢都有点发麻了,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她现在才终于懂了,为什么顾谈隽说有件事一直没告诉她,为什么说一定要很正式地跟她讲,为什么工作里要她那么认真。
她咬住唇,想说话,鼻尖酸涩。看着这份与其说是事业,更不如说是他私人给她的礼物。
她听懂了,这不是他平白想为自己的事业拓展什么,这是他给她的。
她摇头,她说:“我不行,我做不好的,这得你来做。”
他却笑:“没事,我说过,这是我们共同的事业。今天听你说那番话,我觉得你特别好,其实你本质也是个很有思想的人。”
“我觉得你这个女孩,不该这样被埋没。”
“你该自信,你该觉得自己是很好的。”
“而我也想用这些告诉你,我希望你可以做好自己的事业,心无旁骛。因为不管什么时候,你永远有我做你的后盾,顾谈隽,可以做温知予的一切。”
他说完这些,温知予直接泪崩了。她捂面,她泣不成声,她在人前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她不想哭的,不想那么感动,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让人觉得她这个女孩子那么丢他面,可是忍不住,真的忍不住。
她何曾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天。
他是谁,他是顾谈隽。
那个她只能仰望的人,有天会朝她伸出手,告诉她,他是她的一切后盾。
她只想告诉他,能遇见顾谈隽,才是她温知予这辈子的一切幸运。
她走过去抱住他,哭着,抬头亲他下巴,踮起脚亲他,说:“我爱你,顾谈隽,你知道吗。”
她又添了句:“特别特别爱。”
人群欢呼声中,他搂着她的腰,无奈轻笑,摸了摸她头发:“傻姑娘。”
温知予眼也哭红了,最后大家都散了,她独自找了个地方看着那些合同和资料,无言缄默。三个亿。钱是为她花的,未来所有盈利、亏损,都是她的。他没有直接给这些钱她,只是给了份她热爱的事业她,让她试错,让她尝试。成功了,获利是她的,失败了,没关系,就当他出钱给她试错。
难怪他最近不吭气,他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温知予不知道可以讲什么。
一路走来,她经历那么多,早已有些漂浮了。
那些醉生梦死的,是真实的吗?是,可过于纸醉金迷,以至于,她快要迷失。
那个计划温知予没跟任何人提过,程序只是在走,但她没完全去办手续去签字。
她自己一份工作没结束也没那么简单开展另一份工作的,而且这份礼物太贵重,其实回去后仔细想想她并不愿接受。
顾谈隽愿意为她花多少钱是他的事,是他愿意让她感受到他的情感,她很高兴,但当然不会理所当然觉得自己该依靠这份金钱来支撑。
与顾谈隽的感情,她更希望有一天是互相成就,并非她单方面依靠。
所以,不急,她也就暂时搁在那儿了。
那个八月大家都很忙。
各自没什么空联系。
夜深,顾谈隽回去时已经很晚,家里的灯亮着,刚换完鞋的他动作停顿,想出去,但还是进去了。
客厅电视放着,那个他要叫父亲的人在逗他的小女儿,是他继母的。哦,对,他有两个妹,都蛮小,不管父亲那边还是母亲那边的,他一个也没管过。
他看了眼,喊了声:“爸。”
对方嗯了声,又说:“听秘书说你最近投了个什么项目,花了好几个亿?什么情况,你原来对游戏业感兴趣么。”
顾谈隽垂眸,说:“随便玩玩。”
“玩也不是你这样玩的吧,手底下的事那么忙,那么多企划不管,那这个项目你是交给了谁?信得过么。”
“这些您不用管,我自己的事业,我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天生面冷的中年男人一下气上来了:“你有数,你有数也不会当年在旧金山搞那么多事,我说过,你做什么都行,别碰这行。忘了你哥原先是怎么堕落的了是么。”
顾谈隽所有动作停顿,说:“你不要提那个人,你不配。”
男人冷眼看着他,顾谈隽却忽然在这里待不下去,一秒也待不下去。
他看了眼坐在地上玩积木的女孩,拿起外套扭头出去了。
男人还在他身后问:“你又要去哪?”
去哪,不知道,反正不想在家待。
顾谈隽坐车里抽了根烟,盛夏的夜老是那样,车窗漆黑,车内也没什么光线。他点火,侧目看城市夜景,空调冷气簌簌吹,手机弹出微信消息,又是庾乐音那几个。
他语音说:“顾谈隽,你跟你爸又咋了,他又给咱哥俩发消息,问我们你在哪,怕你乱玩呢。”
顾谈隽拿过手机回:[别管他。手机关机,一个消息也别回。]
庾乐音说:“那要出来静静不,我们在酒吧。”
顾谈隽:[发定位。]
庾乐音的定位不远,就几公里,顾谈隽开着超跑就去了,迈凯伦在深夜道路特拉风。
公子哥去哪里都是肆意张扬的,跟他工作时的极度严谨不同。
下车时,拉足了注目。
到场,光线纷乱,庾乐音几个立马招呼:“唷,谈隽哥哥来了,喝什么啊?”
“随便。”顾谈隽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说:“whisky吧。”
“玩这么大,那你后边的场还能撑住吗。”
“上就是。”
偶尔也知道顾谈隽会有这个状态,反正每次他回家心情都不咋地,大家都知道。
庾乐音胳膊撑着桌台,说:“其实也不用太在意你爸,那件事这么多年,他们也没怪你的,你还没走出来啊。”
顾谈隽没吭声。
“其实当年,也不是他们的错,别怪了,他们这些年心里也愧疚的。”
顾谈隽笑了声:“倒是没看出来他们有过这个意思。”
愧疚是愧疚,当年在医院走廊人前痛哭流涕搞得多疼惜这个儿子。没个两年,各自离婚结婚,各自有了家庭,再生个新儿女,伤痛不也一样愈合了。
别人都只看见顾谈隽的光鲜,并不知他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顾谈隽家教严,从小就是了。他打小也不算他爸妈的培养重心,他爸妈的重心,全在比他大两岁的哥哥身上。
顾谈隽的哥哥,那才是从小的天之骄子。
家教、素养、成绩,一等一的好,顾谈隽还没见过那么优秀的人,可父母总不满意,总是一直在给他施压,所以顾谈隽打小就没见哥哥怎么笑过。
可也是他告诉顾谈隽,人,贵在自重,要最好、要不卑不亢、要遇到任何事都有一颗平常心。
他哥这人有点奇怪,性子沉静却又割裂,有着超出常人的高分,却也有难以形容的极端情绪。他极度痴迷游戏,升高中那年,他做出一个要去国外参与赛车实况游戏项目的决定。
遭到了父母的强烈反对。
那年,顾谈隽的父母感情破裂,出了矛盾,他们就把一切压力都施加到孩子身上。
他们打碎了他哥哥花了好多年制作出来的赛车模具,告诉他,只有没用的人才会做这些没有前途的爱好。
父母的不支持,家庭教育的严重畸形,导致他们那两年整个学习生涯完全喘不过气。他哥哥的心理状态每况愈下。
顾谈隽始终记得最后一次去探望他,那个少年再抑郁症病房转着魔方,缓声说:“阿隽,为什么大家都不能活得开心一点呢,做做喜欢的事,有自己的爱好。哥哥觉得好累。”
顾谈隽望着,说不出话。
而他的哥哥,最灿烂的年华结束在了那个耀眼的十六岁。
一个天才的陨落,引得起家长的反思吗。不,那只在他年幼的内心留下深刻阴影,他父母只怨他,怨顾谈隽那天晚上没及时发现,没能及时拉住他哥哥。
他们歇斯底里,他们抱头哭泣,他们从未反思自己。
顾谈隽在医院坐了一整晚。
他望着窗外的星。
他也重复哥哥的话。为什么大家都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呢。
那些大人,只觉得一切是孩子的错。
他的父母闹离婚时问他跟谁。他一个也没理。
他只在心里说:他顾谈隽这辈子,绝不会再对任何一个人用心。
原来确实是这样想的。
他睁眼,看着这里跳动的人群,这里的喧嚣。
手机屏幕亮了,是温知予。
她问:[顾谈隽,你在干什么呀。]
老是这样温温软软的语气,一下拉回他思绪。心里某块位置无形被戳中了一下。
他坐直身,拿过手机回消息:[在朋友这儿,玩。]
那边,温知予在床上翻了个身。
实在是睡不着了,她爸今晚没出车在家歇,隔壁房间的鼾声传到这边如雷震,她也睡不着。失眠,就想喜欢的人。
她说:[那你不和我说呢。]
他说:[都这个点了。]
她说:[那你都有夜生活,我不可以有吗。]
顾谈隽大概是笑了。
他说:[好,那是怎么样。]
他说:[要来玩吗,我去接你。]
这还是他第一次说来接呢,原来她也去,那都是自己去,顶多他回程送送。
看了定位,有点远,她怕麻烦他了,毕竟开车来来去去的那不是费事么。
但没等她回。
他说:[行了,就这样,我拿钥匙出去。]
这或许还是温知予第一次大半夜的要睡觉的点偷偷出门。
简单换了个衣服,拿上钥匙,生怕爸妈发现,轻手轻脚跟做贼似的就出门了。
去了巷子,路边还有隔壁家的狗叫了两声,没把她给吓着。
顾谈隽老早在巷口等着了,一到就给她发了消息,然后温知予出去。夜灯下,他就站在车边,开的是辆纯黑色超跑,他单手揣兜,一等人就老是那种慵懒姿势,又老那么帅。
看她过来一路往回看,他直起身笑:“老搞得那么心虚呢。”
她说:“大半夜的出门,换谁谁不心虚啊。”
“我就不。”
“那我跟你能一样吗,我妈管得严。”
顾谈隽瞧着她撒娇的样子就笑:“好,那理解咱们的温老师,家教严不能大半夜出来,我顺着。”
这样说温知予才好点。
本来是要她先上车的,温知予老久没见他了又想他,靠他身上就去牵他手:“去酒吧玩什么了,手这么凉啊。”
顾谈隽心情不怎么好的时候老这样,天生体凉,手也就凉。
他说:“喝酒了吧。”
“别人喝酒都是体热,你怎么手凉。”
“真的。”
“喝很多吗,我闻闻。”
靠近了他,没闻到酒味,就闻到很清冽的、跟那天晚上差不多的男人气息。
温知予窝在他怀里抬起头,踮脚亲了下他的唇。
顾谈隽微怔,马上又俯身回应她。
两个人忍不住,在那就站着亲了一阵,难耐忘我的,互相啄咬的,没了什么支撑点都恨不得软着靠车身上亲。要这会儿有个过路人来,那真得是捂眼的程度。
亲着亲着顾谈隽自个儿就先笑了,说:“别这样吧,好歹你家门口呢,不怕邻居发现啊。”
温知予有点羞赧:“想你嘛。顾谈隽,你不想我。”
他说:“嗯,想。”
“有多想?”
“想你的意思就是,特别特别想。”
作者有话说:
来了,你们要的腻歪
呜呜呜
我是真怕你们会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