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二年六月二十七,朝廷下诏举荐谏官。
诏命一下,张方平就忙碌开了。经过老张的一番绞尽脑汁的筛选与斟酌,还真为圣上推举了两位。
其一为尚书刑部郎中李大临,字才元,成都华阳(今已并入双流县)人,按年龄年长苏轼二十七岁。老张的评语为:识蕴纯深,风举冲远。——文绉绉的,意思不外乎此人优秀哩不能行。
其二为殿中丞直史馆苏轼,这就不用细说了,我们来看看老张的评价:文学通博,议论精正。还行,说实在的,老张的这些个评价还是极有水准,甚为客观公正的。
只可惜,有着王安石先生的加持,这两个人选均名落孙山,一时间也让张方平老老人家开始怀疑起了自己那自以为独到的眼光。
七月二十二,时年五十岁的河南府缑氏(今河南偃师东南缑氏镇)人李育(字仲蒙)病故。老李的儿子命人来求告苏轼,想让苏轼给写一篇哀辞。
老李为官清廉,家境贫寒,他的一生可以说是不幸的,但又可以说是万幸的。因为,此人与苏家的渊源,使得他的大名因为苏轼的手笔而青史留名。
老李曾以司封郎、直史馆之职担任歧王府记室参军晚年还曾任职凤翔府,以经学辅助长官,与苏轼的任职范围有着交集。
老李学问渊博,精通毛氏《诗经》和司马迁的《史记》,对人非常友善,即使别人对他不恭他也绝无报复之心。苏老泉初入仕是在太常寺任职,其时老李为太常博士(太常寺掌管祭祀之事的官员,正七品),老李与苏老泉朝夕往来,十分友好。所以说,李育这个人与苏家可谓是世交了。
对于老李儿子的请求,苏轼可以说想都不用想就答应下来了。
过了三天,王安石一手编写的《英宗实录》书成(王同志完全有此实力),由曾公亮呈给了圣上。
熙宁元年,曾公亮提举,王安石本来当时已经进入翰林院,但老王还是毛遂自荐地要亲自完成此书的修撰,且不要专门配置办公室,最终用一己之力成书三十卷。就连苏轼阅后也曾对别人大赞曰:此书“词简而事备,文古而意明,为国朝诸史之冠。”
王安石出身于临江军(今江西樟树),生活在地方官家庭,也属于是官二代。
王安石自幼聪颖,读书过目不忘。而且他从小随父宦游南北各地,更增加了他的社会阅历,开阔了眼界,目睹了人民生活的艰辛,对宋王朝“积弱”的局面有了一定的感性认识,青年时期便立下了“矫世变俗”之志(王安石变法的出发点是好的,这一点从年少时期的志向就可以看得出)。
在他进入仕途充任地方官吏时,还特别能够关心民生疾苦,多次上书建议兴利除弊,减轻人民负担。由于较长时间接触了解社会现实,所以他对北宋中期隐伏的社会危机有着理性的认识,“慨然有矫世变俗之志”。
庆历二年(1042年)三月,王安石考中进士,授淮南节度判官。之后又调任鄞县(今浙江省宁波市鄞州区)任县令,为人正直,执法严明,为百姓做了不少有益的事。
比如,在任期内王安石曾经组织民工修堤堰,挖陂塘,改善农田水利灌溉,便利交通。在青黄不接时,将官库中的储粮低息贷给农户,解决百姓度荒困难(注意了,这种成功案例给了王安石推行新法的底气,是新法推行的滥觞与渊薮)。
嘉佑三年(105,改任三司度支判官的王安石向朝廷提交了《上仁宗皇帝言事书》,系统地提出了变法主张,法度必须改革,以求其能“合于当世之变”,要求改变北宋“积贫积弱”的局面,抑制大官僚、大地主的兼并和特权,推行富国强兵政策。
王安石认为变法的先决条件是培养人才,因此王安石改革科举制度,改革取士。废明经,设明法科。进士科不考诗赋考时务策,整顿太学,唯才是举,培养经世致用的人才。
宋神宗继位,起用王安石为江宁知府,随即又诏为翰林学士兼侍讲,为摆脱宋王朝所面临的政治、经济危机以及辽、西夏不断侵扰的困境,1068年,神宗召王安石“越次入对”,王安石即上书主张变法。次年任参知政事,主持变法。为指导变法的实施,设立制置三司条例司,物色了一批拥护变法的官员参与制订新法。
说到苏轼的政敌,最难措辞的莫过于王安石了,然而事实上又绝对无法回避王安石,因为两人不但分属两个政治营垒,又是上下级关系,而且彼此之间还有纠缠不清的私人恩怨。王安石去世后,中书舍人苏轼为其撰《王安石赠太傅》的“制词”,足见关系的不一般。
苏轼一入仕途就陷入了新旧党争,他的父亲和弟弟、他敬爱的朝中元老、他的亲朋好友,几乎无一不是站在旧党一边的。当然,更重要的是苏轼本人的政治观念与新法南辕北辙,他的学术思想也与新学格格不入,忠鲠谠直的他不可能违心地对方兴未艾的新政沉默不言,他势必要成为新党的政敌,也势必要与新党党魁王安石发生冲突。
苏洵也与王安石素不相协,嘉祐年间苏洵以文章名动京师,王安石却未有一言褒奖。王安石的母亲去世,朝中大臣纷纷前去吊唁,苏洵独不前往(有个性)。
其实,苏轼起初对其父写《辨奸论》是不以为然的,认为有些话说得太过分。苏轼对王安石的文才也非常赞赏,曾称道王安石所撰的《英宗实录》为本朝史书中写得最好的。
但是苏轼对王安石好为大言诡论的行为非常不满,曾在祭刘敞的祭文中予以讥刺。
熙宁二年(1069),苏轼上疏论贡举之法不当轻改,神宗非常重视,当天就予接见,然后又想让苏轼修中书条例,王安石阻拦并力荐吕惠卿。同年,苏轼为国子监举人考官,策题以历史上君主独断或兴或亡之事为问,王安石大为不悦。神宗又想让东坡修起居注,王安石却说苏轼不是“可奖之人”。神宗说苏轼文学出众,为人亦平静,司马光、韩维等大臣都称道之。王安石回答说苏轼是“邪险之人”,还说1066年苏轼遭父丧时,韩琦等赠送赙金不受,却利用运丧的官船贩卖苏木入蜀,还说此事是人所共知,所以苏轼虽有才智和名望,但只能当个通判,不可大用。
然而王安石却绝非奸佞小人,他与苏轼的矛盾仅仅是政治观念的不同,为了推行新政,王安石当然要打击,排斥清洗反对派,但也仅仅是将其降职或外放,从不罗络罪名陷害对手,也从未企图将对方置于死地。
甚至,当“乌台诗案”发生时,已经辞官的王安石还挺身而出上书皇帝,营救朋友兼政敌苏轼,直言“岂有圣世而杀才士乎”。
要知道王安石与苏轼长期政见不和,而苏轼却正是因为蔟击新政而罹祸,王安石却能摒弃私见主持公道。更何况,当时不但苏轼本人已经屈打成招,就连他自己的许多亲朋好友都噤若寒蝉,无人敢为他说一句话,而王安石这时却是一个被皇帝和百官厌弃的人,此时他受尽攻击遍体鳞伤,又痛失爱子家破人亡,一人孤独在家独守贫寒,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冒险在苏轼的亲友都不敢为他说话的当口上书皇帝为他申冤,正因为个人品德高尚,所以他可以不顾个人好恶宁肯冒着危险在别人都不敢为苏轼说话,甚至连其亲朋好友都不敢为苏轼说话时,在自己失势的情况下仍然挺身而出为苏轼向皇帝直言鸣冤,真可谓高风亮节!
同样,苏轼对王安石的不满也仅仅限于政治观念上,苏轼不但在王安石落难之后写诗给他,说“从公已觉十年迟”,而且在代宋哲宗所拟的敕书中,高度评价自己的这位政敌,说正因为天意要托付“非常之大事”,才产生王安石这样的“希世之异人”,并称赞他“名高一时,学贯千载,智足以达其道,辩足以行期言;瑰玮之文,足以藻饰万物;卓绝之行,足以风动四方。”
王安石不仅是一位杰出的政治家和思想家,同时也是一位卓越的文学家。
他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把文学创作和政治活动密切地联系起来,强调文学的作用首先在于为社会服务,强调文章的现实功能和社会效果,主张文道合一。他的散文大致贯彻了他的文学主张,所作多为有关政令教化、适于世用之文。
王安石的政论文在唐宋八大家中是突出的,他驾驭语言的能力非常强,其言简练明快,却无害于笔力雄健。其文以折为峭而浑灏流转,词简而意无不到。
他不仅能写出《元日》:“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还会写出《梅花》:“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这样的诗句,所著的《伤仲永》还在我们今天的人教版初一下册课本中有收录。
他的散文雄健简练、奇崛峭拔,大都是书、表、记、序等体式的论说文,这些文章针对时政或社会问题,观点鲜明,分析深刻,长篇则横铺而不力单,短篇则纡折而不味薄。
王安石的诗歌造诣也很深,王安石的词,今存约二十余首。
其词作虽不能闻名于世,但其“作品瘦削雅素,一洗五代旧习”。《桂枝香.金陵怀古》一词,通过描写金陵(今江苏南京)壮丽景致及怀古伤今,揭露六朝统治阶级“繁华竞逐”的腐朽生活,豪纵沉郁,被赞为咏古绝唱。该词作同范仲淹的《渔家傲》“塞下秋来风景异”一词,共开豪放词之先声,给后来词坛以良好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