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杜尔伯特反应上来的时候,巴图尔坦已经走到了大帐的门口,杜尔伯特勃然大怒已是枉然,他没有想到自己一个而立已过的人,竟然被一个羊羔般稚嫩的小子给嘲弄了!
“低贱的竖子,竟然狂妄至此!”杜尔伯特气的脸色阴沉,在帐内来回的走动。
杜尔伯特气愤不已的样子,恰巧被进来的海日罕看见,火上浇油的说道:“军师大人,不知道是那个无知人冒犯,气成了这样呢?”
杜尔伯特本也瞧不上海日罕这样左右逢源的墙头草,可今日的火确实无处发泄,便随后说道:“那个贫民,靠了宝力道可汗的一句话才能活到今天的商户之子,竟然如此的自大。”
海日罕当然知道杜尔伯特所指,但依旧装着没有听懂的样子:“低贱之人只要军师一句话,便可取了他的性命,为什么还要生气呢?”
杜尔伯特冷笑道:“你别以为只有自己是聪明人,海日罕,凭你还算计不到我头上。兀良哈家的大公子,是乌莹公主的额驸,这是十多年前定下的,还是你亲自接了他来的,别说你不知道他巴图尔坦的狂妄!”
海日罕并不喜欢这个被宝力道赏识多年的军师,杜尔伯特是就事对事的人,因为自己的才华,他也并不将多少人放在眼里。海日罕此番没有算计成,反倒被杜尔伯特当面点破,颜面上实在有些挂不住:“军师大人,我们同侍一主,何必这样的咄咄逼人?我也是关心你,见你生气想劝你消气罢了。”
杜尔伯特甩了甩袖子,没有搭理,冷冷的看了海日罕一眼,径直离开了大帐。他此刻要去同自己的盟友,或者更贴切的说,同自己真正的主人乃颜来讨论接下来的事情。
平日里,乃颜一直是海拉苏部落里的笑话,他虽然是宝力道的幼子,可母亲确实宝力道的格格。孟根其其格虽然生下了乃颜,但因着哈森斡儿朵的嫉恨,宝力道并没有把她升了侧室。乃颜本来除了是宝力道庶子的身份外,什么都没有,可长生天却让他遇到了怀才不遇的杜尔伯特。
杜尔伯特本来只是宝力道的谋臣之一,并没有切实的职位,宝力道的嫡长子阿勒坦也并不赏识他。虽则杜尔伯特本人在阿勒坦那里并不讨喜,但却对宝力道有着七八分的忠心,在一次与其他谋臣口角时,手无缚鸡之力的他被人推到,即将受到更大的羞辱之时,被一个皮肤白皙的少年阻止了,那个少年更是用所谓的身份,遣散了众人,更礼貌的拉起倒在地上高出他许多的杜尔伯特。所有的谋臣都是这样,你用金钱和权势都很难买到他们的真心,但你却可以用你的真心去换取他们的忠臣。
乃颜救下杜尔伯特本是无心之举,却遭到了宝力道可汗的训斥,杜尔伯特感慨万千,平时从未正眼看过这个孩子的自己,当天就下定了决心,下半辈子一定要报答乃颜的恩情。本来没有师傅的乃颜,得了杜尔伯特的教导,开了玲珑窍,武功与学问都突飞猛进。在一次宝力道查问他学业的时候,乃颜长了脸,他这个师傅也顺其自然的受到了宝力道的恩遇,成了有职位的军师。
杜尔伯特已经坐在了初长成人的乃颜跟前。
“师父,您说乌莹公主的未来额驸会是个英雄?”乃颜给杜尔伯特敬上一杯马奶酒,恭敬的问道。
“乃颜,我是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只有二十年纪的男子,能有这样的气度。”杜尔伯特见乃颜一脸不服气的表情,诚恳的说道:“如果你真的有意要与阿勒坦一决高低,那么得力的助手,你必须要囊括,这个对海拉苏并不会忠臣的野狼,正是你需要的力量。”
乃颜似笑非笑的问:“想来,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他可以从满楚古德回来,我是应该去张开怀抱,欢迎下我未来的阿赫。师父,您说是吗?”
杜尔伯特看着自己教习多年的少年,乃颜越来越叫他不能明白了,他听乃颜这样说,也只能点了点头。
巴图尔坦回到自己的帐篷,他看着帐外奔跑的战马,心中也在思考着去满楚古德家的计划。他在海拉苏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巴图尔坦在心里笑了笑,也许,没有拒绝乌莹公主是真的做对了。
正在思量间,帐篷外传来鞭子抽在人身上,已经有人在求饶的声音。闲来无事,巴图尔坦出了自己的帐篷,只见一个浑身脏乱的汉子,正在被一个手执长边的管事训斥:“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竟然敢偷窃图卡铁钼尔少爷侍妾的金饰!”
巴图尔坦冷冷的看着,他已经不在如当年一般冲动,在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他并不打算多管闲事。
那管事的见到巴图尔坦出来,急忙收了自己厉害的颜色,赔上了笑脸:“兀良哈家的少爷,未来的额驸大人,不想奴才管教底下人,惊扰了您的休息,我这就将他带走处理掉!”
巴图尔坦看见那汉子的眼神,里头是冷漠与不屑,让他回想起自己年幼的经历,一把拦了下管事:“这位大人,我闲着无事,可否听听这个奴隶到底犯了什么事?”
“是这样的,这个奴才,偷了图卡铁钼尔第十六个妾室的金首饰,还人赃并获。”管事的兴奋回答着巴图尔坦的问话,自认为是跟未来驸马爷搞好关系的好机会。
“他会受到怎样的处罚呢?”巴图尔坦看着不服气的汉子,笑着问道。
“按照海拉苏的规矩,他会被砍掉右手,然后服苦役半年。”管事的呆呆的回答,并不知道这位驸马爷为什么突然就这样的感兴趣。
“他多少钱?”巴图尔坦仔细的大量了这个被人定罪了却不求饶的奴隶。
“什么?”管事的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楚:“您是想要买下海拉苏的奴隶吗?”
“他多少钱?”巴图尔坦再问了一遍,语气中已经透露着不耐烦。
管事的眼珠一转,本来受刑后被发配去做苦役的奴隶,最多不过半年就会死去,今天如果将他卖给兀良哈家的少爷,自己可以赚一笔钱,还可以讨好未来的额驸,何乐而不为呢?打定注意,管事的笑眯眯的回答:“这样的下等奴隶,只需要三百个钱就可以了。”
“三两银子,你拿走,人留下。”巴图尔坦从腰上撤下钱袋,全数丢给了管事,挥挥手叫他们都散了。
“多谢兀良哈少爷,您真是太豪爽了!我稍后就将这个奴隶的卖身契送到您手上!走”管事的一挥手,留下跪在地上还被绑着的奴隶,跟几个执事的武夫走了。
等到他们都走了,巴图尔坦才将奴隶解了绑,带进自己的帐篷,递给他一杯酒。
“少爷,我没有偷窃。”那奴隶听着巴图尔坦和管事的对话,看着巴图尔坦给自己松绑,一颗怀疑的心终于落下,此刻接了巴图尔坦递来的酒,便从心里认了他这个主人。
巴图尔坦宽和的笑了笑:“既如此,为何方才你不同管事解释?”
“少爷可信我?”这奴隶一脸渴求的望着巴图尔坦,他期待着新主人的信任。
“你以后叫我巴图尔坦,我不是你的主人。”巴图尔坦自己也端起一杯酒:“从此,你就是自由民,我兀良哈家的自由民。”
奴隶惊呆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主人的恩赐,一把磕头跪在地上:“长生天在上,我重奴生是少爷的人,死是少爷的鬼。”
巴图尔坦望着伏在地上自称重奴的人,用有力的双手将他拉起来:“你从今日起,不叫重奴,你叫新生,不再是谁的奴隶,如果你有去的地方,就走吧,如果你没有去的地方,就成为我的兄弟,我的手臂!”
身为一个汉子,被人冤枉尚且没有屈服,却被巴图尔坦几句暖人心脾的话打动了真心:“新生,好,重获新生,我从今日起,就叫新生。兀良哈少爷,我确实有要紧的事情没有做完,那就是埋葬我的母亲,等我做完了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回来,成为您的手臂!”
新生给巴图尔坦磕了三个头,转身就离开了。
“兀良哈家的少爷好魄力!”一个人鼓掌而入,他的眉眼与乌莹和宝力道都相似,是前头在大帐见过的图卡铁钼尔。
“海拉苏的二公子”巴图尔坦收起了欣慰之笑,面对海拉苏的人,他总是不由自主的设下心防:“不知道屈尊到访,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巴图尔坦,我是来跟你谈笔交易。”图卡铁钼尔自行坐在了主人的位置上,挥手示意巴图尔坦坐在自己坐下。
巴图尔坦顺从他的示意坐在了图卡铁钼尔的右侧,抬眼灼灼的望过去,问道:“可是与出使满楚古德家有关?”
“呵呵,跟聪明人说话果然省劲!”图卡铁钼尔眨了眨眼:“那你再来猜一猜,是谁叫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