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境阁。西山厅。
花下催促花落赶紧打开纸团,她则挑明烛光。
字条上写着:千万别去长安,拖字诀,来俊臣想把花落献给西突厥可汗,把花下献给高丽(朝鲜)王,以培育自己势力,然后把裤子云押往绝情谷,以鲜血和丹田活祭鬼人,以图尽早转世,为他所用,最后取裤子云首级做成酒器,献给武皇后。
还有提示:看后烧掉。
这条消息真如晴天霹雳。
“小不点这消息可靠吗?据一女官说石榴裙和凤冠霞帔都已备好,明天就要向京城长安出发呢?”花下关好门窗,压低嗓门。
“西突厥不是早被李治先后派程咬金和苏定方将军给镇压了吗?就在解决掉西突厥这年,还迁都洛阳呢,京城不是到了吗?怎么还要向长安进发呢?”花落自言自语。
“去年李治之所以封禅泰山,因他觉得比他老爹李世民更有丰功伟绩,为了稳定传统关陇士族集团的情绪,平衡各方势力,行政办公仍以长安为主,所以,进京长安说法没错。我想,李治根本没有选美的打算,不是不想,而是被权势如日中天的武皇后约束着,由此可见,上次玄武将军所说的选妃一事,就是来俊臣一手炮制的,那圣旨极有可能是假的。”花下分析得头头是道。
“我想也是,不过圣旨一事应该是真实的,因为在派兵传旨上,玄武将军遇到过幺妹花头。朝廷暗流涌动,据传李治身体越来越虚弱了,这才对选妃一事并没放在心上,要不然,玄武将军早就被追责了。呵,这更是来俊臣想把我们献给敌人的原因,反正李治后宫佳丽如云,献给她就是浪费,故此,不如献给敌人,以培育自己的强大势力。”花落越说越紧张。
突然,有女官敲门,说是来大人要慰问她们。
一行人还有贺离骚、方亦曲,和两位用银盘各自端着一顶凤冠霞帔的女官。
“两位皇妃娘娘好,明日我们就要护送娘娘进京长安了,为了给皇上惊喜,我们选择两支不同的路线。”来俊臣一脸坏笑。
花落故作惊讶:“呀,为何要选择两支路线呀?我倒想急着见皇上呢。”
来令臣耸了耸肩:“殊途同归嘛,好事要多磨为有盼头。”
贺离骚满脸粗糙的笑:“以后还望娘娘指点迷津。”
方亦曲稳了稳乌纱帽:“娘娘跟我们可谓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其实,贺离骚和方亦曲,还当真以为花落花下会被献给李治,来俊臣没有把真实想法告诉给他们。
送来凤冠霞帔,无外乎想稳定二位仙子的情绪罢了。
花落想起那张字条,微笑道:“承蒙各位大人关心与提携,若有富贵,定当与各位大人分享,只是我身体有恙,想在来府静养几日,为盼。”
花下接话:“侍候皇上是我们的无上荣耀,大人的恩情小女子定当报答,只是......”
花下故意不把话说完,贺离骚催问:“只是什么?都是一家人,快说嘛。”
“只是如此美好的未来,得选个良辰吉日。”花下说。
贺离骚猴急:“那就择日飞升!一人得道,鸡犬飞天,娘娘的话有道理,还真得选个好日子。”
来俊臣点了点头:“择日飞升,好吧,我亲自找大仙挑选个日子,二位娘娘晚安,若有事,可叫门外的女官转达。”
说罢,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出去了。
房间一片安静。
花下打发走门口的女官,叫她们离远点,然后独自惆怅。
“唉,不知日子会定在哪天,属于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不知道云哥哥是否还活着;不知道黑峡谷是否有事?”花下伤心地坐在床边。
“妹妹别着急,我原本打算进京服侍皇上也行,哪怕没有爱情,但通过我个人的牺牲也可换来爹爹和姐妹们的平安,换来物质上的无忧,换来不被欺压的地位,尤其换来云哥哥的活着,然而,我太单纯了,现在最令人头疼的事情是如何逃出魔掌。”花落语言很轻很柔。
夜,既短又长。
...
三更时分,一片喧闹。
“狗日的魔鬼,居然胆敢对我贺府下死手,居然胆敢把我的儿子贺天问绑去做人质。”
在嘈杂声里,能分辨出贺离骚的痛心疾首的大叫。
原来,自从军师带着黑峡谷的各位大侠,直捣贺府后,贺府便派人策马赶往洛阳来府,把贺府金库和县衙门付之一炬,以及裤子云被救走、贺天问被活捉的事,一五一十地和盘端出。
但花落花下并不知道这些,不过能感觉到贺府出大事了。
“怦!”
贺离骚一脚踹开房门,方亦曲也挤了进来,来俊臣最后赶到。
“老子要吃了你们。”贺离骚要去扯被盖。
“休得无理!”来俊臣呵斥,“先听她们怎么解释。”
花落揉了揉惺忪睡眠,故作惊讶:“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花下也故作吃惊:“我们不是已经成为一家人了吗?”
来俊臣踱了一圈,双手背着,用和平的口吻问:“难道你们真不知道有人烧了贺府、毁了衙门?”
“啥?不会吧,我们被贺大人和方大人送往洛阳呢,难道怀疑我们在使坏?”花落说。
话落,花下忙问:“裤子云死了?”
贺离骚抢话:“他倒没死,被人救走了,可老子的儿子贺天问却生死未卜,听说是做了黑峡谷的人质。你们这两个娘们儿简直是灾星,要不是护送你们,贺府就不会遭罪。”
方亦曲想制止贺离骚不要多言,但话也被花下激将而出,驷马难追。
来俊臣奸笑:“呵呵,呵,贺大人胡说什么,唉,混战中,不知是谁将裤子云的脑袋割去了,可惜呀,国家又失去了一位栋梁之材。”
花落花下何等聪明,立马痛哭起来。
“云哥哥,你命真苦!呜呜呜......”花下的哭声不缺内容。
“来大人,云哥哥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我该怎么办,大人可得为小女子作主,呜呜呜......”花落声音悲怆。
来俊臣坐在床沿,用手轻拍花落的后背,安慰:“节哀顺便,人死不能复生,有大人我呢,乖,听话。”
拍完了花落的背,他还不忘去拍花下,由于距离较远,拍了个寂寞。
“贺大人,这是皇妃娘娘,你说话要注意言辞,关于黑峡谷谋反一事,本大人定会给你和方兄一个公道,咱们走,别打扰娘娘就寝。”
说罢,一行人只得退出房间,消失于夜色之中。
烛光闪烁。虫鸣如丝。
花落耳语:“花下妹妹,云哥哥被军师救出去了,由于有贺天问作为人质,官府派再多的兵进攻黑峡谷也得有所顾及的,换句话说,黑峡谷目前暂不会有事。”
花下抹了一把眼泪,轻声道:“可是云哥哥被抽去了脚筋,不知能否医治好,若能医治,也得要一段时间休养才行,唉,我真担心黑峡谷会遭到毁灭性打击。要是云哥哥能恢复到从前那般,该有多好,我们的仇他就会报,百姓的恨他就会替天行道。”
“花下,姐想幺妹花头了,原以为能在长安一见,这个愿望也许只有等来生了。”
两姐妹抱头痛苦起来。
忽然,有人在敲门。
“谁?本皇妃已就寝,别烦了。”花落警惕地说。
“二位姐姐,我,小不点。”
花落开门一看,果真是她。只见她穿一身淡青色女官服装,白色头盔上高高的红缨装饰分明醒目。
她是趁外面看守的女官换防之机,换穿女官的衣服偷跑过来的。
“我顶多只能呆半炷香的时间。”小不点并好门窗。
“妹妹,自从去年你被来俊臣带走之后,就一直呆在来府吗?跟你一道的花头呢?”花落很着急。
小不点眼里似有泪花:“是的,我一直呆在这边,我设法让花头逃跑,去了长安,呵,她很机灵,还真跟李贤这个文艺小青年搭上了关系,以诗歌的名义。”
花下问:“她现在还好吗?我们都在想她。”
小不点回答:“她过得不是太好,被武皇后发现她跟李贤常以诗的名义私会,由于地位的悬殊,武皇后不准李贤再与这个民女走近。她原本想回云台县找你们,但苦于没有确切地址只好作罢,再加之,她觉得曾经信誓坦坦的她无脸再见江东父老,她说过,呆在权力的中心地带,也许才有机会在关键时刻能为大家化险为夷。”
“她现在呢?”
“好久没能跟她联系上了,据说在长安一处街道上卖菜。”
“啥?卖菜?”
“唉,现实跟理想总是落差巨大,生活所逼嘛。我很想去长安,但被来俊臣看守得死死的。”
花落默默落泪:“来俊臣这魔鬼一定对你......”
“呵,也没敢对我怎样,相反,把我视为亲生女儿。”
花下接话:“不会吧?他可是个魔鬼中的魔鬼。”
小不点只得将自己的身世简单地讲了一遍,以前他只对裤子云说过,但叫他保密。
原来:
小不点的爹长得高大健硕、五谷丰登的样子,娘也是活脱脱一个美人儿。由于爹婚前游手好闲,常与来俊臣混在一起,导致悲剧发生。
来俊臣馋中小不点娘的美貌,便想方设法将小不点的爹骗至皇宫,将他被阉,做了太监。来俊臣则长其霸占其妻。
爹想报复,但怀疑是娘主动勾引,彼此也就断了往来,认为小不点是野种,对她更是恨之入骨。
小不点十一岁那年,娘受不了周遭冷嘲热讽和异样目光,便吊死了。她从此,便成为孤儿。来俊臣养了她两年,叫她喊他为爹,后来,渐渐长大的小不点发现他禽兽不如,居然……他夺走了小不点的……玩够之后,还想把她带到朝廷,不过苍天有眼,小不点终于逃跑出来,上了峨嵋……
去峨嵋纯属一时兴起,想学武艺,不料又落虎口。”
“那他怎么又认你为女儿呢?”花下问。
“我把娘留下的信给他说了,信中娘说我是他的血脉,一开始他也半信半疑。半年前,由于他的三个孩子全被暗杀,无子女的他,只好认了我,但严格控制我的自由,我好想去见司北往,却没半点出走的机会呀,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花落回答:“司北往就在黑峡谷,无时不刻,都在想你呢。”
小不点忧伤起来:“我多想他忘掉我,开始新的生活,唉。”
花落问:“妹妹,你找到你那个做了太监的爹了吗?”
小不点叹息:“唉,要是能找到就好了,听说他一直留在长安,如果哪天我能去长安找到他,我就会设法让他与来俊臣内斗。”
外面有女官说话的声传来。
小不点严肃起来,轻声说:“我是来告诉你们尽量拖一拖时间,最好十天,我过会儿就要派一个暗恋我的小伙子星夜赶往云台县,通知云哥哥和紫衣大侠等人来救你们。”
花下叹息:“唉,云哥哥被贺离骚抽去了脚筋,好在被军师救到黑峡谷。”
小不点简直不也相信自己的耳朵。
花下接着说:“黑峡谷被雾人设置了进出的咒语,外人进不去的。”
“啊?那怎么办呢?”
“只有设法找到贺府的狗头怪,这个怪物长着蜈蚣身和狗头,样子很吓人,虽没真本事,但爱学狗叫,据说是此怪物属于蛊虫类,能自动解除天下一切咒语。”
“姐姐说得正及时,幸好那个暗恋我的小伙子还没出发。”
花落浅笑:“妹妹,你这是在利用有家对你的感情哟。”
小不点把手一摊,笑道:“呵呵,没办法,天下唯爱情可以不计成本地伤人与杀人。”
当小不点走后不久,一女官便进屋送来银鱼汤夜宵。其实,她是在打探虚实。
...
贺离骚一夜未睡,贺天问的生死未卜令他心猿意马。
外甥方亦曲陪他来曲水流觞处,顺便还掳来一个宫女。
贺离骚亲手撕掉宫女的薄纱,把她按进小溪的深水区,继续数宫女吐出的泡泡。
“舅舅,使不得,使不得呀使不得。”岸边的方亦曲见泡泡数量骤减,大声提醒。
“没啥使不得的,大不了嘎咕(死),你难道不能体会我的心情吗,贺天问是死是活也不知道,我那最可爱的女儿贺勿缺,至今还在彩霞山给玄幻宗门的舟弃横当小老婆,这口气你得帮我能出呀,现在裤子云被救走,我们的升官梦可能要泡汤了。”
“舅舅别怕,裤子云已成废物,至于升官一事也近在眼前了,只要花落花下一进京,我们的大好前程就指日可待、未来可期。”
“呵,你那个来兄弟是不会答应给我们升官的,不信走着瞧。啊,泡泡数到几了?怎么没冒泡了?难道老子竟然帮她择日飞升了?”
可怜的宫女早被活活呛死。
贺离骚假装着急,把她拖上岸,疯狂地做起人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