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山洞,天色还很亮。
没过多久,天空飘起雨夹雪,天色渐渐灰蒙低沉,令人压抑。
找食物谈何容易,这附近方圆十里没有人家。
裤子云又不敢带上火把,担心暴露行踪。
小不点一向对野菜很熟,口念爹亲娘亲野菜亲,一会儿功夫,便采得一筐新鲜食材,包括楚楚楚动人的菌类,点缀其间。
“小不点,真有出息,爹娘还在吧?”裤子云用长剑挥刺。
“唉,别说我爹,他是个太监。”小不点边说边清理出裤子云采到的毒菌。
“啥?想收智商税吧,太监?你凭空而来吗?”
“唉,说来话长,我先简单撂几句。我只是娘亲生的,至于亲爹是谁,娘至死未说。现在的爹在朝廷混饭,做耙耳朵唐高宗的狗。
“是吗,你有个高层的爹,肯定不吃穿不愁,不像我,爹娘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好想穿娘纳的千层底(鞋),好想爹再痛打我一顿。”
“唉,我爹游手好闲,但长得高大健硕、五谷丰登,娘也耐看,活脱脱出水芙蓉,惊心动魄,还会一手精湛女红(刺绣)。
由于爹交友不慎,婚前就跟来俊臣混在一起,悲剧就此演绎,唉,来俊臣并非善类,把我爹骗至皇宫,做了……”
“对不起。你可以去投靠他呀,为何要上峨嵋。”
“唉,家丑不可外扬,不好开口,云哥哥不是外人,我讲点家事也无妨。
听邻居说,我娘被来俊臣长期霸占,后来当流言蜚语传入我爹耳中,爹已被骗至皇宫,被阉了……
爹想报复,但怀疑是娘主动勾引,彼此也就断了往来,认为我是野种,对我更是恨之入骨。
我十一岁那年,娘受不了周遭冷嘲热讽和异样目光,便吊死了。
从此,我成为孤儿。来俊臣养了我两年,叫我呼他为爹,后来,渐渐长大的我发现他禽兽不如,居然……他夺走了我的……玩够之后,还想把我带到朝廷,不过苍天有眼,我终于逃跑出来……
去峨嵋纯属一时兴起,想学武艺,不料又落虎口。”
小不点表情严肃,接连掐断多个菌头。
裤子云不再多问,他寻思着去搞点野兽,好给大家加餐,以补营养。
雨雪更急,天已渐黑。
…
在一个斜坡,因太湿滑,小不点不慎滚入乱刺中。
长裙被刺死死网住,一时半会不能动弹。
裤子云柔声细语:“遇事千万别慌,总会想出办法,好比门虽上锁,我们却至少有一百种方法进屋。”
终于灵光乍现,有了。
想起绝情谷,母夜叉曾手把手教他如何利用鬼火照明。
所谓鬼火,即白磷自燃。因着火点很低,像在放光,其实就是燃烧。
母夜叉又手把手教他如何取磷制磷。那时的他们,干柴烈火,也谈坐怀不乱。
此刻。
趁天还没黑透,裤子云叮嘱小不点别乱动,他要去那头的古墓取磷。
…
夜,毕竟落下来,黑得枪都打不透。
淅淅沥沥的雨丝,寒冷又扰人。
裤子云眼前这座古墓很大,年代无从考证。
传说此处是青城山的龙胆之地,汇聚阴阳八卦,尽埋修仙之人。
这里杂草丛生,蛛网密布,怪石林立,老鼠成群……
场景阴森而恐怖。
偶尔传出几声怪笑、怪叫,令人血脉贲张、毛骨悚然。
这里的石头能发出微弱的光,与古墓石山的暗红,形成鲜明对比。
裤子云正气爆棚,血气陡升,壮着胆子摸到一座气势恢弘的古墓前。
大墓两旁,伫立着石人石马。一些通体透明的蛇缠绕其上。
“咕咕咕……”
“的的的……”
“嘻嘻嘻……”
荒草丛中,怪声如织,偶有鬼火跳起又落下。四下都有行走的红灯笼,却不见人。
更鬼魅的,空中游走着热气腾腾的人体器官,它们被肢解。譬如肠子与心脏,各归一码。那不断内卷的舌头,和那不断点头的大髀,令人不寒而栗。
一排排牙床像隐于民间的密码,可大可小、可张可闭,在苦红着惊人的咬合力。
裤子云肾腺狂飙,汗毛倒竖。
不断地默默打气:我是正义的,人挡杀人,佛挡杀佛,魔挡杀魔。
强大信念,逼他蹿到大墓石壁跟前。
一摸。
妈的,整座墓竟在蠕动,就像活体庞然大物。
索性再摸。
它妈的,双手似乎插入浓稠粘液,好不容易才扯回。
干脆摸到底。
真它妈的,一群发光的绿蚂蚁顺着双臂,以迅雷不及掩耳,把裤子云瞬间包裹成蚁桩,像个绿色的人形蚁人。
老子死也要死个明白、死个痛快。
裤子云铆起头颅,直接顶撞墓壁。
忽然。
一阵寒风刮来,令他打了个趔趄,转身360度。
这一刮,须臾,蚂蚁被刮得一干二净。
嘿,怪了。
被刮下的蚂蚁,少顷,便再次重组成跟裤子云个子相仿的蚂蚁人。
只是,这蚂蚁人是个空架子。
墓门发出沉闷且悠长的吱嘎声,自动亮开一条长长的墓道。
蛊神、巫神、道尊、佛陀、术士……
若干具干尸无头,无头所空出的位置,分别显出这带血字的身份。
干尸挂在空气中。
墓道尽头,豁然开朗,左右两棵通天血树,裸露的主干,显现一副对联:虚拟以游世,实锤来还魂。
横幅为:云穿裤子。
横幅被左右各飞天蜈蚣牵着,摇摆不定。
怪了。
我裤子云是不是做梦了?不会是穿越吧?难道我刚才嘎咕(死)了?
连欢迎我的横幅都安排好了,怪了怪了,老子还四裤全输呢,咋地?是哪个龟儿子规定的,云一定得穿裤子?
脖子以下爱情已死?!
这个成长鬼的时代,真的挂了。
挂就挂呗,趁梦婆还未灌忘魂汤,为了豆娘,为了六仙子,为了花上霜,为了全人类,老子也
开挂~~~~
裤子云抽出腰间长剑,直接开砍。
“哈哈哈……哈哈哈,不哈。”
怪笑四起,但又立马平息。
裤子云砍了个寂寞,全是空气。
傻眼的他只得一不做、二不休,再次钻进长长的墓道。
然而,墓道已成巨大的食道。
热气直冒,道壁软糯,富有弹性。
一道红光在墓道尽头跳跃,像在故意挑逗。
裤子云感觉墓道越来越逼仄压抑,似乎要把他这个异类东西合璧,化为齑粉。
他倒吸凉气,拼命狂奔,数个箭步之后,直抵巨型心脏红心。
“来者何人?”一种低沉的如青铜般的声音在呵斥。
“我乃堂堂正正的裤子云。”
“来此目的何?”
“救人。”
“那你来错地方了,此地只会吃人。”
“你吃你的人,我救我的人,这并不矛盾。”
“哈哈哈,如今天下奸佞当道,人鬼难分,说说看,你能救多少人?”
“尽我裤子云最大的能力,救一个是一个。”
“哄鬼。”
“我裤子云没有哄你。”
“哦,说错了,哄人,不不不,哄神,你难道不怕我?”
“难道鬼也需要有人怕?”
“年轻人,人心是会变的,在人鬼元境,善恶皆在须臾,无欲则刚,是正气才使人无所畏惧。世界是有色彩的,可怕的人性却始终选择灰。”
“受教了。你那么能耐,为何不敢露脸?为何不替天行道?好了,我裤子云不陪你聊天,我得走了。”
“哈哈哈,老衲我是历朝历代民怨所幻化成的意念,千年后,那时所谓的现代人,管这叫意识流。
我不屑脸面,面子工程最害人。
我无影无踪,只有元神存在,所以不能降妖除魔、匡扶正义,只得等到有出息有志向有正义有血性的真身出现。”
“哄鬼。”
“臭小子,没哄鬼,因为你是个地地道道、干干净净、有血有肉有灵魂的人了。”
“呵,这么说你八卦水平有所下降,攻击能力明显不足了哟,那好,吃我一剑。”
裤子云开始虚张声势。
不料,打脸开始,剑剑落空。
“哈哈哈,年轻人,志向太大就是野心,野心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心野,你小子目前的功夫还远远配上你的野心。你得好好修炼,从凝气养神苦修,别妄想一步登天。”
“修炼就修炼,大不了如同蛇蜕层皮而已,大不了一死。”
“哈哈哈,就喜欢你这倔强劲,老衲我在此恭候你小子十万年了。
我见你骨骼清奇、天赋异禀,思想干净、正气冽冽,故此,老衲我赠你一件宝物。
此宝物由正气幻化而成,与你绝配。但,此宝物你只有使用权,最终解释权归我。
心越诚,此宝物功能便会越多,慢慢去探究吧。”
话落,红光旋转如漩涡,慢慢变绿,化作一支玉笛,从半空中不偏不倚,遁入裤子云手中。
嘿,它能发光,从上至下,每摸一孔,其光亮越来越强。
裤子云非常好奇。
这是真的吗,还是在做梦。
索性轻轻一吹。
突然。
整片古墓群都在晃动,一块巨大的顽石,高悬于裤云头顶半空,似落非落。
若落,这小子定成肉泥卡片。
裤子云赶紧停止吹奏,举起玉笛,风一样地向墓道光亮处跑去。
“记住,小子,靠吹,那是气球的气质。
这虽是个靠吹的时代,但你不能靠吹;若吹,会把正气吹掉的。”
声音极浅极淡,有点缥缈。
…
由于借到光源玉笛,裤子云迅速来到小不点刚才被乱刺网住的地方。
身后还跟着发着绿光先、前那具蚂蚁人,提供补充照明。
然而,小不点已不在此处。
难道被野兽吃了?
裤子云反复用玉笛照着那块地方,找不到血迹。
想呼唤她的名字,但已看见山谷底有好多火把正向山上快速移动。
裤子云大感不妙。
他不知道,当自己离开小不点,不久之后……
约摸有七八个满身盔甲、凶神恶煞的士兵,正巧从小不点身边经过,多亏天暗,她才没被发现。
只听其中一个说:“千万别点火把,我知道他们藏身的那个地方。”
而另一个接话:“咱们得跑快点,不等大部队了,抢头功不是更好吗。”
“好好,好。”其他几个在附和。
趁那伙人远去后,小不点还能听到盔甲摩擦的声音,就像莽蛇拖动着笨重的鳞甲。
小不点暗想,肯定是奔着花上霜大伯去的,她得赶紧报信。
小不点顾不上被乱刺网住的裙子,干脆将它脱掉。更顾不上刺的尖锐针对,直往外钻。
浑身是血的她再将裙子撕成布条,在所谓的路上做出几处箭头符号,想暗示裤子云方向。
当裤子云发现那些箭头符号,再联想到谷底的火把,猛然意识到危机降临,花上霜与司北往命悬一线。
于是,裤子云凭借着玉笛的照明功能,争分夺秒地赶往滴水。
此时的蚂蚁人,再次被风刮散,带着丁丁点点的绿光,消散于空中。
裤子云已接近滴水洞。
驻足偷窥,只见此洞已是灯火通明。
扼腕:
“这是怎么了?我裤子云的失误又害了三条人命。”
我将无我。
正要冲向滴水洞,转念一想,如此岂不自投罗网?
情急之中,猛然想起古墓中的宝物——玉笛,说不定此宝物能救下他们。
可是,看过来看过去,也没看出所以然。
除了笛眼可以照明,以及如何控制其亮度之外,实在没发现别的功能。
他又试了试。
要么把十二个笛孔全部用手指堵住,要么用手指任意组合、去堵住那些笛孔,可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唉,这是啥子宝物,连个说明书都没有。说什么全凭心诚,功能方才越多。
狗屁。
“我裤子云都急得快要爆炸了,难道心还不诚吗?”
他把玉笛扔在地上,指着它无奈地说:
“不是我裤子云不诚,是玉笛你不诚呀。”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