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嗔身形向前扑出的刹那，满身黄色僧袍猎猎作响。 他五指箕张，手掌暴涨，施展少林金刚大手印，势若万钧雷霆，掌势才发，刚猛无俦的气息已迫人鼻息皆窒。 此时，楚百野甚至都不曾出手，仍旧安坐红木大椅上。 倏然他双目电光开阖，眼神宛如电光漩涡，将人心灵精神都吸纳吞噬进去。 古武技——迷魂惑心术！ 悟嗔一声大喝，声浪震动得桌椅上的茶杯纷纷爆裂炸开，茶水四溅，气势已攀升到最顶峰，手掌快要击中楚百野胸口，天地却蓦生惊变。 他突然发现，自己手掌前方坐着的楚百野消失了。 坐在那里的人竟然成了苦业大师，慈眉善目，正对他苦口婆心的诵念经文，劝导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不！这是幻觉！” 悟嗔一声大喝，观想菩提心诀。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一霎间，他继续向前突破，手掌捏出大明王印，每只指头都仿似动了起来，在有限的指动幅度里作着奇异的动作，宛如佛陀五宝，杀向前方。 顿时前方苦业消失了，重现楚百野的身影，他一掌正好落在楚百野的胸膛之上。 “嘭！——” 这一掌威势足可将钢铁都打穿，落在楚百野身上却好似打入了一个无底深潭之内，楚百野含笑弓背，衣衫鼓胀狂舞。 “咔嚓”一声，坐下的红木椅子从椅背到正把椅子全部散架，足下地砖崩裂，周遭桌子被气劲掀开，茶杯飞弹出老远，撞击在墙壁上四分五裂。 周遭观战数人均是骇然看着这一幕，不曾想悟嗔竟真的一掌大手印拍中楚百野，而楚百野竟丝毫未曾躲避硬抗下来。 但很快，他们发现不对。 悟嗔此时竟是泪痕批面，仿佛比楚百野还要痛苦。 甚至面目狰狞，神色充满悔恨、懊恼、恐惧，令人头皮发麻。 原来在他一掌拍中楚百野的刹那，‘眼前’画面再度变幻。 只看到自己竟一掌拍死昔日诸多对手的场景。 他们的妻儿老母环绕在自己身侧，哭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这些年，他出家为僧，起初只是因输给楚百野，不得不履行赌约。 后为实力更进一步，在苦业大师指导下翻阅佛经，逐渐被浩瀚而慈悲的佛学所的打动，消减戾气，洗涤心灵，却也由此感到莫大的痛苦与忏悔。 每晚，他都会想起昔年被自己打死的那些传武对手。 想起他们的妻儿在坟前哭诉，指着自己鼻子大骂。 这种痛苦与忏悔久久不能消解，逐渐与败给楚百野的痛苦一同化作执念，成为深深魔障。 此际，这魔障被再度引爆，悟嗔仿佛做了一场惊恐的噩梦，脑子轰地炸开了，张口便要大叫。 “一点嗔心火，能烧功德林。悟嗔，还不悟透？” 就在这时，楚百野的声音宛如晨钟暮鼓，省人至深，传达进悟嗔心灵深处，粉碎所有魔障。 霎时，悟嗔只觉周遭环绕哭号的人，如梦幻泡影般缓缓消散。 原来他高举的手掌并未拍下。 这些人虽是哭诉，但见他能悬崖勒马，也均是神色露出释怀与谅解，纷纷起身离去，身影破碎消散。 他倏然想起楚百野所说的‘爱不重不生娑婆’。 爱无限！ 爱的力量能感化一切，能原谅、包容、消解每个人的罪孽。 他又想起自己所言的‘执着如泪，是滴入心中的破碎，破碎而飞散’。 此时，正如这些人破碎飞散的身影，往日种种恩恩怨怨，也已因自己的放下，从而彻底消解。 祈求得到他人的原谅之前，首先得自己原谅自己。 悟嗔豁然明悟了，感觉心灵得到一阵充盈的解脱。 忽然觉得自己一直追求的变强，在这些年已从来都不是主要。 最主要的是他想要得到心灵上的超脱与救赎。 这一瞬，他只觉从求不得变为已得到，心灵却无喜无悲，大彻大悟。 在众人瞠目结舌的目光下，悟嗔狰狞的面容逐渐恢复，含泪睁开双眼，看向对面气度沉雄的楚百野，再无任何咄咄逼人之态，反倒垂眉低目，一脸慈悲，低宣佛号惭愧道。 “阿弥陀佛！楚施主果真武道神通震古烁今，心灵修为更令贫僧惭愧钦佩，贫僧已受教。” 话罢，悟嗔竟以师徒之大礼跪下，对楚百野深深三叩。 “这......” “悟嗔大师？” 这一下连武当老道张掣也被震惊，明白悟嗔应该是真的解开了心结，甚至更进一步了，这显然是得到了楚百野的点化，才以师徒礼拜之。 这一拜，就代表楚百野对悟嗔已有恩师之德。 雷鸿等人此时亦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明明楚百野坐在那里什么都没做，只是瞪了瞪眼，还挨了老贼秃一掌，结果老贼秃就服服帖帖的跪下来磕头。 这简直比佛门渡化还要渡化人，神乎奇技，不战而屈人之兵。 唯有楚百野泰然自若，大大方方受了老和尚的三磕头。 因为他方才看似简单的心灵交锋，实则已是佛门中的无上造化之法，当头棒喝，醍醐灌顶，以心传心，直接在凶险的心灵交锋中点化了悟嗔，使其彻底解开多年心结不说，还大彻大悟。 曾经求不得的境界，已是敞开了大门。 只需悟嗔稳固心境，未来也许将再多一尊武道宗师。 这样的恩德，比授业之恩还要大。 方才那一掌，换作其他人纵算接下，也已经死了，可谓以一命渡一命，宛如释迦割肉喂鹰，舍生取义，受其磕头，也理所应当。 “将来，或许又要再多一位武道宗师了。” 楚百野平淡开口，仿佛在说一件寻常小事。 在场众人却惊愕，顿时明白了悟嗔是真的从楚百野这里有所得，一时连张掣都神色有些羡艳，看向从地上爬起的悟嗔。 然而，悟嗔此时却无喜无悲，真的已是看开放下，不再执迷不悟，恍若转眼间已变了个人。 见得这等状况，雷鸿真是彻底五体投地，无话可说了。 看向楚百野的目光中充满热切。 老楚这是真的活着的武道教父啊。 要是也点化一下他，他是否未来也能成武道宗师？ 特别安全所的汤寻更是激动，恭贺悟嗔后又赞扬楚百野，已是有些语无伦次，开始幻想未来联邦出现许多武道宗师，争霸新星的场景。 唯有老道士眼界过人，最终一叹，看出这件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悟嗔是本就积累深厚，加之魔障执念过深，被楚百野点化后，方是大彻大悟，才终究触摸到那一层窗户纸。 说起来也是厚积薄发，再加之少许运气成分。 换作他人，如今武道界也就雷鸿的积累跟悟嗔差不多，甚至还要差一两筹。 至于所谓魔障执念，那是完全没有，如何能效仿悟嗔这般点化。 老道士所想的，楚百野自然也清楚，因此摇摇头，没有理会汤寻的热情。 与众人又交谈了几句后，被悟嗔索要走了私人联系方式，当即下达了逐客令。 其实从心底来说，他自然也希望联邦未来多出几个武道宗师，而非厉万川这种基因锁开启到最后，死在了基因崩溃上的武道家，那是一场悲哀。 如果有可能，他愿意亲手培养，可以从好友雷鸿开始。 但这件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至于说未来武道宗师多了，是否会影响他的地位，出现类似厉万川这种白眼狼谋害他，楚百野完全不担心，或者说不惧也不慌。 身为传武武圣，他心胸很开阔，眼界也很长远。 若是心思复杂，畏前畏后，惧怕挑战，那么即使有武道神库，未来也走不长。 他先是千年才出的楚百野，后才是得到武道神库的武道宗师。 两者互相成就，而非他从始至终都是依赖武道神库才能变强...... … … （求月票，持续追读，早上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