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看出这里有地缚灵活动过的痕迹呢？”叶柯问道，“它遗留下来的冗余数据……有什么特征吗？”
叶柯通过超限视觉看到的都是一堆又一堆的乱码，偏偏这些乱码堆叠在一起又形成了一栋栋逼真的房屋，这就好像是一堆完全由BUG构成的程序神奇般地运行了起来，同时还保持一种微妙而又混乱的平衡。
在码农圈子里，这种程序一般被称之为“屎山”。
毫不夸张地说，这片侵蚀地，“屎山”遍地都是。
以至于叶柯即便能够看到组成这些建筑的代码，他也很难从中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
以人脑的解析速度，想要将这些代码的原理和作用捋清楚，难度不亚于数清楚一大坨热气腾腾的米田共里有多少颗没有被消化完全的玉米粒。
不仅麻烦，还很恶心。
“看是看不出来的，你得去感受它。”少女还在缓步后退，“但感受它就意味着你必须和那些污染数据产生接触，风险很大。”
“那要是直接撞上一只地缚灵，风险不是更大？”叶柯苦笑道。
“喏，这是我刚刚采集到的数据……虽然我已经剔除掉了里面那些被污染得比较厉害的部分，但你还是得注意一点，不要陷进去了。”少女抬起手，一枚小巧的光点缓缓的飘向叶柯。
叶柯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指，点在了光点之上。
“嘀……嘀……嘀……”
一股刺鼻的气味飘进了他的鼻腔，是消毒水的气味……
他隐约记得自己曾经在哪里也闻到过一模一样的味道，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此时正俯卧在一张手术床上，脑袋埋在一个中间被挖空的枕头里面，脸上倒扣着透明的呼吸面罩。
带着一股老化塑料气味的氧气被吸入鼻腔，每一次呼吸，面罩上都会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雾，随即又很快消失。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或者准确来说，脖子以下的部位都已经失去了知觉。他只能隐约听到有金属器具碰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体内被抽了出来，又有什么东西被注射了进去。
两名男性站在手术床的两侧，一边进行着操作一边高频率地交谈着，他只能听到两人在说话，但说话的内容却又极度模糊，提取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这是什么地方？我……我又是谁？
我是……不，不对……这不是属于我的记忆！
叶柯猛地惊醒，指尖的光点则是迅速地黯淡了下去——如果这里不是代码构成的虚拟世界的话，此时他的额头早就已经布满了渗出的汗珠。
叶柯的呼吸略微有些急促，他试图回想刚刚所看到的那些画面，却发现那些画面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变得模糊，直到最后，他只能回忆起一块脏兮兮的、站着血污的地板瓷砖。
“这是……地缚灵的记忆片段？”
“没错，你挣脱的速度还算挺快的，没有沉溺其中。”少女深深地看了叶柯一眼，“如果换做一个意志力薄弱的人接触这些记忆片段的话，很可能就走不出来了……他会认为那个躺在手术台上的人就是自己，那是自己亲身体验过的经历。”
“那台手术，是脊髓移植手术？”
“是的，为了追求效率，量产超限者的移植手术都做的很粗暴……先是大剂量的清髓化疗，然后麻醉，然后直接SVS患者的脊髓注入受体……”
“直接把脊髓注入脊椎？移植手术不是只需要静脉输入就行了吗？直接推注进去的话，风险也太高了吧？”叶柯愕然道。
他虽然没有接受过移植手术，但毕竟这是早期SVS的常规治疗方式，他多少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静脉回输的方式一开始也试过，但没有一例植活的。”少女叹道，“你知道为什么SVS要叫脊髓异化综合症而不叫骨髓异化综合症吗？”
“因为它在恶化扩散前，发生病变的部位就只有脊髓……怪不得你们要采取这种方式来移植。”
“嗯。”少女说道，“手术的失败概率很高……有将近五分之一的人没能活着走下手术台，而术后糟糕的卫生条件和匮乏的医疗支持又会让许多人死于感染和排异……迪瓦兹为了压缩成本，几乎是把所有能省的东西都省掉了。”
“说起来，这只地缚灵和你一样，也是量产的超限者，那它是不是会把你视作同类？”叶柯问道。
“恰恰相反……像这类地缚灵，才是攻击性最强的。”少女说道。
“为什么？”
“他们……或者说我们，潜意识里其实是最憎恨人类的。”少女的语气突然变得极为平静，“这些地缚灵生前遭受的折磨越多，它们的怨念就越强烈，最终就会变成像是恐怖故事里怨灵、恶鬼一类的东西。”
“呃……你说的那个地缚灵，是它么？”叶柯的视线越过了少女的肩头，落在了她身后数米处、那个半透明的虚影身上。
“？？！”少女的瞳孔瞬间放大，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看向了虚影。
虚影有着一個肥硕的身躯，腰间垂落下来的脂肪甚至直接拖到了地上。在它的脖颈之上，扛着一颗肿胀得如同某种巨型怪物的卵一般的脑袋，四张无比扭曲的面容挤在同一张脸上，显得既恐怖又诡异。
“我们中头奖了。”少女的声音有些干涩，“这是一只融合型地缚灵。”
叶柯正想问什么是融合型地缚灵，少女却是直接把一段信息传进了他的意识之中。
“地缚灵个体之间的差异性很大，它们的人格和记忆完整度各不相同，一些比较孱弱的地缚灵其实和你所理解的赛博幽灵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有弱者自然也就有强者，有两种地缚灵就具备着异常强大的力量——一种吸收了侵蚀地大量冗余数据，自行迭代、进化出来的‘进化型’，还有一种则是由多个地缚灵融合而成的‘融合型’……我们现在遭遇的这只，就是融合型。”
P.S.今天忙了一天，事情有点多，再加上好像感冒没好透又加重了一些，所以状态也很不对劲，只能用闲暇时间挤出这么一章来，万分抱歉。明天会恢复正常更新时间和频率，第一更在傍晚6-7点之间，第二更在晚上11-12点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