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天顺香料厂。
这地儿一直都是个香料厂,但原本的名儿不叫天顺,是黑水帮三当家铁天顺抢过来后才改了名儿。
后来有黑水帮的扶持,天顺香料厂越做越大,又建了几个厂房几个仓库,占地百多亩,雇佣渭水百姓二百,一天两班倒,整日不停地研磨香料。
所以平日里,天顺香料厂里边儿,人群络绎,来来往往。
但今儿,因为被正青帮这么一吓,工人怕两个大帮派火并,直接吓跑了去。
天顺香料厂,显得颇为冷清。
只有厂东的一座阁楼里,聚集了些黑水帮众,拎着家伙事儿,来回巡逻。
虽说这谢青带着正青帮的人退了,但谁也保不准这疯子会不会半夜来个突然袭击。
阁楼里,紫木方桌旁,人高马大的铁天顺端坐着,桌上摆了杯凉掉的茶。
——这几天日子,黑水帮的麻烦可谓是接连不断,季六当家死了,风雪酒庄被端了,几個当家还被衙门叫去问话,回来以后还碰到一个疯子在香料厂大闹一通。
好不容易把人弄死了,解决了麻烦,这正青帮的谢青突然又搞这么一出。
这换了谁来,都得脑壳疼。
更何况,眼前这位爷,还相当不好伺候咧!
一身紫黑大裘的铁天顺,已经年过四十,但面对桌对面儿的锦袍年轻人,还是得毕恭毕敬。
“卿师,这是上个月的。”铁天顺从袖子里拿出一摞银票交给那锦袍年轻人,脸上热忱,心却是在滴血。
——这可是上个月卖飘仙香七成的收益!
香是他天顺厂在做,是他黑水帮在买,风险也是他铁天顺在担,但这卖了飘仙香的收益,他铁天顺和黑水帮只能占三成!
你说谁能心头舒服的?
但偏偏啊,飘仙香的配方是人家出的,每天啥也不用干,就净占七成!
并且,这锦袍年轻人啊,还是从那个黑水帮惹不起的地儿,走出来的!
“嗯。”锦袍年轻人鼻子出气,收下银票,开口道:“可有点儿少?”
“行情不行,行情不行。”铁天顺强忍着把眼前这张脸揍塌的欲望,陪笑道,“刚刚您也看到了,那正青帮动不动就来惹是生非,这厂子是越来越难开了啊!”
说罢,打量着对方神色,想着来一手借刀杀人。
——要是眼前这讨厌的家伙回去多说几句,指不定过两天城南就没有正青帮了。
他背后的人,有这个能力。
“你们的事儿,我们不管。”锦袍年轻人却完全不上当,摇头道:“老师把方子给了你们,就要出效果,其他的,你们自个儿想办法。”
“是!卿师说的是!”铁天顺恼怒,但还是得卑躬屈膝地陪笑。
“时间不早了。”锦袍年轻人岂能看不出这铁天顺是明喜暗怒?但也不在意,站起身来,就要走。
但那一刻,他的身子,僵了一下!
“卿师,这是怎么了?”铁天顺不解。
“蠢货!”锦袍年轻人瞪了他一眼,“被人打到门口了都不晓得!”
铁天顺一愣,旋即脸色大变!
他是晓得的,别看这这卿师年纪轻轻,但却是是先天高手,耳聪目明,能察觉到许多常人察觉不了的动静!
难不成……正青帮真打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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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天顺厂外。
漆黑的身影好似鬼魅一般,踏雪无痕,来到天顺厂的大门口。
打眼一望!
天眼之能下,那几个仓库厂房啥的,人烟儿没有。
只有那厂东的阁楼,一道道拎着刀兵的身影,来回晃荡,头顶脑门儿上,血光冲天!
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儿。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先前正青帮虚张声势一波,善茬儿都被吓跑了。
这剩下的都是黑水帮的核心帮众,手上多多少少沾着人命咧!
这场景,一般人看了怕是胆儿都吓破了。
但对余琛来讲,将将儿正好!
迈进门去。
不躲,不藏,不掩,不避。
就那般直往阁楼去。
阁楼前,巡逻的黑水帮众见了有人走来,当即警惕起来!
——在那辛镇恶闹事儿以后,黑水帮调过来的帮众都是些好斗练武的狠茬子!
“谁!”
为首一名刀疤壮汉怒喝道,同时握紧了手里的大刀,招呼着人就走过去。
借着月光,他们才看清了来人的模样,当即心底一凉!
黑衣鬼脸,神出鬼没,不正是那才端了风雪酒庄的摘头鬼?
“地府无门你自来啊!”
那为首刀疤汉子冷笑一声,迈开脚步,冲锋起来,手里钢刀,大开大合,就朝余琛杀来!
他体型极为庞大,就仿佛是头庞大的猛兽,浑身散发出可怕的压迫力!
而有了打样儿,他身后百来个黑水江湖客,也拎着刀兵,叫嚣杀来!
好似那兽群奔至,震得整个大地都在颤抖一样!
快刀,大剑,钢棍,狼牙铁棒……一件件儿寒光烁烁的凶器就要饮血!
饮那摘头鬼的血!
“管你什么人还是鬼!”
“得罪了咱黑水帮,那就得躺下去!”
为首的刀疤汉子猖狂大笑,那钢刀就到了余琛跟儿前!
用尽了吃奶的劲儿,劈落!
但那一刻,响起了铃铛声。
叮铃铃——
充斥着喊杀声的天顺厂里,清脆的铃铛声宛如招魂恶曲幽幽响起。
这群黑水帮的江湖客顿时仿佛中了什么蛊一般,骤然停顿下来!
然后那黑影儿便动了,就仿佛鬼魅一般穿梭在一个个江湖客当中儿!
那一双手,宛如铁爪,左掏右探,撕裂风雪以后,带起一抹抹绽放的血花儿!
这些江湖客千锤百炼的身子,就好似集市里刚出摊儿的豆腐那样,被捣得稀碎!
金铃之声,响了几个呼吸的功夫。
那为首的刀疤大汉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只是手中钢刀落下之地,已没了摘头恶鬼的身影!
他转头望去,欲寻!
却看见那宛如人间炼狱的可怕一幕!
只见方才还气血沸腾的一个个江湖客,这个档儿已经齐刷刷躺下了一片。
白灰色的雪地被横流的血染成鲜红,好似寒冬腊月里盛放的腊梅。
天旷旷,地悠悠,风大雪急中,百十来个江湖客,几声铃铛的功夫,已经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终于,怕了!
刀疤汉子握刀的手,都在战栗发抖!
左右环顾,却死活不见那摘头鬼的影儿!
紧接着,他听到了背后有风声,一扭头,那冰冷的鬼脸,就映入眼帘。
然后,一只手从脑袋一侧扫过来,就好似那带着万钧重力的棍儿一抡,刀疤汉子的脑袋就开了花。
只可惜,是昙花。
血花炸裂后,粗壮的脖子上,空空如也。
风雪里,再度恢复了寂静。
整个过程,不过十来个呼吸。
等那铁天顺和那锦袍年轻人一推开门,就听了重重一声撞响,那刀疤汉子的尸首,砰一声砸破雪层,磕在地上。
然后,他们看见了。
风雪里,遍地尸骸,血流成河血骨中央,站着个人儿。
黑衣打扮,一张鬼脸,似哭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