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宝天宗对之前的事故进行了调查,不过当事人华影表示刺客大概已经死了,不再追究,事情也就这样了结了。
当晚,灰號留守酒店,东雅带着顾子澈以采购奴隶的名义前往了永世星盘,面见叶少游。
推门而入的一瞬间,叶少游眼中剑光闪过,刺得顾子澈微微后退。
在看到东雅后,他恍然大悟:你是当时站在旁边的那位前辈,是你救的我?
他其实没看清那雷霆是谁打出来的,因此并不知道东雅。
是我救的你,不过是这位小弟弟要求的。她指了指顾子澈。
叶少游立刻撑着还在抽搐的身体站了起来,躬身行李:救命之恩,鸣剑他日定当回报!
东雅随手一抹,便将他体内的雷电抹去,叶少游这才停下抽搐。
无妨。顾子澈回道,并不是平白无故地救你,我亦有所求。
道友请说。叶少游将顾子澈称为道友,也算是给足了面子,真让他喊一个金丹期为前辈,他是拉不下脸的。
你也看到了,我修为薄弱,身边缺一个护卫,若你愿意,可否在我身边护我安全?顾子澈说道,合同五年一签,到期后你可以自由选择是否继续留任,期间年薪二十万,你晋阶所需的材料,我都替你准备好,若你实力提升,薪水也会提升。
叶少游的脸色有些纠结:谢道友如此看得起在下但在下生性无拘无束,不愿留任于一职位。
五年也不可?顾子澈问道。
叶少游面露难色,他是实在不愿当人护卫,但眼前的是救命恩人,各种条件也非常之高,让他拒绝不了。
通常来说,散仙平均年薪是四万左右,散仙大圆满还是当战斗类的护卫的话薪水会高不少,但最高也就十万而已。
而且和年薪相比,那个承包所有晋升资源才是最要紧的东西,他今天买一个地火心叶就花了五十六万,可想而知每次的晋升需要花多少钱。
剑老的声音响起:少游,他的条件不错,可以考虑,若是你速度够快,说不定还能让他为你准备天仙境的晋升材料。
顾子澈也道:我不会干预你的私人问题,只要我在有危险时你能挡下就行。
叶少游想了想,还是谨慎地问道:那你们属于什么势力?
余晖佣兵公司,我们是血仙剑宗麾下的企业,但并非直属。顾子澈道,我身边这位是老板,我暂时负责管理公司建设。
不是他对厌恶的玄牝教育叶少游一咬牙:行,那我就跟你五年!
顾子澈点了点头:行,我们签合同吧,灵宝格式?
叶少游摇了摇头:用私下合同吧。
顾子澈挑了挑眉:你不怕我不兑现?
灵宝格式的合同是由灵宝天宗进行见证的,虽然要收一大笔钱作为中介费,但能确保双方不违背合同。而私下合同虽说也具有法律效力,但在修仙界中,法律这东西可以说是可有可无。
这是私人问题。叶少游道。
东雅传音给顾子澈:他的个人终端可能有问题,所以不愿意签灵宝格式。
一旦灵宝天宗介入,便需要彻查二人的个人档案。
顾子澈是不怕查的,他的个人终端是由血仙剑宗发放的,而对方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愿意让人检查。
可以,那就签私下合同吧。顾子澈从个人终端自带的储物空间中掏出了几张特质的灵纸,他这次来进行商业活动,带了不少这类物品
迅速将准备好的合同内容抄在纸上,一式两份,然后递给叶少游签字。
剑老默默地检查了好几遍,确认无误后由叶少游签下了自己鸣剑的代号。
从今天起,他就是余晖旗下的保镖了。
顾子澈看了一眼那个的代号,赞叹道:很不错的代号,物有不平则鸣,剑有不平则鸣雏凤清于老凤声,愿你一直能有之心。
谢谢。叶少游惊讶地点了点头,这是剑老给他取的代号,在解释上竟然惊人。
想起来他还不知道眼前男子的名字,于是他看着顾子澈问道:我要怎么称呼你?
叫我清玄即可。顾子澈说。
叶少游暗自松了口气,要是非要他喊老板之类的他可能会别扭死。
对了,这个给你。顾子澈将一张面具丢给他。
叶少游接过面具,翻看了两下:易容面具?还是血仙剑宗特供的?
嗯,目前外界的消息是你已经死了,你暂时不能以原身份活动。顾子澈说道。
叶少游自然明白,隐姓埋名改头换面这种事对他而言很常见,于是戴上面具。
原先的叶少游容貌俊逸,底子很好,但眉宇间缠着散不去的阴鸷,整个人也过分瘦削,显得有些营养不良。
在戴上面具后,眉间的阴影骤然消散,五官更加周正,变得器宇轩昂,又带有几分狂傲之色,黑发延长了几寸,从刚刚过耳变成了披肩,有几缕发丝也变为白色,平白为年轻的叶少游带去了几分沧桑。
身形骨架则稍稍大了一圈,变成了正常体型,而不是之前那样过分瘦削,身高则高了一点。
这样变化下来,已经完全看不见叶少游的影子了。
看到伪装完成,顾子澈转头对东雅道:我准备先回黑崖星系,将物资带回行星开始建设,后面的晚宴就由您来参加?
去吧去吧,这里我在,你放心。东雅挥了挥手。
顾子澈点了点头,让叶少游跟自己来。
他们并没有回酒店,而是直接去了永世星盘上的一处城镇。
顾子澈看了一眼叶少游,在心中暗叹一口气。
这人虽然战力强横,但身份背景存疑,其实并不是保镖的最好人选,他之所以要选他,扪心自问,或许只是对故乡的某些怀念吧。
什么拍卖会后杀人夺宝,什么女友被抢父母双亡的开局,什么被恶少欺凌的样子,什么越级战斗都让他在叶少游身上看到了主角的影子。
是他在数年以前,在小说里经常看到的影子。
出于对疑似主角的投资,出于对那份怀念的满足,他救下了叶少游。
顾子澈在心中当然知道,没有所谓的主角,现实是没有人能在一次又一次的死境中活下来,没有人运气那么好宝物总是落在他头上,没有那么多仙女神女甘愿做某个臭小子的后宫。在现实中,像主角那样到处招惹仇家,杀伐不断的人,早就在修仙界的大浪中被碾为齑粉了。
当然,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在现实中做到,所以人们迫切地想在小说的虚构世界里畅想,以对抗残酷冰冷的现实。
顾子澈观察过叶少游,从刺杀开始的所有行为,他给他的印象是一个恩怨分明,快意情仇,有心中的底线和准则,但并不很高,属于侠以武乱禁的典范,以自身实力为中心,并不会刻意帮助弱者,但也不会恃强凌弱。
因此距离他所想要的样子,还有些差距。
他们来到了一处凡人的城镇,在永世星盘上,这样的城镇数不胜数。
而这些人们其实并不知道,他们的血气每天都在被无形地抽取,而他们也早已被打上了属于某个人的标签。
顾子澈从个人终端里拿出一根地火心叶,递给叶少游:跟你那个换一下。
啊?为什么?叶少游的第一反应是,难道我的那根地火心叶中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隐秘?
抢夺宝物是不对的。顾子澈说道,因此这份地火心叶你不能拿,但我答应过要给你准备晋阶用的材料,所以我会给你一份新的药材。
叶少游都呆住了:那非得换一下干什么?
程序正义。顾子澈淡淡地说道。
叶少游不知道的是,这一份钱也是顾子澈从灰號分给他的一千万中扣的,这也属于程序正义的一部分。
但和通常而言的程序正义不一样的是,顾子澈坚守的是内心的程序,而非修仙界的成文法。
你有病?叶少游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但换一下他也没少东西,于是把那根沾满了灰尘的地火心叶交给了顾子澈,将新的收入囊中。
然后眼见顾子澈丢给他了很大一包东西,并吩咐道:天亮之前,把这里所有的辟谷丹都分发给城里的凡人。
你这又是要干什么?叶少游手足无措地接过那巨大一包用空间设备装着的的辟谷丹。
抢夺宝物不对,但你抢夺为富不仁之人的宝物,也算有理有据,但抢夺之后,不应将其归于自己所有,而是分给更弱小者,所谓劫富济贫,不外如是。顾子澈解释道,我算了下价格,这根地火心叶差不多能换这样两大包辟谷丹,我们分发给这里的凡人。
?叶少游很后悔,他觉得在给一个精神病当保镖。
去吧,天亮之前搞定。顾子澈也提着自己的一大包,然后转头便走。
辟谷丹能抵凡人一个月的饮食所需,能让这里的百姓好过上不少。
哦对了!顾子澈突然折返,吩咐道,不要连续在靠得很近的两个城分发,不然会让人们都不吃谷子,导致谷贱伤农。也不要只发给一个城内的一部分人,不然没分到的人会有怨气!
叶少游觉得他虽然精神病,但说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呸呸呸,有什么道理!他连忙把这心思甩开。
但新老板的任务不能不做,何况老板自己都去工作了,他也只好去分发辟谷丹。
叶少游将包裹一抖,上千颗辟谷丹便浮在掌中,然后飞向每一户人家的厨房。
这时,他突然看到包裹里还有很多的纸条,每张纸条上都写着一模一样的一句话:辟谷丹,含在口中,可抵一月之粮。
他无可奈何地把解释作用的纸条也发给了每一户人。
剑老,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病!叶少游吐槽道。
剑老倒是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确实确实,而且是大病,病得不轻,病得不轻啊
但他的声音却越来越没有笑意,反而是带着些许的缅怀。
叶少游听出了不对,问道:怎么了?
无妨,只是想起了一些很早以前的老友,倒也有几分这种模样。剑老感叹道。
叶少游诧异:您认识过这样的人?
是啊那还是在千年前的事呢,老夫有几位好友,也是如此,成天说什么七大宗垄断,修仙界黑暗不堪,非要时时行善,做些好事
那后来呢?叶少游问。
死了。
二人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沉默。
许久,剑老才发出感叹:少游啊我活了千年,其实只有一个结论,这修仙界,你只有适应它,才能往上爬,你死硬地倔着,非要世界来就你,是不行的。
就算你头铁,不想从众,也只能不问世间事,管好你自己,真想靠一人扭转大势,绝不可为。
所以我教你心狠手辣,教你步步谨慎,教你一切以自身为主,实力为王,实在是这修仙界步步惊险,人人皆是地狱若是真有选择,谁不想当个好人,满足自己内心的道德洁癖呢?
非是不想为之,实是不可为之啊老夫认识的非要这么做的,不是变了心,就是死了。
叶少游哈哈一笑:确实如此,我是实在无法理解这种人人生在世,若不能快意恩仇潇洒自在,求一超脱,又有什么意义呢?
正是如此。剑老欣慰地道。
叶少游笑着低下头,准备继续分发辟谷丹,但他看着手中数以十万记的纸条,却又收敛了笑容,有些无言。
虽说这种事实在是太蠢了可怎么想来都觉得,这世上,还是蠢人多一点比较好吧?
若是当年他遇到的都是这样的蠢人,是不是自己也不会遭遇那样的大难了呢?
是不是他现在还会在叶家的大宅中潇洒度日修文习武,又有青梅竹马红袖添香呢?
若当初的一切不曾被毁灭,谁又愿意在修仙界一路浴血拼杀,踩着累累尸骨数十年如一日地艰苦修行,又冒着生命危险在各地抢夺机缘呢?
就像一句老话:不到万不得已,谁不想正义凛然?
叶少游的眼神暗淡了下来,最终发出一声哂笑,不再去想。
每次想到过去的家人和爱人,都是对他那满目疮痍的心的反复戕害,宛如天哭般的雨落在鲜血淋漓的大地上,含混着雨水和血水,将他心里那个哭泣的懦弱小孩淋成落汤鸡。
这是不愿面对的。
但他没发现的是,他对顾子澈的警惕和敌意在这一刻彻底消散。
他不由自主地相信,这样一个有着道德洁癖的奇怪年轻人,绝对不会背叛自己或是在背后捅刀子。
或许他并没有仔细思考这个问题,但在潜意识中,他已经放下了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