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掌柜,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钱掌柜,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快请坐!”
来找周实的不是别人,正是怀月楼的钱德安钱掌柜。
周大掌柜的记忆中,钱德安在江都四大名楼之一的怀月楼当了将近三十年的掌柜,可以说是个老前辈。
周大掌柜刚到江都时,一度沦为乞丐,被丰德楼的老东家收留后才干起了跑堂,最后一路做到大掌柜。这样的出身在孟兴源这样的同行眼中是最低贱的,根本不拿正眼瞧他。
但是钱德安却不同,他曾多次指点刚当上掌柜的周实,在丰德楼衰落时甚至在自家怀月楼里为丰德楼打广告,帮助丰德楼重回江都名楼行列。两人私交甚密,可以说亦师亦友。
这位已经长出白发,开始发福的中年人爽朗地笑着,和周实一起坐下。
“钱掌柜,您来找我有什么吩咐?”
“哎呦,你瞧你说的,来看看你都不行啊?”
“行,行!小四,沏茶!”
钱德安和周实寒暄了几句,拿了茶水,压低声音说道:
“周掌柜,咱俩这么熟,我就不和你兜圈子了。我听说你被少东家赶了出去,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实苦着脸,说:“唉,是这样的……”
他把老东家去世,少东家着急要分家产,以周大掌柜藏私为借口将他赶了出去,结果丰德楼被债主堵门,又把乡下的他请回来救火的事说了一遍。
钱德安大怒道:“这两个败家子,欺人太甚!他们人呢?我得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作为江都有名的老掌柜,钱德安和丰德楼的老东家是一辈的,当然有资格教训两个少东家。
讲到这里,周实想起来了,把小四叫来问道:
“二东家起了吗?”
“呃……”小四露出为难的样子,支支吾吾地说,“我刚才看了一眼,二东家的房间里没人……可能是翻墙跑了。”
这小东西!周实心中烦躁,但是丰德楼现在这么忙,哪里能腾出人手去找?只好先随他去……
“什么!”钱掌柜瞪大了眼睛说道,“周掌柜,你说这小子会跑去哪儿?”
周实苦笑道:“还能是哪,勾栏瓦舍,青楼赌场,无非是这些地方。”
“岂有此理!你等着,我这就放人去找,明天天亮前准把他捆到你面前!”
说罢,他就要走,周实连忙拦住。
“钱掌柜,我们丰德楼已经受了您很多照顾,怎么能让您帮我们处理家事?”
“小实,你千万别和我客气,朱大哥和我拜过把子,他的崽子也是我侄子,我当然要管!先走一步!”
钱德安风风火火地离开,留下周实在原地发愣。
“这钱掌柜,还真是个侠义之士……
“他在怀月楼干了三十多年的掌柜,人脉极广,要想在江都找个人确实算不上困难。
“要是他能把朱本善找到,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他……”
周实晃晃脑袋,驱赶杂念,到后厨视察一番,看着师傅们把饭菜装进桶里,固定在扁担上。
“阿贵,辛苦你了。”
虽然周实本想亲自去码头卖饭食,但一来他昨晚休息不好,经不住晒;二来他本就是眼下丰德楼各大酒楼的话题中心。上个月被赶出丰德楼,昨天又被青楼的龟公找上门来,他要是再玩消失,恐怕会让人说闲话,对丰德楼的名声有损。所以他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阿贵。
“那掌柜的,我走了啊。”
阿贵领着两个新来的伙计和小四,合力挑起扁担出门。
周实让阿贵把小四也带上,让他学学怎么和人打交道。
眼看一行人消失在街角,周实回到店里,把新来的伙计叫出来,交代了一些店里的规矩和注意事项,准备中午营业。
虽说是新来的伙计,但以前八成也干过跑堂的活,怎么传菜、唱菜,基本不需要教,直接上手。
营业状况不错,一楼几乎算是坐满了。但这样只能算挽回了口碑,远远不能填补丰德楼的债务黑洞。
“还是要看码头的情况……”
正午刚过,阿贵就带着人回来了。
“情况如何?”
“很好!”阿贵虽然浑身大汗,但却一脸兴奋,“这一点都不够卖的,那些船伙计都说实惠又好吃!”
他把收来的钱交给掌柜记账,周实点了一下,道:“不错。”
一旁的小四发现掌柜并没有他预想的那么高兴,问道:“怎么,掌柜,这不算大获成功吗?”
周实摇摇头,说道:“这才哪到哪啊……阿贵,码头的管事开了什么条件?”
“十抽一,先交二十两银子的定金。”
“你看,这真是雁过拔毛啊。”
刘小四傻了,他估计是没想到码头的人还要从中抽成。
周实笑道:“跟着你阿贵哥好好学吧,这里头的门道还多着呢!不过万事开头难,今天算是开了个好头,我们明天把准备的饭食翻上一倍,争取把生意做到甲字和丙字泊位。”
之前去码头找许保财的船队时,周实就发现泊位中停泊的船只从甲到丁,越来越破、小,以此推断船伙计的经济状况。
他一开始就把目标瞄准乙字泊位的船,这上头的船夫有点闲钱,有条件吃些好的改善一下,但又不像甲字泊位的船规矩严明,必须留人在船上待命。
周实听完阿贵的汇报,让他们先去休息,自己也回房间一觉睡到饭点。
晚上闭门之后,他交代明天的采买要翻倍,和伙计、厨子讲了今天在码头的营业状况,给他们加油打气。
“丰德楼现在遇上了困难,但有了码头这条线,我们一定能把亏空补上!”
新人和老人一起露出了笑脸,看得出他们对丰德楼的未来也有了信心。
将近子时,周实来到秀才租住的小院,确认四下无人后,才翻墙入内。
“秀才说,这个小院住了四户人家……虽然院子不大,但他一个抄书的能租得起这样的住处,说明业务状况很不错啊。”
有了多次半夜“造访”别人的院子的经历,周实快速摸进了秀才的屋子,脚下没有发出一点响动。
这间屋子是院子里最小的一间,只能放下一张床、一张书案、一个小小的书柜。
周实摸到了桌上的火石,想了想,还是把火折子拿出来,用阴火照明。
这一是防火,二是隐蔽——阴火只有少数阴气重的人才能看到。
幽幽的蓝光之下,周实立刻发现了两个异常——
这屋子里没有尸体!
字纸散落一地,明显有人进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