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河水流下带动水轮,水轮提起力锤,力锤砸落,铛地一声。
立刻有工匠抽出底盘放进水里,银钱遇水白雾蒸腾,呲呲作响。
“陛下,一盘二十枚钱,成品九成,废品重新入炉熔炼。”
就在郭允厚讲解的功夫,又一盘银币入水。
数十工匠轮流接替,大约三十秒出一盘,速度相当的快。
旁边,还有四架水利锤车在修建,待全部完工,一天十多万枚,远超估计啊。
“陛下,水池需要蓄水,每日只能运转三个时辰,期间还需要调教位置。”郭允厚解释了一句。
“此为何人设计?”朱由检问道。
“宝泉局主事唐才。”郭允厚转身拉住一个邋里邋遢的年轻人,说道:“陛下,便是此人。”
“臣唐才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唐才拜下。
“免礼,平身。”朱由检想扶一下显示平易近人,终究还是没敢伸手。
太脏了。
不是干活沾上的泥土什么的,而是整个人都是馊味,熏的脑壳疼。
“多谢陛下。”唐才起身。
朱由检问道:“你是怎么想起来用水利锻造银币的?”
唐才回道:“臣祖臣父皆为宝泉局主事,臣自小便看着铸钱,凡铸造,必先制造模具,该步最为耗时费力,但有差错,功夫俱废。
臣就在想,是否能省去模具这一步,后来偶尔看见乡里有人用水力舂米,深入研究后,设计了这套铸钱法。
原料融化后入托盘,运送过程中凝而未固,待锤击成型,花纹毕现,远比传统铸造法省时省力。”
“好!”朱由检拍手叫道:“拟诏,授唐才指挥佥事,予世券。”
“臣叩谢皇上。”唐才兴奋莫名。
原以为最多得些赏钱,万万没想到,喜从天降啊。
徐应元犹豫片刻,上前问道:“陛下,如何叙功?”
九千岁想加工资都要找个借口,比如修宫殿啊,毛文龙打赢了啊,皇帝莫名其妙给出世券的指挥佥事,很难服众的。
“铸钱首功。”朱由检顿了下,说道:“召袁可立、李养德、陈秉政来。”
徐应元打马而去。
没有皇帝的宠爱,管你九千岁还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岁,随时会凉凉啊。
所以小元子鞍前马后,亲力亲为,努力挽回皇帝的欢心。
哎,多么痛的领悟。
皇帝参观了因此铸造的全流程后,再次回到河边时,袁可立三人来了。
见礼之后,朱由检问道:“可曾看出端倪来?”
李养德回道:“此物巧夺天工,可节约大量人力物力,当给予嘉奖。”
中规中矩的回答。
袁可立说道:“陛下之意,可是用于锻造甲胄兵器?”
“袁阁老懂朕的心思。”朱由检说道:“如今战乱四起,兵器甲胄需求极大,然而堂堂天朝上国之精锐边兵,甲胄不如东虏,诚为可笑。
朕意,合兵部军器制造各司与兵仗局,建军器监,分为甲胄,刀剑,火枪,火炮,火药等司,司下设坊,各负责一类装备。
卿以为如何?”朱由检问道。
“皇爷,兵仗局仅有百余工匠,名存实亡,恐怕帮不上什么忙。”陈秉政说道。
“无妨,以后兵仗局负责质量验收与储存。”朱由检安抚了下自己人。
“陛下。”李养德组织了下措辞,说道:“工部所制军器历来不受欢迎,纵观每次征战,无论胜败,必有弹劾工部军器不精者。
原因主要有四,一是京师承平已久,上下不知军伍所需,所制军器不合用,不足用,二是贪墨成风,苛待工匠,制造军器质劣价高,三是原料入京、军器发往各地,劳民伤财,实不如就地制造,四是各军卫所刻意贬低工部军器局,以为本地军器局造势,好申领钱粮。
至如今,工部制造军器之能力已经远不如地方。
陛下设立军器监,必须从各地抽调工匠,恐怕阻碍颇多。”
经费之争啊。
难怪崇祯让孙元化造炮,不是给的工部侍郎而是登州巡抚,原来却是中央兵工厂已经烂了。
后世随便一件装备就是一个产业链,大型装备更是涉及成千上万家,所以难以集中一地,如今的武器制造其实就是铁锭再加工,集中到京师毫无问题。
只是如何破解其中的利益链,需要下一番功夫。
“陛下。”袁可立说道:“不合边军所用,可以询问边军所需,贪墨成风苛待工匠,可以严查吏治,工匠不足可以招募训练,只要军器精良,各军不会拒绝。
只是各军所需繁多,虽有水力车亦难锻造所有,若是全部集中至京师制造,耗时繁多,只怕不能供应诸军。”
朱由检说道:“诚然,甲胄就有铁、皮、棉、纸、藤,铁甲分札、鳞、锁等,刀枪剑戟,莫不如是。
朕意,统一规制,比如甲胄,上半身外罩板甲,内着全身棉甲,步卒只配刀枪盾,剑戟等非制式皆除。
总体原则,以水力器械能锻打者为制式装备。
弓手培训艰难,劲弩造价不逊火枪,便全部以火枪替代。
卿以为水利锻锤于火枪制造无用,却是没想过,改锤为钻又当如何?”
“陛下,臣不懂此间技艺,或可一试。”袁可立持保留态度。
李养德不吭声。
他跟魏忠贤混,清白已经没了,皇帝说怎么办就怎么办,绝没二话。
“唐才。”朱由检叫道。
“臣在。”唐才上前。
浓重的馊味……君前失仪,拖出去砍了算了。
“你结婚了没?”朱由检问道。
“臣家境不富,又沉迷器械,未曾娶妻。”唐才回道。
“黄得功。”朱由检招招手,指着唐才说道:“带他去洗個澡……京师里有澡堂子吧?”
“臣不知道啊~”黄得功挠着脖子说道:“臣来京师,尚未出去过。”
皇帝这一说,感觉浑身痒。
奇了怪了。
“谁知道京城有没有洗澡的地方?”朱由检问道。
“陛下。”京营兵张三郎上前道:“臣知道一处洗澡的地方,只是花费颇贵。”
“正经洗澡能花多少钱?”皇帝保持怀疑。
此时会所嫩模合理合法,澡堂子提供某些不可说服务也正常,但就正经洗个澡,对吧,能花几个钱?
张三郎说道:“臣听闻,至少一两银子。”
皇帝惊了,问道:“你们一个月饷银就能洗次澡?”
“据说,搓背的都是姑娘,嘿嘿……”
“嘿嘿……”
在场的男人们,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
“谁带钱了?借朕十两。”皇帝说道。
“臣带了。”袁可立取出一锭银子。
朱由检接过,扔给黄得功,说道:“你和张三带他去洗干净,正经洗澡,别耽误了早朝。”
“陛下,臣不想去,一两银子太贵了。”唐才说道。
“你以为你是王安石呢?”皇帝嫌弃地挥挥鼻子,说道:“赶快去,洗干净了换身衣裳再来上朝,洗不干净就别来了。”
在场的文化人都笑。
宋史·王安石传载:安石未贵时,名震京师,性不好华腴,自奉至俭,或衣垢不浣,面垢不洗,世多称其贤。
不洗澡不洗脸。
有一次家里人发现王安石脸黑,以为他生病了,请了大夫来,确诊——懒癌晚期。
问题是王安石读的圣贤书,你唐才个理工狗,比得了吗?完全没得比好吧。
“臣遵旨。”黄得功张三兴致勃勃地拉着唐才离开。
“袁阁老,郭尚书,你说唐才这般的都如此邋遢,寻常百姓又如何?”朱由检问道。
“陛下,柴草并不便宜,寻常百姓负担不起日日洗澡的耗费。
并且已经入冬,若是手脸洗的太干净,易生冻疮。”袁可立说道。
“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柴排第一,可见一斑。本朝税收中有草,也是因为实际需要。”李养德说道。
“朕闻,北宋时开封人口过百万,柴草不敷使用而多用煤,京师周围可有煤矿场?”朱由检问道。
“金末元初,京师周围便有煤矿开采,只是如今各矿多为私人所有,朝廷掌控几近于无。
且煤价并不低,百姓负担还是很重。”李养德回道。
“令阮大铖派人调查,根据百姓日常所需比较石炭木材价格,徐应元李养德,调查京师周围煤矿情况,陈秉政,今夜御书房待值。”朱由检吩咐道。
“臣(奴婢)遵旨。”诸人应下。
朱由检背着双手,看向远方,悠悠叹道:“国之大事,安民而已。
赈灾如此,平叛如此,柴米油盐亦如此。
方才入冬,便已经如此寒冷,若能降低煤价,使家家户户煤炉不断火,百姓便可安然过冬。”
“陛下圣明。”袁可立敷衍了个马屁,说道:“升斗小民,锱铢必较,若煤便宜,无需多言便会争先使用。
只是清查矿场牵涉之多,更甚于京营,当徐徐图之。”
“朕心里有数,此事不着急。”朱由检回头道:“方才朕借了你十两银子,就把魏忠贤的宅子抵给你吧。”
“多谢陛下赏赐。”袁可立没有推辞。
不然呢?
让皇帝还钱吗?
看皇帝扣扣搜搜的样子,恐怕只能等死后烧的元宝了。
…………
…………
诸位老爷以为的假期:睡到自然醒,各种浪,抽空码字。
诸位老爷的想法:挥舞小皮鞭,水哥不码字往死里抽。
水哥真实的假期:八点起床伺候家里两位爷早餐,十点钟不洗衣服就带两位爷户外活动,十二点督促爷睡午觉,两点准备下午饭,四点户外活动,晚上检查作业、做弱视的正负调解训练、洗澡……熬夜码字,再来八天假,存稿就供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