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杀的!足足压了老朽六十多年!”
土地公小拳紧握,望着方孝孺墓地恨恨地说道。
而且,自从土地公被困在山林里后,那东郭村土地庙也就不再灵验了。
于是,仅剩的那几个农户的香火也就没了。
好在,土地公因为被困在这地下,根本不能移动,每日所需的香火愿力也就相应减少了许多。
这样土地公才能捏着自己二十多年积攒下来的一点香火,每日盘算、节省开支,好不容易熬过了这六十多年。
说完这些,土地公抬头望向张玄,一脸无辜和委屈,
“张仙长,你知道老朽这六十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圆滚滚的小鼻子微微抽动,眼看就要落下泪来。
张玄见状,连忙出言宽慰。
“哎呀,土地公,既然如今已经逃脱,就不必再如此伤感了。”
“仙长说的是,仙长说的是。”
土地公听了劝,摊起衣袖擦了擦眼角的热泪。
“所以,到底是人什么困住了你?”
“难道,这方孝孺的墓地,真的是像传言那样,闹鬼了?”
张玄还是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土地公虽然神职低微,只管着东郭村这一个小村庄,但再怎么说也是通过考录得了神职的一司正神。
竟然敢拘押一司正神,想必也是极为厉害的角色。
听到张玄的问话,土地公的脸色一下严肃起来。
“这正是小神接下来要说的。”
土地公顿了顿,
“小神虽然当时被困,但神位还在,自然能够勾连地脉。”
“在勾连地脉之时,我分明感觉到,那座坟墓当中,有两道清浊之气相互撞击。”
“困住小神的那几道红光,也就是来自这两道清浊之气。”
“哦?”张玄如同听到八卦一般,眼神一亮。
看来,这方孝孺的墓地真的有猫腻。
“没错,那道浊气原本还想要吸取小神仅剩的的香火,却被那道清气给压制了。”
张玄更有了兴趣。
“那然后呢?”
“然后,便是几天前。”
土地公的神情更加严肃。
“几日前,那两道清浊之气似乎爆发了什么矛盾。”
“几次无比强烈的气息对撞,竟然引得此处产生地陷,坟墓被毁。”
“此后那道浊气,便直接飞出去了,不见踪影。”
“只剩下那道清气还残存在这残破的坟墓中,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困住了。”
土地公随即拱起手,朝着张玄重重拜了两拜。
郑重道,
“多亏张仙长神通广大,刚才在坟墓前吟诵之时,有如金石相击、气概斐然。
其中似乎蕴有神力,轻易破除了这道清气身上的禁制。竟然令这道清气能够脱身飞走。”
“这道清气离去,困住小神的那几道红光也就消散了。小神终于能重获自由。”
“只不过,因为被困的时间久了,一时竟然动弹不得,这才又斗胆请仙长施以援手。”
“若是仙长稍晚来一些,恐怕小神仅剩的那点香火也要被耗尽了,到时真的只有魂飞魄散一条路了。”
土地公现在还是一脸后怕。
“原来如此。”
张玄听后却皱了皱眉,心中暗想,
“这么看来,刚才,我不小心从方孝孺的墓中放走了一只魂灵或是精怪?”
他现在还不敢确定,那两道清浊之气是来自方孝孺的遗骨,还是别处来的魂灵精怪借着方孝孺的墓地修炼。
不过,放跑了胆敢拘押神明的魂灵精怪,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该不会惹上什么祸事吧?”
一旁的土地公仿佛猜出张玄的担忧,连忙说道,
“张仙长请不必担忧,小神早已探查出,刚才飞走的那道清气本性谦和,其中无邪魅之意,
小神能不被吸取香火愿力,也是盛了那道清气的情,想必不会有什么麻烦。”
土地公顿了顿,
“倒是前几日地陷之时,从墓中逃走的那道浊气,暴戾异常,恐怕会掀起一些风浪。”
听了土地公的话,张玄思索之间,总算理出了些头绪。
从时间算来,那道生性暴戾的浊气逃逸当晚,应天府中便发生了诡秘异常的剜心大案。
而从那些锦衣卫当天的描述来看,犯下这个大案,绝非是凡人所能为。
最大的可能,就是精怪、魂灵之类的了。
如此看来,前几日这剜心大案,恐怕很有可能就和从坟墓中逃逸而出的浊气大有关联。
而且,这个案件中,被害的对象还是身居高位的应天府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主管朝廷礼仪、祭祀、餐宴、贡举之事。
像祭祀、礼仪、餐宴这些,关乎天地气象,可以直通鬼神。
贡举之事更是尤为重大,关乎国家文脉。
尽管在永乐朝后,应天府礼部尚书仅仅是一个虚职,不像京师礼部尚书那样位高权重。
但是,地位也极其重要。
在大明一朝,内阁宰辅许多都曾担任过应天府礼部尚书,实在不容小觑。
先是敢禁锢土地正神,后又敢谋害身居高位的应天府礼部尚书。
如此看来,这道从方孝孺墓中飞出的浊气决不可轻视。
而且,刚才从坟墓中飞出的那道清气,不做迟疑,直向北去,似乎是追着那道浊气而去的。
而北方,有青州,有齐州,有海东承宣布政使司,更有大明京师。
谁也不知道那道清气的目的地是哪里。
若目标是京师,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看来,这个世界要不太平了。”
张玄忍不住吸了一口气,心中也泛起一丝担忧。
不过,这些对于张玄来说,这些距离有些太过遥远。
他现在所习得的法术不过是御风、符箓、拘神、地火等粗浅法术,很多还不够纯熟。
京师之中有天子坐镇,骋怀天地之气,就算那些法力高强的妖魔也难以生乱。
再者,听坊间传闻,如今高坐龙庭的成化帝,素以沉迷修道之事着称。
想必,朝廷中自然招揽有各种能人异士,足可以拱卫京师。
这些问题,现在都还轮不到自己考虑。
想到这里,张玄心下释然。
巍巍朝堂之事,对于张玄这个巡游散漫的修道人来说,实在太过遥远,还是安安稳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要紧。
张玄还记得穿越前看过的那句话——
三千年读史,不外功名利禄;九万里悟道,终归诗酒田园。
想到这里,张玄心中又记挂起了自己的小院子,以及院子里的那几只妖仙精怪。
阿朱、憨牛、大槐树,以及托付给首阳山神的云中君。
它们,可都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