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守沙漠绿洲的白鹿降临深黯天国仅仅是两天前的事情,它轻盈地落在开满月亮花和深眠花的原野上,眼神温顺却略显呆滞。 黑夜女神无声轻笑,语调温和:“虽然料到你会在近期来找我,但没想到这么快。” 白鹿呆滞的眼神中闪过一抹灵动的水光,它口吐人言:“如果是指堪破你的隐秘的话,确实要花一些时间,但这不代表不能从其他地方发现蛛丝马迹。” 见对方表示愿闻其详,白鹿便神态自若地说了下去,“‘晨曦’最近在北大陆的传教力度加大了不少……说得好听点叫直来直去,难听点叫毫无情商。我就挺奇怪的,祂和祂妈在东大陆也算颇有底蕴,这么火急火燎的干什么?不过‘丰收’比祂平和多了,传教的手法也更温和些。” “嗯,毫无情商。”阿曼尼西斯赞同地点了点头。 “还有亡灵之神,祂的某些个死脑筋信徒一直以来都试图将对死亡的信仰侵蚀进几个边缘城邦,经常跳一些阴森森的灵舞,混淆灵界与现实的边际……但在那对巨人母子转移教派有生力量的那阵,他们突然安分了不少。”白鹿停顿了一下,伤脑筋地叹了口气,“然后留下一堆在研究冥界途中整出来的烂摊子,果断地跑路了,也不想想普通人遇到了会怎样。” “对比之下,还是灵物之神的信徒素质高一点。” “看来你对东大陆的了解比我想象的更多。”黑夜女神抖了抖耳朵,露出狐狸一样的笑容。 “噢,说的就好像你对我在北大陆的动态一无所知似的,阿曼尼。” “是你的信徒太亮眼了,他们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响起欢快的乐声,王公贵族们为了彰显脸面会花大价钱请他们为宴席助兴,全然不顾有多少辛密被探听了去。” “亮眼吗……确实,要论不留行迹还是比不过你那些在梦境中穿梭的孩子们。” “但只要能达到了效果一样,隐蔽还是招摇也都无所谓了。” “好了,闲话到此为止。你到底在谋划些什么?梅迪奇可不是那种像老鼠一样偷偷摸摸行事的家伙啊,你是怎么说服祂收起一身锐气的?” 阿曼尼西斯轻轻叹了口气:“你看到了啊。” 透特绷起了脊背,但语气还是轻巧如常:“你是要拉我入伙,还是要灭口?” “如果杀了你,世界上能畅谈旧日往事朋友就又少了一个。”阿曼尼西斯的声音骤然变得严峻,“告诉我,孟,你从这些迹象得出了什么?” “东大陆即将迎来剧变,所以提前得到指引的信徒才像蚂蚁搬家一样离开。如果我没猜错,这个剧变和Alex有关。” “上帝对祂的侵蚀加深了。” “是那个毁掉我们故乡的……?” “不错。我们过去那么多次喊‘Oh,my God!’却从未意识到祂真的存在。” 对于这个笑话,透特笑不出来,祂又想起一件事:“难道萨斯利尔也是为了这个才诞生的?” “不错,祂要用自己来对抗自己。” 长鼻子的木偶虚影悄然悬浮在黑夜女神背后,它不具备任何攻击性,只能让撒谎者的身体在一定程度上出现畸变。在窥秘之眼不放过一羽一鳞的注视下,黑夜女神的身形依旧正常,证明祂所言非虚,仍值得信任。 “哪怕祂的锚点遍及世界,也无法与上帝的意志对抗吗?” “或许正是锚点出了问题。还记得你当初取尊名的时候我们说过什么吗?” “可以适当彰显自身个性?” “不错,在集齐‘全知全能的权柄’后,祂就将神名从‘太阳神’改成了‘造物主’,虽然听上去更伟岸了,但在我们那个时代,‘造物主’本来就可以跟‘上帝’划等号。” “锚点的指向混淆了。”透特很快明白过来,“人们在称颂祂的同时,也是在呼唤那位‘上帝’,所以‘上帝’才能这样死而不僵。” “不错,你理解得很快。”阿曼尼西斯叹了口气,“但根据亚历山大的研究,重新作出区分已经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祂需要以正确的方式来容纳唯一性和源质。” 透特隐隐觉得不妙,“也就是说要把吃进去的东西先吐出来?这次祂总不可能像生阿蒙和亚当一样吧?” “所以我们需要杀了祂。” 凡分离必聚合,凡聚合必分离。 透特不记得自己是从哪里听到的这句话,但祂第一次感受到这句话的重量,就像成吨的雨水黏在身上,令人喘不过气来。这条定律冥冥之中昭示着这颗星球的命运,祂从前不愿去相信的,看不见也抓不着的,最讨厌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