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今夜我弯去双目，换明月永恒
朱穗也没有被打消怀疑，她望过来的目光，依旧如剑般锋利。
刚喝一口酒就吐血，说酒没问题，谁信？
苏岩又道：“你们继续饮宴吧，我回去调息一下便好。”
“师尊！”朱九下意识地上前，一边朱穗立刻警惕的跟上，头上寒光闪闪的青锁剑便没收起来过。
“谁都不要跟过来。”望着俩人，苏岩淡淡丢下一句，便转身离去。
白色袖口上，沾染的点点猩红，映入朱九眼中，宛如火灼。
“妖皇，是你，是你的手笔是吧？”
朱九回忆起刚刚感应到的那道视线，神识宛若冰冷的暴雪，疯狂的肆虐全山。
然而，此时周围，却早已不见血麒麟的身影。
妖界君凌峰：
此时的妖皇已经变化回了麒麟的形态，不过控制了体型，只有一头小牛犊般大小，蹲在半节树桩边上，一张血盆大口开着，正一只只的接着虚空中蹦下的玉蟾。
视角随之到了这里的沈宵雪瞪大了眼。
虽说梦境中的时间轴已经走过了百年，但做为旁观者，百年，其实也便同一幕戏一般。
此时，她依旧是能清晰的记起，百年前那些玉蟾果的模样，分明与眼前虚空中蹦出的一般无二。
再想到刚刚苏岩在酒宴上吐血的一幕，沈宵雪此刻，纵使还没有全明白来龙去脉，也明白了七七八八。
一刹那间，顿时把银牙都咬碎了。
她当初，逼着苏岩吞下的不老药，居然，真的是有问题的！
魔君跟朱九说了一半的实话，这真的是一个局，只不过，布局之人，并非是乐土之主，而是她这个魔女，她连自己的分身都骗！
“魔女，若不能斩伱，我沈宵雪，千百万世不为人！”
沈宵雪好几次都觉得，自己对于无象魔君的恨，已达到极至了，已经是杀父夺妻的万倍，再多一分也不能够。
但眼前的这个魔女，却让她一次次的突破极限。
更让沈宵雪感觉痛苦的是，无论布局的是乐土之主，还是眼前的魔君，那不老药，都是她硬逼着苏岩吃下去的，如若不是她，苏岩根本不会入局！
此时，妖皇明明没有开口，她的声音却是响在沈宵雪，苏雪，柳珍珍三人的耳畔，模拟器竟将她的心声，直接放了出来。
“啊哈哈，偷天九十九年，这世上哪有这般的美事，不过是借天九十九年罢了，到时候，那都是要连本带利的还回来好哒！”
“至于啥时候还，那就要看本宫这个债主的心情啦！”
“即便是帝境，寿命犹有尽头，能超越岁月极限的帝境，都是有秘密哒，而本宫能存在于大半条时光长河不死不灭的秘密，便是这借命玉蟾了。”
“苏岩啊，本来，要是没有修仙增加的寿元，这一波连本带利的讨债，便能把你带走，但现在，有了元婴期的两千年寿元，倒是可以让你还清欠债了，不过，你能剩下的也不多。”
“但是，你若敢再吃第二次，那除非是突破到化神，否则是真的还不清咯。”
“呵呵，所以说，我可没骗九儿那个小可爱。”
“不过，本宫倒也是瞧不上你这几年阳寿的，也不是真的要你死。”
“本宫将你弄来呢，为的是修仙体系，现在，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大半，剩下的便交由久久慢慢摸索吧。
本宫这俱麒麟分身也就才第五境，若让你突破到化神，那便有些危险了，还是让沈宵雪这个蠢女人将你带回史源界吧。“
“本宫还给你留了几百年寿元，你就跟着你夫人回史源界继续表演吧，在这里的一切，你就当做一个梦好了。”
“上回，本宫将朱九给你放了回去，她应该会在不老药第二次成熟之前，把树砍了吧。”
“不老药不存，你又被损了根基，没法再突破化神，沈宵雪也只能再带你回去。”
“哼，她一定会带你走的，走之前，十有八九，还会亲手斩了朱九。”
“以她的性子，如何能容朱九活着。”
“以沈宵雪斩杀朱九结尾，如此一来，乐土世界系的这一幕大戏，完美收关。接下来，便要回到史源界了。”
“在史源界，你本来算不得十分要紧的角色，可是，抛开沈宵雪不提，你背后，还牵扯到一个未来的原月主，一个堕天界的准帝，附带一只小狐狸，连跟织日界的储君也有些因果，这便不得不让本宫重视了，尤其尤其是那只兔子……”
兔兔：“？？？”
在刚刚的模拟器中，她虽然读完了整个过程，但文字的描述仅仅是大概，此刻也是第一次听到妖皇的内心读白。
原来，本兔的牌面竟然那么大的吗？
……
不提沈宵雪，苏雪，柳珍珍，兔兔等如何的惊怒，另一边的神霄宫中，夜幕之下，一道黑影也是无声无息的潜入了栽种着不老药的禁区之中。
沈宵雪虽然在这里留下了好几头王境妖兽，还有着一只精锐的神霄军，但这一切，都是按照此地的力量上限为王境的标准准备的，对于元婴期的朱九，形同虚设。
在看到师尊吐血后，朱九也是再也不能忽视那不老药了。
师尊吐血时，妖皇那忽然投来的视线，让她肯定，今日师尊身上出的问题，妖皇必然是幕后黑手。
而想要在自己和师尊的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的给他种下巨毒，可能性实在是不大。
朱九直觉，问题还是出在不老药上。
而且，就算没有如沈宵雪那般，听到妖皇的心声，她也猜到了，若不老药真的有问题，那么背后的暗手，恐怕不是乐土之主而是妖皇。
但朱九还想不明白的一点是，如若不老药真的是妖皇栽下的，那她话理话外暗示的意思，又为何是要让自己来斩断它呢？什么目的？
只是，她似乎别无选择，不老药再两年后，便会再次结果，而她绝不能让师尊再次服下有问题的不老药，那么，便只能按照那个妖皇的意思来，遂她的愿。
朱九眸色如冰的望向前头。
此时，她已经深入了禁区，一抬头，已能看见那株玉光莹莹、宝华流转的神树。
一颗颗蝌蚪形状的果实在风中摇曳，似也在遥遥的望着她。
另一头，妖皇留在神山中的那只小麒麟却没跟着朱九进入到禁区之中，而是在另一头的回雪峰。
这里的主人是朱穗。
她的目光，遥遥的透过月白色的纱窗，望着屋里的朱穗。
此时时近深夜，她却没睡也没修炼，反倒是如同一只女鬼般，在屋里不断盘桓着。
现在的妖皇，已经很难从朱九那里，巴拉到意识碎片了，所以，朱穗自然也是很久没能再听到心声。
不过，对于妖皇而言，她只要能让她听到自己想让她听到的便足已。
“只有大日落入山峦，明月才能生辉！”
月白色的纱窗后，那一道身影顿住了。
朱九那久未曾闻的心声，竟然再次出现了！
只是这一回好像与以往都不同，以前都是在俩人靠近到几丈时，心声才会出现，而这一次，那个丫头却并不在周围。
没等朱穗细想，接着传来的心声，便让她什么都顾不得了。
“只要师尊心中还住着神霄天女，那便永远不会有我的位置。”
“我要斩断神霄留给师尊的不老药……”
“孽障！你怎么敢？”
朱穗惊怒交加之下，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第一时间，便是驾起青锁剑，朝着禁区冲去。
只是，小麒麟看到，青色剑光在腾空之后，半道上却又突地顿住，
最终还是拐了个弯，飞向了苏岩所在的凤七峰。
“这丫头也终于认清了，自己拦不住师妹了啊！”妖皇心血所化的小麒麟啃着爪子，心道：“呵呵，其实生前就已经注定了！即便是本宫分身的分身，那也不是区区沈宵雪一个分身可比的。”
……
这个时候的苏岩正在检视自身。
他发现，自己没有任何中毒亦或是内伤的迹象。
只是不知为何，修仙最重的精气神三宝，却是全都少了一大半。
这已经不只是影响修炼，已经到了影响寿元的地步。
或许是曾被困在武尊境两百年的缘故吧。
遭遇此等大变，当下他竟是出奇的冷静，只是想着为什么？
难道，真的不知不觉被下毒了？
苏岩回忆起朱九递来的那杯酒。
直至现在，他还是觉得，酒没问题。
但若是真的被下毒，苏岩遍览身周，有机会下手的，似乎也唯她一人而已。
便在这时，朱穗来了。
“你说，九儿潜入了禁区，预要毁坏不老药？”
“弟子绝不敢诓骗师尊！”
“不老药不能毁的啊！”
苏岩自己也很意外，这一刻，他第一时间想到的，竟不是忧心不老药的安危。而是，若朱九敢动不老药，那沈宵雪若是回来，绝不会放过她。
“好戏开场咯！”
望着一前一后，飞向禁区的两道剑光，小麒麟甩了甩尾巴，当即便是也朝着禁区奔去。
而在妖界君凌峰上，妖皇袖中，那不知是什么事物发出的呱呱叫声也开始响个不停起来。
虽然，它们相隔千百万里，甚至处在两重界域中，但随着红袖中不知名存在的每一声啼叫，就在禁区的朱九眼前，那株玉蟾树也会随之变换一次形态。
朱九亲眼看着，它就在一吸之内，从晶莹剔透的天国神木，变得扭曲，长出万种肉瘤，滴落浓血；又在一吸间，重又回复无瑕。
就像是深怕她以为眼前的一切是幻觉，这般的变化，竟是如是重复示现了九次，才终于停止。
此时，安静的没有一缕风，晶莹剔透的玉蟾树却在风中摇摆，枝头上，那九十九个尚未成熟的蝌蚪状果实，都在朝着朱九的方向，摇头摆尾，无声的嘲讽。
“真是，好嚣张啊！”朱九深吸了一口气，小小的拳头不由自主的握紧。
都不需要她自己动手查探，妖皇便是明摆了告诉她，看，这树就是有问题哒。
而且，这幕后黑手，便是本皇。
你来砍，来砍啊！
这就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即便朱九心中清楚，妖皇的目的，便是要让她动手砍树，她也不得不按她的意思来。
她做不到，明知不老药有问题，还让师尊继续吃下毒药。
“只是！”朱九不由得抬头，望向茫茫天际：“人人都道，神霄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为何？还会让师尊，服下毒药呢？”
“难道，你不是全知全能的神吗？”
“难道，你还不如一头化神期的妖物吗？”
“难道，你，其实是笨蛋吗？”
……
面对着少女接连三问，苍天自然无言，沈宵雪却也无言了。
这还是第一次，面对着小乞儿的挑衅，让她生出了无言可对的感觉。
久久之后，方才喃喃：“纵我有过错，但，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你吗？”
“唯独你，没有资格指责我。”
神霄的回答，那时候的朱九自然是听不见的。
此时她的神识中，已经感应到了那飞速朝着禁区而来的两道气息。
朱九闭了闭眼，她心中很清楚，她一旦挥出这一剑，那么，她与师尊之间的一切便可以宣告彻底终结了。
头顶的紫影剑，感应到主人的心情，呜呜的颤鸣起来。
我想永远守望明月，但若没有选择，那我，宁可弯去双目，换那明月永恒！
“不！”
朱穗跟在苏岩身后，刚刚飞入禁区，便见到了那道通彻天地的恐怖雷霆，一切都已来不及阻止。
师徒俩个以及那些震惊的神霄军们，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被女神视若性命的不老神木，在那一道仿佛能斩破一切的紫色剑光中，轰然倒塌。
朱九看着倒在地上的两节神木，不由得便是嗤笑一声。
可以说毫不意外吗！
这棵树被斩断后，依旧是那般的宝霞湛湛，仙气飘飘，玉液琼浆，流淌一地。
任何人见了，怕是都要痛心疾首。
完全不是她在妖界君凌峰上见到的，那一副狰狞恐怖的姿态。
“你！你竟然真的就为了你那肮脏的心思，斩断了师尊的神树，你……”
仅仅片刻之后，朱九便是听到，朱穗那惊怒交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岩，朱穗，以及听到动静狂奔而来的神霄军全都赶到了，望着眼前一片狼藉的一幕，他们的脑中都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