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江念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觉得回到车里后，沉默蔓延得更深。
车很快开到庄捷所在的娱乐会所，他就靠在门口等着，穿了身花衬衫，跟只花蝴蝶似的看得人眼睛痛，非常有辨识度。
庄捷认得凌江聿的车，在门口顶一下肩膀让自己站直，吹着口哨走过去迎接人。
“哈喽啊江玥，今天可真漂亮！”
凌江玥不好意思地笑，下了车好奇地往会所里面看：“就是在这儿玩吗？”
“对，别看这门小，里面别有洞天。”他说得神神秘秘，像是有什么了不得的节目。
凌江聿降下车窗，修长手指间夹着一张薄薄的卡，递给他时，眼神警告他：“玩些江玥喜欢的。”
未尽之言还有：节目必须是健康的，积极向上的，不准乱教坏人。
庄捷自信点头：“放心吧哥，我心里有数。”
说完抽走那张卡，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今天领着带小表妹见见世面的任务，花费都算在凌江聿头上，和公费娱乐也没区别了，兴奋得直搓手。
资金在手，就让他大展才华一番，好震撼震撼这个小可怜表妹。
凌江玥跟着他往里走，到门口时还好心情地朝着凌江聿挥了挥手：“哥，你们走吧。”
叫得挺亲热，仿佛之前一脸平静说话刺他心的人不是她。
凌江聿觉得她就是故意的，但最后还是笑了声，温柔说：“想买什么就刷那张卡，回家让庄捷送你，不要一个人走。”
算了，妹妹在身边就很好了。
看着他们走进会所，凌江聿重新启动车往前汇入主路。
后座的凌江念一直没有吭声，像个没办法表达自己的黑色影子。
直到车往右转弯，她才忍不住说：“哥，你走错方向了。”
“嗯，多绕一圈。”意思是和她也有单独的话说。
不出所料，凌江聿下一秒就从简单问题切入：“去超市买了什么？”
“随便买了点。”她有点不想掰开来谈家里的事，低下头去翻袋子，找来找去就是不抬头看他。
等到前面路段是红灯了，车慢慢停下来，避无可避才翻出一样东西，往前递给他。
“我随便买了个车摆件，可以发出橘子味香薰，能提神的……”
她往前递，凌江聿反手去接，两个人的指尖有一瞬间触碰到。明明只是正常的接触，可是凌江念却像碰到了火一样，飞快收回手。
动作有点大，凌江聿又还没接稳，那个车摆件直接掉在中央扶手盒上，再咕噜噜滚落到驾驶座的脚垫上。
车里一瞬间安静得让人心跳如擂鼓。
凌江念知道凌江聿一定是在看着她，头都不敢抬，怕在后视镜里对上那双幽深的眼睛。
她捏着手，前两天刚做的浅咖色美甲抠着手心，压出的轻微疼痛感让她稍微平静了点，镇定地说：“那个摆件上好像有电流，我没拿稳。”
驾驶座的人沉默一会儿，弯腰把摆件捡起来，语气平常道：“下次小心点。”
“知道了哥。”
“刚才我和江玥谈了谈，”凌江聿像真的没发觉她的不对劲一样，平顺地加入话题继续说下去，“她性格其实很好，只是对我还有点埋怨。你别想太多，她知道怎么怪也怪不到你身上。”
红灯转换成绿灯，他边说边踩下油门，车提速往前。
凌江念扯了扯嘴角，理智再怎么懂道理，主观情绪也会占据上风，她在凌家享受了十年，在凌江玥看来大概本身就是一种原罪。
但下一秒凌江聿又说：“但我不可能要求江玥收敛脾气，也不会强求你们必须相处好。我给你们各买了一套房，装修家居都是现成的，如果觉得不想在家里待着，就去那边住，偶尔回来陪爸妈吃顿饭就可以。”
说到最后，他缓和语气道：“江念，哥哥做得不好，只能这样补偿。你不必把自己排除在这个家之外，你是我们办了正式文件收养来的，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一起生活了十年，我们不可能弃养或者逼着你走，别想太多。”
别想太多，这句话他重复两遍了，大概是看到了她最近黑眼圈有点重，猜到她没睡好觉。
小时候她一害怕被重新丢弃，就会不睡觉，纯熬着，每次他都这么安慰她。
凌江念觉得喉咙哽塞得难受，叫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哥……”
氛围到这儿了，她忍不住抬眼往前看，正好对上后视镜里那双沉静的眼，他们的视线隔空接触一瞬。
然后她又很快撤开目光，低垂着眼睛，眼睫毛轻轻颤动。
“谢谢哥，我都知道，只是……我只是担心江玥不喜欢看见我。”
她没敢再抬头，也就没发现，凌江聿对上她的视线后仍然平静地让人失望。
只有提到凌江玥，他才转开目光，自嘲说：“她大概谁也不喜欢。”
特别是他这个当哥哥的。
如果凌江玥在车里听到这话，肯定会立马反驳。
谁说的她谁都不喜欢？庄捷她就挺喜欢的。
因为他真的很有意思。
娱乐会所里不像酒吧灯红酒绿闹闹哄哄，环境还挺清幽，凌江玥跟着庄捷上了三楼，还看见有人捧着个青花瓷在研究。
庄捷手指上晃着串跑车钥匙，人还没走两步，三楼的赵经理就笑成一朵大菊花跑过来。
“庄少，我还说怎么包房开着不见您人呢。今天还是昨天那套？”
“换一套换一套，高雅一点的，我今天是带着妹妹来放松的。”
赵经理看一眼他身后的漂亮女孩儿，有点迟疑地问：“要哪种高雅？”
毕竟他庄少平时玩的都不是能高雅起来的项目。
庄捷想了想，看看小表妹东张西望看稀奇的可怜样子，打个响指说：“把DJ换成古筝，叫两个男的弹，再来几个长得好看的男的。”
赵经理露出怪异的表情：“……”
等娱乐项目开始了，凌江玥才明白人家会什么会做出那种反应，因为庄捷让人家穿着汉服弹古筝的帅哥弹《自由飞翔》。
听着那高雅的音乐，还有拿着话筒盯着屏幕，随时要张嘴开唱的“花花公子”，凌江玥第一次笑得眼睛都弯了。
“等着啊江玥，听我给你唱个高音，来个小小的震撼！”
凌江玥：“已经够震撼了。”
特别是他嚎那一嗓子，破音了也不放弃，听得她想起情人湖里那头会发出次声波的水怪。
而且他唱完还意犹未尽说：“没发挥好，高音都上不去。”
她偷偷笑，盯着他看一会儿：“再试一试呢，我觉得你这次肯定可以了。”
庄捷很少遇到不排斥他品味的人，这人还鼓励他，他感动非常，决定美美再试一次。
等到高音部分，他突然就一激灵，跟被人打了肾上腺素似的，嗷一嗓子震得脸都通红，还真的就飙了上去。
那声波，可能离水怪的次声波强度，也就差着一个物种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