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位于天都城西北,由大衡皇室直接管辖。 这里四周荒无人烟,一座镇魔宝塔岿巍屹立于天地之间,围绕着它的是一些裙楼营房。 诏狱的地面建筑只是冰山一角,但它地下的牢房、刑房、营房却是勾曲穿连,四通八达,深达地下暗河。 这里关押着大衡皇族眼中最凶险的犯人,其中不乏某些修为通玄的大逆之徒。 在市井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中,这所诏狱更加拘役了不少妖魔鬼怪,这里阴森邪煞,怨气冲天,寻常人等闲不敢靠近。 车马辚辚声中,一辆外观很普通的马车停在了诏狱大门前。 走下来两个人,两个头裹风帽、身披黑色披风的人。 为首的黑衣男子亮出腰牌,所有因警惕而围堵上来的狱卒纷纷如潮水般散去,远远地行跪拜大礼,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一主一仆一路畅通无阻,渐渐深入了诏狱的地下,一番兜兜转转后,来到了一扇很大的铁栅门前。一名狱卒匆忙前来开锁,又迅速离去。 “秋阳君,你就替寡人把守在牢门外边。没有寡人的准许,任何人都不要放进来。” 中年女人掀开了头上的黑色风帽,声音冷酷而充满威严。 岁月在她的眼角刻下了一些皱纹,她的眼神也只剩下了冷练、深沉和沧桑。 徐娘虽老,美貌风韵犹存。 百里秋阳连忙也掀开头上的风帽,恭恭敬敬地行了个拱手礼:“是,天后陛下。” 独孤皇后伸手去推开厚重的铁栅门,门轴发出一阵刺耳的咔咔摩擦声。 她迈开步伐,走进了这个巨大的,与众不同的牢房。 这里是镇魔宝塔插入地下的部分,四面八方都是规整的石墙,青苔斑驳间,隐隐可见上面的玄门真咒。 牢房的中央是一个锁妖台,由一整块白色大石切割而成,石面上更以朱砂写满了密密麻麻的镇魔符箓。 八条很粗的北海玄铁锁链从八个方向汇聚于锁妖台上,锁链末端有锋锐的大铁钩,一一勾穿了那个狐族女人的一对琵琶骨。 狐族女人穿着一身破衣烂裙,披头散发,身上满是污秽和干涸的血痕,身后的四条尾巴也无力耷拉在地。一动不动,就像一个死人。 但似乎是察觉到了独孤旭的到来,狐族女人动弹了一下,身上的铁链也跟着发出一串“叮叮当当”的轻微声响。 “独孤旭……” 岐山瑶月扬起了一张满是污垢、美貌不再的颓废面庞,一双幽幽狐眼透过干枯蓬松的发丝,阴冷如鬼地打量着自己老对手的到来。 接着是沙哑的冷笑:“皇后的位子坐得很舒服吧?毕竟是用你腹中亲生骨肉的性命换来的……只可惜,你做不成神龙皇帝的皇后,却做成了他儿子的皇后,还真是好一个母仪天下啊!” 独孤皇后柳眉微蹙,嘴唇微抿,右掌陡然向前方虚空一甩。 掌风化作一股暗涌破空飞出,最终化作一只寒冰大掌,在岐山瑶月的左脸上狠狠抽了一个耳光。 “乓!” 寒冰大掌猝然崩裂成一地的冰屑,而岐山瑶月脸颊上也留下了一个殷红的巴掌印,她的鼻子、她的嘴角都溢出了一丝丝的鲜血。 独孤皇后面沉如水,声音如同斩冰切雪:“没有人可以夺走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岐山瑶月吐出了一口混合着鲜血的唾沫,兀自抖颤,兀自发笑:“你就别再自欺欺人了,那个梦巫做法时,就夺走了你腹中胎儿的性命!独孤旭,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疯狂的女人,连你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可以沦为你向上爬的牺牲品!” 独孤皇后面色冰冷得可怕,突然她左手一掌猛地推出,一股诡异的寒流化作一只大手,远远掐住了岐山瑶月的脖子,将后者的身体慢慢抬起,直至悬空。 锁链叮当作响。 岐山瑶月被扼住了咽喉,面容通红紫胀,看起来很狼狈,但她没有多余的挣扎。 独孤皇后右手一扬,接着便是一蓬绿光凌空飞去,静静地浮沉在岐山瑶月的眼前,碧光幽幽,驱散方圆尺许的阴暗。 “你应该还认得这块玉璧吧?” “苍璃……之壁……” 看到对方说出了准确答案,独孤皇后左手一松,将被扼住咽喉、抬至半空的岐山瑶月重新放到锁妖台上,冷冷地问:“说吧,你们岐山白狐一族究竟还有多少余孽?你们背后到底还有哪些阴谋诡计?” 岐山瑶月捂着嘴巴咳嗽了几声,继续她阴魂不散的刺骨冷笑:“你作恶多端,树敌无数,肆意杀戮我岐山白狐一族,现在终于怕了?” “快说,别逼我动手。” 独孤皇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牢房中的温度也在迅速下降,有点点冰晶微粒在空气中飘浮。 岐山瑶月只是扬起了脸,眼底满是怨毒和愤恨,笑得张狂而得意: “大衡气数已尽,天下崩覆,乱世将出—— “天魔棋局一旦开始启动,所有人都将沦为棋子。 “有的棋子能活下来,而有些棋子则会永远地死去。 “但不论过程如何,最终你独孤旭,还有那个太康皇帝,以及整个大衡王朝,必将成为惨败的一方!” 独孤皇后眉心紧锁:“什么是天魔棋局?” 对方不答,只是发出一阵猖狂大笑,浑然不把她放在眼里。 独孤皇后眉头又多皱出了几根黑线:“我再问你一遍,什么是天魔棋局?” 岐山瑶月依然没有回答,继续猖狂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乱发飞舞,仿佛此时独孤旭在她眼中只是一个很可笑的小丑。 独孤皇后眼眸中寒芒一闪,眨眼之间,已经瞬影移形到了锁妖台前方,双手同时揪住了岐山瑶月的衣领,用力地撕扯摇晃起来。 “我在问你什么是天魔棋局!” “你耳聋了吗?” “你竟敢不回寡人的话!” “快回寡人的话,什么是天魔棋局!” “别逼寡人杀了你……” 此时的她已经彻底被激怒,变得疯狂,变得歇斯底里。 一阵阵怒吼声回荡在牢房中,遇到石壁产生层层叠叠的回音,凄厉如魔。 这时在外面听到异常的百里秋阳马上冲入牢房,一左一右按住了她的手臂,又是惊恐又是错愕地安慰道:“陛下你冷静点,冷静点!” 独孤皇后这才幡然醒悟,发现锁妖台上已不见了岐山瑶月的人影,那里只剩下一摊零零散散的白色骸骨。 八根玄铁锁链也耷拉在锁妖台上,末端的铁钩分别勾穿了两大块琵琶骨,点点锈迹把骨头染得泛黄。 独孤皇后茫然道:“那个狐族女人呢?” 百里秋阳眉头紧锁:“岐山瑶月这个狐女囚犯早在九年前就已经死了,当时还是天后您亲自下令不许把她埋葬,就让她在这间牢房里慢慢腐烂。” 顿了片刻,他壮着胆子问道:“天后,难道您全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