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内出奇的没人发出反对的话音。
战争的车轮已经滚滚开启,就算最初不同意发动这场战争的反对势力,此刻再阻止,显然也已经毫无意义。
既定的战时临近,此战所需的军资也已筹备完毕。
赵王随即传令各部军将,两日后大军正式开赴前线!
之后,大帐内的君臣们在增添了燕国这个新的变数后,又重新统筹了一番进军的路线、作战方略。
赵章站在一侧旁听,虽然这些都是之前商议过的旧事了,但此刻哪怕是些细微的变动,再度摆到台面上来商量,还是引起了不小的争辩。
而人事的相关安排,在赵章一行回国前也已经大置安排妥当。
虽然是他有所预料的事,但在确定后、他的心下不免还是有些失落。
不过好在此战君父是御驾亲征,而他既然被安排了随军,临战前倒也还有机会被部署参战的任务。
又是不知过了多久,大帐内的争辩之声依旧未曾停歇。
赵章在经过最初的激动后,连续数日的风餐露宿所带来的疲惫,外加被帐内暖烘烘的环境一激,神志这时已经变得昏昏沉沉起来。
眼皮也缓缓耷拉下来。
然而刚闭上眼、眯了还没一会儿,耳边就飘来了赵王的声音:“太子以为如何。”
赵章猛地睁开眼,忙拜道:“儿臣这几日没睡好,方才困及,以致疏忽了父王的问询,请父王责罚。”
“呵呵。”赵王轻笑了一声,笑意十分短促,脸上随即又马上恢复了以往的严肃道:“太行路程多艰,生出疲倦之态乃常情,汝先回宫去歇息吧,复翌日卯时再行归营即可。”
说罢赵王又看向楼缓,道:“上大夫也可同归。”
“谢父王,儿臣告退。”赵章忙拜道。
楼缓也跟着拜道:“臣下告退。”
出了大帐,被凉风一吹,两人顿时打了个寒颤。
外面的雪势此刻似乎有了停歇之态,但空中还是朦朦胧胧的飘着碎点,帐外的甲士见得两人出来,忙从不远处的马厩,牵来了两人的坐骑。
赵章翻身上马,又回看了眼身后的大帐,听君父的意思,这处大帐如今似乎已经成了赵国的临时朝廷。
不及多想,疲惫的身体便驱使着他快速打马出营。
乐毅和庞煖众骑此刻已经站在营外等候,几人打过招呼,一行众骑随即朝着邯郸奔去。
再临近邯郸城墙时,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进城后赵章对着众骑招呼道:“尔等今日无须值守,各自休沐一日,去罢!”
众人拱手揖礼,随即分散。
赵章单骑,穿过大北城,径直奔进了太子宫。
刚踏过中庭的门楼,女官稚奴就带着一群宫人迎了出来。
四目相对,妇人的眼角瞬间便噙起了泪花,她小心的上前几步,细细打量起了眼前的儿郎。
赵章笑了笑、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语气沉稳道:“我现在又困又乏,先让我沐浴换衣可好?”
此行说长不长,说短亦是不短,等再次看到亲近的面孔时,他的心下也生出丝丝的暖意。
妇人伸袖揩了下眼角,露出一抹笑意,点头道:“妾身已准备好热水,太子先沐浴。”
进得寝殿,几个宫人先伺候着赵章换下身上那套已经快结垢的袍服。
寝室的偏殿有一个专门用来洗澡的房间,里面有个用陶泥还是什么砌成的水池,和后世的水缸形制差不多,作用也大抵就和浴桶一样。
此刻池中刚好冲满了泛着热气的清水,赵章脱掉身下的小袴,随即翻了进去。
多日的风餐露宿,使他的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后脑勺此刻都隐隐泛着阵痛,皮肤刚被热水一激、一股酸痛之感瞬间直驱脑海,但很快那股感觉便化作了舒畅。
赵章侧过头对着正替他擦身子的宫人说道:“一刻钟后唤醒我。”
说罢,他的头就枕在池边,没一会儿神志便浑浑噩噩起来。
迷迷糊糊中、视线内仿佛闯进来一道丰腴的身影,紧接着池水轻轻一荡、再度泛起了阵阵波浪。
赵章眼神微眯,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熟悉的面孔,他也没太过在意,只觉得浑身泡在水中暖暖滑滑的,只是耳边听得一道异样的声音,悄然传来:“妾身给太子擦拭身体吧……”
没有人应声,似乎都不愿打破此刻混沌般的状态。
屋外的光线不觉中彻底暗了下来,而方才停滞的雪花不知何时又飘零了起来。阵阵的凉风裹挟起三两冰晶拂过宫阙的檐台,从紧闭的纸窗缝隙中穿梭而来。
殿内几盏烛火被风儿搅扰的摇曳不定,温润的身躯忽然被凉风刺的微微颤抖。
赵章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水池中衣衫完整的妇人儿正拿着帛巾好似在轻轻拭过他的臂膀,轻重合适的力道就像后世的按摩一般,使人既痛苦、又舒服。
数日的风餐露宿,身上确实脏的狠了,等他再度睁开眼时,原本的一池清水已经泛起了各种污浊之物。
但身上的疲惫之感却着实消减了不少。
水池内的女人此刻却一脸的怪异之色。
赵章迈步走出了水池,拿过木架上的干燥的浴巾披在身上,看了眼池水的状态,他颇有些不好意思道:“辛苦卿了,这几日都是住在了山里,身上确实沾染了不少污垢。”
似是累极了的稚奴,此刻将身子微微仰躺在池中,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有些虚弱道:“太子真的是长大了。”
赵章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看着妇人的状态,身上那件大红的曲裾深衣依然穿在身上,但因全身浸在池中,下摆此刻已经浮在了水面上,好好的发髻也微微散乱开来,白皙的脖颈和耳颊上散落着几根凌乱的青丝、其上也被打湿,不知是池水还是汗水。
妇人此刻一脸的虚脱的之色,小声的说道:“太子回宫来,当先行去拜见大王、王后。”
赵章点了点头:“父王不在宫内,回都前我已先行前往请命于父王,等我换完衣服后,就去拜见王后。”
稚奴颔首,目光转而幽幽的盯着他:“妾身出丑了,不能服侍太子换衣了。”
赵章摆了摆手道:“卿先歇着吧,待稍后归来,我再同卿言。”
说罢他就提步朝着正寝行去,走到门口,他又回头看向依旧躺在池中的妇人。他有些纳闷了,搓個澡用得着废那么大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