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鞗带着大军后撤了十里安营扎寨。 这是蔡鞗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份量的敌军面前驻扎在他们的家门口,心里多少有些激动的,甚至都有点想让梁山来深夜劫寨了。 “文正,睡不着?” 一道声音打破了蔡鞗的幻想,他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正看到全身披甲的宗泽走了过来。 “原来是汝霖兄,这都深夜了,你老还不休息,守夜的事情,不用你来操心,赶紧去休息吧!” 汝霖是宗泽的字,年近花甲的宗泽依然是那么抖擞,此刻的蔡鞗都不知道等他到了宗泽的这个年龄会不会也会这么有活力,他看着远方的寿张县城,劫寨是不可能劫寨的了。 “宗某昔日在未任通判之前不过是县令之职,虽然也剿灭过盗匪,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大的阵仗,就算是在登州任通判期间,也未曾有过如此直面盛名之贼,多少有些睡不着,不过这是一场官与民的战争,功过是非,也只能留有后世评说了,咱们作为臣子的也只能尽臣子的本分,您说呢?” 宗则的话让蔡鞗陷入了沉思,历史上的宗泽在这一年因事被贬提举鸿庆宫,之后上表请辞,之后因为又被人重提在登州惩戒道士一事被扩大了影响,被发配到了镇江进行编管,在宣和四年宋徽宗举行祭祀大典,天下大赦,得以重获自由再次为官,而他的妻子在编管期间也因为病重去世。 现在历史的车轮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迹,宗泽也会有新的开始。 “人微言轻,也能尽忠报国,只是现在的这摊子水有点深,一时半会地是大浪淘不了沙。”蔡鞗看了看地上有块石头直接坐了下去道:“汝霖兄,这大宋建国已经有近一百五十九年的光景,发生的农民暴动大大小小也有两三百起,这放在以往的朝代里极其少见,汝霖兄,你可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宗泽听了蔡鞗的这番话,不由一笑道:“昔日为了那所谓的官田还有那些为非作歹的道士,我可没有少和这些事情打交道。大宋自建国以来,对于土地制度的各种改革以及摸索,最终的受益者都不是那些在底层的普通的老百姓,反而让他们成为了最终的承受者,普通百姓的耕作土地本来就有限,但是那些地主豪强却是还是收割着仅仅属于他们的土地,连唐朝的均田制都不能恢复,上面只关注税收,却不曾体谅底层的情况,在被极度剥削的情况下,底层的人们终究有爆发的时候,所以这大大小小的起义就见怪不怪了。不抑兼并,注定了这大大小小的起义,还会不断,这几年来,太多的小规模动荡了,只是在以后的史书中不会有过记载罢了。” 蔡鞗想了想也是,就以《两宋农民战争史料汇编》的记载统计,在宋朝的统治的三百一十六年间,一共爆发了四百三十三次起农民起义,这没被记载进去的又会有多少,怕是不止这个数,也有可能翻上一番。 “不抑兼并!”蔡鞗虽然才是高中毕业,对于两宋的历史也有过深究,所以这个导致农民起义的关键词,他也是知晓的,只是富强如大宋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有农民起义了,他也是在之后才知道,富的是国,并非百姓:“现在咱们大宋的百姓还不如唐朝过的富裕一些,宗兄,你为官多年,接触的人和物也比文正多的多,以后大宋想要规避这种情况,有没有什么好的方法?” “以我们现行的“不立田制、不抑兼并”的政策下,经过百年来的发展,利弊皆有,他让大宋远远不如唐朝时期的国土面积,却拥有了远超于唐朝时期的耕地面积,外加一些农具的改善,粮食的产量大大增加,也为国库的充盈打下了基础,至此而国强。”宗泽看着蔡鞗笑了,然后凝重地说道:“在这种政策的执行下,百姓们的有了主户和客户之分,这个主客之分是根据一个人有无土地等生产资料而定。至于有土地的主户,他又分为五等,像有田地四五顷的人,多属于一二等的上户;拥有田地不多的百姓,位列第三等,是为中户;至于下户的区分,便是只有小范围耕地只能维持温饱的人;至于最后一等,就是一边耕种自己的田地一边租赁别人的田地,这些人多半是要为上户打工的存在。” 蔡鞗对于土地制度这块,倒是没有什么了解,今日宗泽这般一说,脸上满是疑惑,不就是种个地,有这么多条条框框吗? “不过,随着政策的执行,中下户的数量逐渐增多,别的不说,就说仁宗时期,四五等的占比十之六七,除了养家糊口之外,还要承担着沉重的赋税,各地的暴乱也是不断,随着土地兼并,公田买卖,稻田务以及公田所的推行,使得这里面的矛盾逐步增加,即使有王公‘方田均税’的政策也是无法改变这个事实,更不用说现在杨戬与李彦等人强制梁山泊这样的地方都要缴纳捕鱼税,简直是可笑至极。如此胡闹,这天下百姓不乱才怪。” 宗泽说的深奥,蔡鞗好歹也是在皇帝身边待过的人,多少听过不少。 至于土地兼并一事,他更是亲身经历,就蔡家就多次强买民田,然后在把买来的民田高价出租出去,在出租获利的基础上,还要狠狠地剥削一下佃户。 “那这个事情,如何改?”蔡鞗很是认真地看向了宗泽。 宗泽叹了一口气,他摇了摇头道:“昔日方田均税法的施行,虽能够减少隐田逃税现象,丈量出大量隐瞒土地,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农民的负担多遭抵制,却也遭到了下到地方豪强上到王公的抵制,终究是一场泡影。昔日蔡太师在绍兴时期执政推行,却不得不在大部分地方废止,现在也只有小地方存在,不过已经名存实亡,想要打破僵局,怕是需要一个旷世奇才才行,宗某无能,不在其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