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钢铁号
原体专用工作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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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妨把话说得明白一些。”
佩图拉博眉间到鼻尖的肌肉都皱在一起,在他的人形躯壳上,这想必是一个威慑力十足的表情,足以让任何一个曾见识到他血腥过往的子嗣身体僵硬。
但狗……嗯……只能说,“小狗露出了一点牙齿,看起来好像十分紧张”。
“什么叫做我该考虑一下我自己的情况了。拉弥赞恩·卡洛西尼。”
对面的巨人在沙发上坐下来,挺直身体。
“你现在是一条普通边境牧羊犬。——别转开脸,我说正经的。你知道一条正常的边境牧羊犬能活多少岁吧?而你这个躯体的问题需要我提醒你吗?”他挑起一边眉毛,继续观察着狗的表情,耳朵,尾巴。
狗绷紧了下颚,高傲地挺起胸膛,他长长的白鬃像一只雄狮的狮鬃一样飘散在他脖颈周围。
“当然,这种古代泰拉四足生物的平均寿命是十到十三岁,怎么了?”
“很好,如果你真是一条41K的牧羊犬或者类似的生物那倒是方便,我们只需要先给你做个延寿手术之类的再想办法解决问题。”拉弥赞恩脸上出现了一种真正的思考表情,“但是你的躯体无法被安装任何额外的东西——实际上我知道你偷偷试过了,这只狗(“是四足生物!*大声抗议”)……的身体虽然在造成伤害能力方面完全就是一只普通……边境牧羊犬,但是这个躯壳的物理存在本身根本无法被任何东西损坏,是吧?”
他从盒子里揪起一团自己收集的佩图拉博的绒毛,“我想扯开它的时候就发现了,它们也会正常脱落和被梳理下来,似乎看起来和2K时候一样,但实际上异常的坚韧,要分开它们每一根都必须一点点弄开,而不是直接扯开,经过一番测试之后我发现它们可以说实际上金刚不破,指甲刀也一样,能磨掉过长的指甲,但如果超过某个限度,就无法继续修下去了。”
狗左右歪着头冷冷地注视着他,耳朵紧紧地贴着脑袋,粉色的舌头一直在舔着鼻尖。
“好吧先不提这个话题,所以你没办法使用延寿手术之类的办法的话,你的时间,只有几年了,在这个以光年为旅行单位的宇宙里,这非常紧迫,佩图拉博。毕竟,你和我谁也不知道如果你在这具躯体里……迎来终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边牧恶魔原体嗤笑起来。
“这听起来就像是你在怕死而将话夸大其词。”
“什?你怎么能这么说?”
“难道不是吗?难道不是因为你,软弱的凡人,发现你既无法伤害我,我也可能将很快重新回到我的躯体,取回我应有的地位与权力?”
拉弥赞恩看起来真的有些生气了。
“谁跟你扯这些!我们在说关于你自己的性命攸关的问题!你到底明不明白,我这是在担心你!!”
“哦?”狗再次冷笑起来,“忠心耿耿的子嗣和军队,强大又长生的身体,囊括一切知识解构的头脑,能够处理恒河沙数般信息数据的算力——后者给你真的是一种仅次于给帝国的可耻浪费——如此之多凡尘终极渴求之物摆在你的眼前,只要能摆脱我,这些全都任你取用!你却说是在担心我?”
佩图拉博愤怒地咆哮起来,那是一种真正的食肉兽的咆哮声,每个听到的人类都会被激发最原始的恐惧本能:怪物,狩猎,猎物。
他低低地伏下身,两只耳朵紧紧贴住头皮,竖起的白鬃毛让他的体格看起来放大了一倍,鼻子上的肉皱缩成一团拉扯着嘴唇,长长的黄白犬齿和粉色的牙龈全都露了出来,唾沫四溅。
“看啊,所有这一切都是如此不凡!所有人都艳羡地说我应当感恩、应当知足,因为我被塞给了如此之多我不需要的东西!爱!他们甚至称之为爱!但那不是我亟待的爱!谁又真的在意过我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狗低吼着,胸膛里的怨毒犹如隆隆的闷雷,“担心我?!你不如说是想知道我可以被如何杀死,我何时会死,你好彻底占据我所拥有的一切!正如我那堕落的兄弟以友爱为名所做过的行径!可耻!可耻的背叛!我那超凡又可悲的神祗血亲们都无法避免!而我!而我!我的理想从未有人认可!我的梦想早已破灭殆尽!现在所有的,不过是往昔的余烬!”
拉弥赞恩现在看起来彻底惊呆了,他的表情让佩图拉博感到一阵扭曲的快意。
“就像凯莉芙!就像凯莉芙!”狗的眼眶满是泪水,他跳到对方怀里,痛快地撕咬着自己的血肉,尽管对后者来说这不过是皮肉上转瞬即愈的划痕。
他尖叫道,“最终,一切,弗里克斯!丹提欧克!凯莉芙!一切!希望离我而去!离我而去!而我只余灰烬!只余灰烬!”
“不!!!”从扑面而来的窒息中反应过来的巨人坚决地否定,他一把抓住疯狂挣扎踢蹬的边牧,体型和力量的差距让他在没有技巧的情况下做到了这件事,“不!!听着!不是这样的!”
“我将拥抱新星!就让死亡将这一切终结!!!!”
“不!你这傻乎乎的破狗!”他吼道,同时用力把对方控制在身下,用自己的身体固定对方,他按住佩图拉博的脖子,把嘴唇凑到狗绒毛丰盈的耳边,好让自己的声音清晰地送到对方耳中。
“听着!不是这样的!你踏马在自己胡思乱想什么?!你还有我!你还有你的其他儿子们!你还有铁血号!你还有很多很多!”
“没有了!没有了!”佩图拉博因为气道被压紧而痉挛地抽泣起来,积攒许久失去超凡躯壳的自我控制和压力,以及一个意外的变化让他的情绪终于完全失控。
“已经晚了……一切都晚了……我做过的事情……我做过的事情!它不看我的时候!当它终于不看我的时候!”第四原体的灵魂断断续续地哀号,他在嘟哝,他在呓语。
“它不看我的时候……它终于不看我了,而我看清了一切……想起了一切……为什么我还能想起来!我宁愿我看不清!拉弥赞恩,我,我把一切都弄得一团糟……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不,不,听着,你还有我,什么都可以跟我说,任何事情,我都会听。没有人是失败者,活着就会有胜利。”
温暖而宽大的怀抱紧紧裹着他,心跳声和他胸腔中的心脏一起鼓动。
仿佛环抱的热量给了他更大的释放空间,奥林匹亚的佩图拉博,终于在一万年后再次失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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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萨德拉按住自己的胸甲中狂跳的心脏,他抬头望去,只看到无垠壮美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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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尔塔恩从片刻的休憩中醒来,大地的搏动从未如此清晰,哪怕并未与他真正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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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哈林的头脑如初生之时般通透清晰,沉重无形的镣铐之球被移去,他抢过一旁伺服颅骨的纸笔涂涂画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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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索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试剂瓶,接着推翻了之前的基因代码结构并开始重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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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梅努特一瞬间洞察了正在思考的问题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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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此一霎,无论远近,
无数灵感如昙花一现,无数证明皆被补全缺失一环。
占卜者与先知急切地试图阐明无情与毁灭月相之星盘。
命运确定的维系交汇于无尽之变化。
水晶迷宫传来至悦之狂喜,
星炬火焰跳动如炽烈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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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平复时间之后
天命钢铁号
私人工作间
拉弥赞恩垂着眼喝着热雷卡咖啡。
佩图拉博一声不吭地埋头处理着工作。
气氛是一触即发的尴尬。
“我说……”
“闭嘴。”
“我是想说……”
“行了我知道应该一开始就告诉你我现在看不到恐惧之眼了并问问你这件事并且把我虽然不会被砍头但能被掐死这件事也告诉你但我想我应该先处理这个申请训练新兵名单和决定委任谁来做十连长优先级更高一些其他我们有机会的时候可以找个时间谈谈。”
“我是想说其实……”
“我知道了你想说什么我全都知道了但是我现在真的不是一只脆弱的边境牧羊犬了你能别觉得我马上就要碎了吗那只是因为在这个四足生物躯体里导致我的自控能力减弱本能增加并没有其他因素导致我说出那些令人尴尬的话。”
“我是想说我觉得我很有追求!”拉弥赞恩大声说道同时打断了佩图拉博,“我要在这个宇宙里带着你和大家舒舒服服开开心心地活下去!”他想了想,“也许顺便做点随心所欲的事。”
“这算什么……”狗顿了顿,“……那你还确实挺有追求的。”